韦益上前一步,语气嚣张:“我是帝君亲封的怀国公,我只需要跪帝君,其他人……呵呵。”他俯身望着那张苍白面色,“阮姑娘,你说啊。呵,我看你是胆子大了,叫人给你的那瓶东西,你是没喝吧?”
依他说的判断,那瓶东西估计就是那时手握的鹤顶红。阿音顿觉对不起阮思,她分明听话喝药死了,也保全了家人,可哪里知道出了借尸还魂这等破事。
沈暮在阿音耳边道:“俞大人在此,你不用怕!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阿音额冒冷汗:“可是,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沈暮瞳孔微缩,韦益见了自是得意非常:“哈哈哈哈,沈公子,无中生有的事,你要阮姑娘怎么说?你呀你,真该跟你爹学学,莫要年少气盛,害人害己。”
“她的确不知道。不用逼她。”一袭书生白衣散落沈暮与阿音之间。
作者有话要说: 好冷的天,抱着暖水袋敲键盘~┰┰﹏┰┰
☆、「狱中劫」
温宁本在杏林亭里享用某人制作的午饭,忽闻自己老婆在书院门前被人拖走,自是追了上去,追到半途又听闻御史俞岫入城,心中暗道不好,快步赶去,仍是迟了一步。若是此“阮思”非彼“阮思”,那他与沈暮之前的计划,终究只能作废。
沈暮瞪大双眼,对温宁轻描淡写的言语感到难以置信:“你在说什么?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若非如此,你又何必娶她?”
眼下众目睽睽,委实难以说清,何况这件事,连温宁自己也弄得不是很清楚,又如何能与沈暮解释。暂且低声道:“这其中出了些变故,容我稍候再说。现在的阮思的确记不清那天的事,你逼她也没用。”
“岂会无用!当初你我是如何说的,难道要放弃这个机会?”沈暮与温宁向来志同道合,对韦益之所作所为亦是同仇敌忾,他难以相信竟从温宁口中听到这番话。
“善恶到头终有报,这次……怕是不行了。”温宁挡在她身前,对沈暮道,“你刚回来,应是没听说。在我与她成婚当晚,她自残寻死。头撞到桌角,就在那个时候……”
“你在骗我!这是你与阮思说好的鬼话吧?哪有如此碰巧之事!温宁,你是怕牵连温家家业,所以才弄这么一遭!我说的,可有错?”沈暮深知这是孤注一掷的行为,若是此行不成,很有可能被韦益反咬一口。到时候入狱的不是韦益,而是诬告怀国公的沈家公子。
温宁看他情绪激动,只得劝诫:“你有你爹在朝,理当不会有事。可阮思一无所知,你是要拖无辜之人下水么?”
韦益旁观良久,终是得意洋洋:“沈公子,你的证人似乎没什么用啊。”见沈暮垂头不语,便与俞岫道,“俞大人,或许是韦某与这位沈公子往日有些过节,才闹了这么一桩。看在沈公子年少气盛,韦某也不欲追究。不过,如此假案扰乱公堂,终归有些不妥,是吧?”
俞岫何尝看不出状纸所书之真假,然堂下的阮思的确道不出一二,看来此案又将如同往日不了了之。此般确是可惜,但现时有更棘手的事。韦益此言分明是要他严惩沈暮,然而沈暮无过且是沈侍郎之子……这个韦益,是想一箭双雕?
然在沈暮心中,扳倒韦益是其次,向父亲证明自己的实力才是重点。被温宁这么一闹,只怕还得连累父亲。沈暮如何能甘心?气极之下,他认定温宁另有所图:“温宁,你老实说,你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想今秋一试少我一个对手!”
温宁知道他冲动,却没料到他的想法竟这般荒唐:“你想太多了。”
沈暮冷笑道:“是否想太多,你心里明白!若我今日被定罪,三年内皆无应试资格!你就想趁这个机会光耀你温家门楣!”
温宁紧握双拳,淡淡说道:“沈暮,冷静一点。这次的事,是意外。”
韦益见状,自是暗笑不已,想来日后那个成天义正言辞的兵部侍郎,定得矮他几分。见俞岫仍在斟酌,随意催促道:“俞大人,可有决断?”
俞岫只得使用拖延策略:“沈暮是否以假案扰乱公堂,这尚未有定论,若即时判罪,恐怕有失公允。所以,先将他连同这位姑娘一同收押,待日后查清再断。”
韦益微微一笑,他原本的目的也是如此而已。“也好。俞大人莫要贵人事忙,忘了此事。”
听他们一来一回吵得勾心斗角,阿音觉得自己无辜到极点,好在这个温宁及时出现,说了几句人话。问题是,弄了半天还是得吃牢饭,这完全是给阮思背黑锅啊!
阿音垂头丧气,全无心情理会那个长脸男的诚挚问候。只听耳边有珠玉温润:“牢里我会打点,你先去。”
*
其实,最令阿音崩溃的是,以前在拂月阁干那些不见光的勾当,还能三过衙门而不入,如今这么一下,倒是莫名其妙给送进来了。
望着昏暗潮湿的牢房,阿音心惊胆战地端看自己的手指。对她而言,吃牢饭事小,夹手指事大。她怕疼。
不得不找些新奇事来分散恐惧,可这牢房能有什么鬼新奇事?俗话说的好,牢房有三宝,蟑螂老鼠霉稻草。阿音蜷着身子,瞟向四周空荡荡的牢房,心说禹州的犯罪率真的好低啊。
“你现在倒有点像阮思了。”温宁忽然出现在牢房外边,他已经盯了她好一会儿。
“我、我本来就是阮思!”阿音壮了壮胆子,蓦地起身,斜眼看他。
“你算了吧,都被我看出来了还嘴硬?”温宁倚着牢门,轻哼道,“不过在这牢里,你只能是阮思,如若不是,恐怕你活不到天黑。”
阿音一听要命就怕了,勉勉强强算是活过来,如果就这么死于牢狱之灾,且不说丢人,这来来回回岂不是白折腾了?暂且从他话里寻些指望:“我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温宁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几天。你也得给俞大人一点时间,让他堵上韦益的嘴。”
阿音听他说得如此坦然,适才发觉牢房边上的狱卒全都不见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说过,我会打点。”温宁看她还有点良心,便说道,“你乖乖在牢里待着,有俞岫在,你出不了事。何况……我还有话想问你,这牢房可不是说那些的地方。”
“那个沈暮……”在阿音看来,他比韦益更难缠。
“他有他爹撑腰,比你安全多了。谁让他回来也不说一声,我连阻止的机会也没有。”温宁忽然把话停下,“你待着吧。我先走了。”
看他潇洒走远,阿音本想叫住他,却见他抢先回了头。
温宁走回去,对她道:“我不管你是谁,但你必须清楚,你现在的身份是阮思,不要随随便便忽略这个身份。不论愿与不愿,阮思的所有,你必须接受。”
*
从黄昏到入夜,阿音一直在想温宁的话,大致也明白了些许意思。她是阮思,必须承担阮思的所有,包括罪责。成为“阮思”已有半月,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一个晚上,阿音抱着牢饭一口未动。简直比混乞丐堆还惨,至少那时候不必让人关着。随着困意滚滚而来,嗅着稻草的霉味,她顿时生出一种顶包的凄凉感。
耳闻两声异响,阿音瞬间清醒,多年混迹拂月阁的唯一成果也就是这个了。拂月阁在江湖上漂泊不定,稍有风吹草动必须马上迁移,不得有片刻逗留。所以,刚才传来的声音非常耳熟,是剑鸣。
剑鸣?阿音忙退到墙角,她能猜到是什么。牢房里听到剑鸣,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劫狱,二是灭口。想起温宁的面相就知道没有劫狱的潜质,故结论是为后者。
结合之前几人所言,杀手的雇主是韦益无疑。他的动作还真是快。
见一个人影拐过墙角,正朝她走来。阿音的脑海里不禁飘过几个杀手组织的名字,记起师父说起他们的时候,那种不屑一顾的神色。如果师父在场,他们定是得不了手。
银色的剑光已在眼前,阿音吓得说不出话。那柄剑停在眼皮底下,随时可能抹着脖子,她渐渐有些哽咽。重新活过来又如何,不是一样要死,而且死得这么快。一个人死一次就足够痛苦,为何她要死两次?且都是死于非命。
剑锋依然停在那里,阿音两眼直勾勾望着他剑身上的纹路,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她缓缓仰起僵硬的脖子,朝上看去。铁窗外投入的清辉,恰好映着他面罩之上的眼睛。
眉如削,凤目冷冽……这双眼睛,真是看一辈子也看不够本。眼泪再也抑制不住,顺着脸颊滑落。是谁都可以,但为什么是他?烧了她的身体,又要再来杀她一回?她喜欢了十年的人,也是现在要取她命的人。
拂月阁主,李寻。是阿音的师父,也是眼前拿剑的杀手。
能请到师父亲自出马,那人定是花了不少钱。阿音竟是笑了,没想到在这生死关头,自己还能想到酬金的事。
剑锋一倾,她知道,这是师父要下手的前奏。
她紧闭双眼,攥着扎入手心的稻草。她感觉不到疼,泪水一滴一滴落在膝上,用自己也听不真切的声音,低低念着:“师父……”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很对不起李寻。跟了他十年,学了十年的武功,仍是一点长进也无,还时常拖后腿,丢尽了他的脸面,还受他的庇护。
回想往日,总是左一声师父,右一声师父,即使李寻不理睬,她也肆无忌惮地唤着。她知道师父听得见,只是师父冷冰冰惯了。
阿音忍不住,终是呆呆望着他,清晰地唤了一声:“师父。”
李寻手臂一震,即刻把剑收回去,俯下身看她:“你是阮思……不,你是谁?你为何唤我为……”
牢房外响起繁杂脚步,想必是李寻的行动被人察觉。刚才一瞬迟疑,竟是慢了。但对于李寻来说,禹州府衙的实力不足为惧。他继续问她:“为何这样唤我?你我并不相识。”
我是阿音……她也只能在心里这么说,不想让心念的人看到她这副狼狈样子。现在的她,只是师父的猎物。若师父完不成任务,对他、对拂月阁,必定影响深重。
“杀了我吧。”阿音从未像此刻这般难过,可她不愿连累师父、不愿连累拂月阁。至少这最后一次,不再拖大家的后腿。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元宵节快乐!o(*////▽////*)q
【呃……另外一个节……还是不要过了。。。。】
☆、「实以告」
黑影一闪,牢房里除了她,再无他人。师父走了,空手而回。这后腿,还是拖了。
虽然此事不了了之,但阿音不得不为拂月阁担忧,堂堂阁主连一个弹琵琶的也杀不了,这事传了出去,指不定那些师兄弟要挨饿了。不过有师父在,应该不会这么惨……吧?
忽然想起某个师弟给她看过手相,说她天生是扫把星,只要活着,就会拖累旁人。果不其然啊,当年拖累了乞丐堆,现在又把师父拖下水,下一个又会是谁?温宁吗?想到这人就觉得头疼,恰好困意上来,阿音昏昏沉沉就睡了去。
大概是因为十年没睡过稻草堆,阿音稍稍这么一睡,便觉浑身硌得慌。睁眼的时候,天色方才蒙亮,却是再无睡意。脚边爬过一只蟑螂,她愣愣看着它爬出牢房。
与牢房三宝和平相处的第三日,阿音总算适应了些,至少能睡到日头起来。她搂着稻草,隐约闻到一股烤鸡腿的香气,朦朦胧胧就说:“小昱,给师父吃吧。他喜欢。”
“小昱?师父?看来我能问你的,倒是不少。”温宁的声音像是射进林子的毒日头,惊得阿音一个骨碌就弹起身。他把手里的纸包丢给她:“先吃一吃,有了力气才能走出去。”
阿音瞪着他一脸傲慢模样,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作响。她暂时忘了骨气,剥开纸包,默默低头啃鸡腿。待嘴里只剩一根骨头,才缓缓抬头问他:“你刚才说什么出去?”
温宁听着她的淡定腔调,侧目看过去:“你还真不是阮思,若是她,早就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跪求着出去。哪像你,睡到流口水。”
阿音懒得去追究了,也没敛袖去抹嘴角,走到他面前,挺胸道:“对,我不是阮思。”
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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