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要进来捡东西。”铁匠看他言辞激动,估摸着他是心疼老婆,但转念一想,似乎又有些不对头,“她没告诉你是怎么受的伤?”
温宁叹息道:“她向来不愿说这些,所以我才拿了瓶子出来问问。”想到刚才的语气略重了些,“这位大哥,在下方才语气重了些,请别见怪。你能不能告诉我,夫人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到铁铺里捡东西?”
铁匠往街边一瞥:“看见没,就那三个女的。昨天对你家夫人说三道四,你夫人就顶了几句,然后她们就把你夫人的钱袋给丢到炉火里了。看里面也没多少钱,也不知道你夫人怎么就不要命地扑过来。”
“原来是这样。”温宁只想尽快回去,只想好好教育那女人一番,“多谢了,告辞了。”
“快回去吧。对你夫人好一点,温家都这样了,她还愿跟着,不容易啊。”铁匠抬起头来,温宁早就没了踪迹。
若换了往日,温宁一定会把那三个女人好好教训一顿,但正如那个铁匠所言“温家都这样了”,所以还是少生些枝节。
*
赶到家门外,温宁猛然想起忘了买东西,然而房里传出的声音,使他不得不冲进去。
又是温夫人的声音:“手伤了就不用干活了!你是想把我活活饿死是不是!”
阿音站在她面前,面无惧色,昨天哭够了,晚上也睡得很好,现在自然有心情应付这位发狂的大婶。她扶着手腕,刚想说上几句,哪知一个人影突然挡在眼前。她觉得视线被挡着不舒服,就去拨开他,一动手就瞧见那人转过来:“我说,你最近很闲吗?”
温宁从她右手绷带上掠过,转而对温夫人道:“娘,你不要再说阿音了,她根本没有错,你也不必把气撒在她一个人身上。她每天做家事已经很累了,何况还伤了手。”感觉有人在扯他衣角,遂将那只不听话的手给擒住,接着说道,“这两天,就让她歇一歇。”
阿音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个男人的背影,自身燃起的斗志,瞬间就被他这一席话给浇熄了。不知为何,听他这么说,一点也没感激的想法,反而有点心虚。她忙用脚踹他:“喂,少说两句,她是你娘啊。”
“你是我夫人!”温宁在她耳侧落下一句,立马就把她拽出房间。
“娘,我很快做饭送来。”为了日后可能的和平相处,阿音只能这样朝屋里喊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三次元助攻】逗比苏今天什么助攻的事也没干。。。。话说圆通越来越懒了,以前送到家楼下,现在送到坑爹物业处,不打电话也就罢了,发短信也不说自己是哪个通~_(:3」∠)_
☆、「谋生计」
料他绝不是脑子被门夹了这么简单,阿音猛地扯过他的手,在他手背上狠狠一啃。以为他会就此停下,哪知他还是坚持拖着,直到墙角才把手缩回去。
瞧他面不改色,阿音瞥着那圈牙印,心里略有愧疚:“那个……你疼不疼?”捉摸着他会应个两句,谁知道他跟木头似的,阿音往他胸口上一拍:“我说,你今天吃错药了不是?”
温宁拾起她缠着绷带的手,敛着眉头:“不就是一个钱袋,用得着把手赔上?”
阿音大致明白他言中所指,连钱袋都知道,八成是见过那个铁匠了。慢着!这个时间,他去见铁匠?忙压低音量:“喂,你今天不用去书院吗?也不用擦桌子?”
“那么点钱,丢就丢了。要是废了只手,多少钱也换不回!”温宁眼底尽是恼怒,见阿音向后倾了两分,“知道怕了?”
“真是比那天还可怕。”阿音摇头盯着他,发觉今天的温宁很不一样,说是生气吧,也比不上洞房那夜的暴怒,说是同情吧,还没见过有人把眼睛瞪得跟核桃一样。话说他可是一双狐狸眼,瞪起来真是很不容易,且是瞪得发绿光。
“那天?”温宁自然不知她指的是哪一天,总之再提醒她一句,“给我记住!若有下回,不许捡钱袋!”
阿音根本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若无其事地撇过头:“下次?那真是可遇而不可求……”
温宁认真地捉住她,音色冰冷:“阿音,你是要我说明白一些么?”
阿音听着他莫名低沉的声音,整根脊梁骨都凉了。他的手劲很大,真的与以前很不一样。被他这么带着名字一喝,现在是真真正正有点怕了:“说、说明白什么?”
温宁正要说些恐吓的话,边上的木栅子忽然给人推开。他继续拎着阿音的手,扭头过去,看见一个少年探头进来。
看他一个小厮模样,穿着并不寒酸,在禹州城里能混到这个程度,至少也得为东家鞠躬尽瘁二十余载。看他不过十一二岁,凭温宁的记忆,他绝非禹州之人。
那个少年大大方方就进了院子,也无理会主人是否首肯。瞧见一个男人拽着一个女人,青稚的眼神貌似老成,他直接就问:“温锦堂在不在?我家公子要见他。”
敢直呼温老爷名讳的人可不多,即便温家失势,路人见了也至少唤一句“温老爷”,哪里轮得上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随意叫唤着?不过,敢在这个关口来找温家,那位公子的胆子可算是不小。多少人避之则吉,他倒好,送上门来了。
天晓得他是不是个捣乱的主?阿音丝毫没给温家少爷面子,甩了他就问少年:“你家公子是谁?怎么教的下人?连尊敬长辈的道理也不懂,一点礼数也无……”
“阿思,算了。”温宁将阿音拦在身后,想她也不太懂这上上下下趋炎附势的人际关系。曾通过余叔认识不少父亲的生意伙伴,但从未有一家嚣张成这样。可是,能在这时候来的,应当也有嚣张的本钱。
“喂,有点骨气好么!”阿音在他身后低声一句,瞟着那少年的轻蔑样子,一种熟悉的窝火感,油然而生。
温宁努力把阿音挡在身后,现时的温家的确惹不起任何人:“不知贵府公子尊姓大名?”
少年抬手往屋里一指:“通报一声,说魏家公子来访。你们两个,准备准备。”
看他轻佻的手势,是完全把温家少爷和少夫人当成是下人了。他看两人不动,眼角微微一斜:“莫说温家现在的落魄样,就算是以前,也能如此待客?”
温宁不得已往身后踹一脚,而后对少年款款施礼:“在下温宁,温锦堂正是家父。”
“你是温家少爷?”少年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脚底一滑就奔出去。在院子里就能听见他大呼小叫:“公子,温家少爷在呢!”
阿音拍了裙角的灰,往温宁胳膊上一拧:“我让你踹我!”
温宁像是不怕疼,只轻声说了句:“怕是有贵客,你小心一些。”
阿音一听,立马挺直腰背,弱弱耳语道:“你认识?”刚想抬眼看温宁的反应,一道影子就投进院子。望着这道颀长的影子,阿音觉得熟悉,可真正看去,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眼前这位当真是位贵公子,一身锦绣青衫,看起来比过去的温宁还要有钱。长长的睫毛掩了深瞳的冰冷,面目如他的眼睛一般肃然,给人一种不可接近的感觉,不识喜怒。
他始终沉着眸子,许久才抬起一张清俊的脸,声线沉若钟鸣:“江夏,魏云驰。”
少年随在他身后,说起话来与方才的态度一模一样:“公子,就是他们。”
魏云驰在人前淡漠有礼,然而一回头却是利索地飞去一个眼刀,又用极为温柔的声音说着,听不出怒意:“阿明,不可无礼。”
不知为何,阿音直觉这个阿明回去定要倒大霉,也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熟悉。
对于江夏魏家,温宁略有耳闻,听余叔提起过,这个魏家手里握着不少钱路,然平日里又低调得很,低调到许多王都贵族也未听过。至于两家之间的关系,魏家仅在数年前与温家有过一笔生意,据说也是一幅刺绣,此后再无联系。这回由他家公子亲自前来禹州,也不知是何目的。
温宁往屋里一引:“魏公子,有请。”
*
魏家主仆二人刚在屋里坐定,温夫人就匆匆从房里出来。说是匆匆,可也经过一番打扮,虽不似往日盛装,但也算得上大方得体。
温夫人曾见过这位魏家公子,既然温老爷不在,这接待客人的事自然得由她担着。温宁本是责无旁贷,但温夫人考虑到他从来不过问家中生意,而魏家突然前来,想必是为了生意。这要是说错一句,后果不堪设想。然而,若当真是为了生意,温老爷定是不想让温宁染指半分,可客人在场,直接赶人也不太合适。
恰好见屋里少了个人,温夫人就借机问道:“温宁,阿思在何处?客人来了,该上茶。”见温宁欲开口,温夫人立即料到他想说的,顺势摆手道,“哦,她的手伤了。那就你去吧。”
温宁自是明白母亲的意思,也无多说,向魏云驰颔首后,便缓步退去。临门时,他察觉母亲眼光里的深长意味,看来这茶得泡得久一些。
刚退到门外,温宁便撞上一对好奇的眼睛,见她手里端着茶:“你躲在这里干什么?”
阿音把托盘递给他:“你娘不是要茶吗?你现在送进去,她就没办法赶你出来了。”
温宁无奈道:“你把我娘想简单了。”低头看她垂在一旁的手,“手伤着没?”
阿音晃着手说:“哪有这么容易伤到?烧水而已……”话音骤然停住,扳过温宁的肩,推到门边上,“开始说了,在这里听也是一样。”
于是,两人就同做贼一般,在门外听着。
那个魏家公子果然是来做生意的,要温家在一个月内交上一百匹锦缎。
若换了往日,以温家之力,一百匹锦缎,五日可成。如今魏云驰给出这般时限,定是充分计算好温家的能力。但问题是,他为何不向其他布坊要货?在禹州,锦缎并非稀罕物,各大布坊所出的质量也相差无几,可为何非要温家的?价高不说,工期还长,其中定有蹊跷。
温宁本以为母亲会拒绝这门生意,因为即便温家应下,魏家给出的订金十分优厚,但也只有三成。也就是说,温家没有足够的资金去预备所需材料。温夫人应下的结果,只能是失信于人。
听到这里,温宁忍不住想进屋阻止,然魏家公子竟已起身道别。这单生意前前后后谈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不论如何信任温家,这三言两语也太过草率。
魏家公子迈步而出之时,往边上看了一眼,看的不是端着茶水的温宁,而是他身后的阿音。之后,一句话也无,面目肃然依旧,与那个阿明一道,离开温家。
*
阿音没温宁想的那么多,只知道温家有了一单大生意。她高兴道:“这下子好了,温家有希望了!喂,一百匹那什么能挣多少钱?”
温宁全然听不到阿音的问话,径直闯进屋里,见母亲在数订金,不禁道:“娘,这单生意我们不能接!我们家根本连买丝线的钱都不够,如何能赶出这批锦缎!还有,那个魏家奇怪得很,以他家的财力,完全没有非温家不可的理由……”
温夫人手势一顿,目色警觉:“温宁,你怎么知道魏家?是谁告诉你的?”
温宁冷静道:“是谁都不重要。娘,趁爹还没回来,把订金退回去。”
温夫人拍案道:“家里生意不是你该管的事!你读你的书便是,莫要理会其他!你以为,你在书院做的事,我会不知道?若非现在温家如此,我岂会容你去做那些下人的事!”她将订金收入袖中,“这单生意,与你无关。”
阿音倚在门边听得清清楚楚,原来温家吃不下这个单子,可温夫人却一意孤行。待温夫人快步出去,她才走到温宁身边,往他身上戳戳:“你也不用着急,等你爹回来……”
“没用的。我爹一定比我娘更想要这笔生意。”温宁叹息道,“这回不知是谁不自量力。”
“那个……假如家里的钱够,能做成这笔生意。温家的日子,是不是一定比现在好很多?”阿音埋着头说,声势一点一点弱下去。其实,她对于想起的那件事也没把握。但这是温家难遇的机会,她想做些什么。
“是。”温宁拾起母亲未及拿走的一枚碎银,握在手心。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