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中举,真个上苍保佑。兴哥儿还说他呢,“让你提前练一练做饭煮粥的活儿,你就不练,看吧,大冷的天儿,吃好几天干粮,好人也得不舒坦呢。”
二郎也不同情大宝哥,“明年就是春闱,待你好了,还是学一学做饭吧。”不然,这春闱可是怎么着。
大宝一向是个心里有数的,倚着软榻靠着锦枕盖着绣被,道,“罗师傅说我这文章春闱还是勉强,我下科不入场,过三年再说。”
二郎算了算,“那等我下科秋闱,倒是能与你们一道。”
兴哥儿也是打算再磨练三年的。
这次中举的还有一人,就是上科案首高琛。高琛本就是北昌府有名的青年才俊,上科秋闱落榜,已令无数人惋惜。今次榜上有名,颇受瞩目。不过,让阿念注意高琛的是,高琛做了一件事,他托媒人向宫家求亲了,求娶宫二姑娘。
宫财主乐得,险当场就应下。
不过,宫财主到底也是人老成精了,多少年的老江湖了,高琛这样年轻举人,完全可以去府城书香门第寻一门亲事,焉何会来他家提亲?事反常必为妖啊,宫财主与老妻商量了一回,商量不出个缘故,宫太太道,“你说,会不会是因着咱们阿媛结了一门好亲。”
“胡亲家虽好,可胡亲家是胡亲家,咱家是咱家。再说,胡亲家与江大人家,这毕竟又隔了一层,高举人娶了咱们二丫,能沾的光也有限。”宫财主想不通,就找来两个儿子一道寻思,仍是寻思不出个缘故。最后,宫财主叫媳妇将此事与大闺女念叨一二,宫财主话是这样的,“要是商贾间的事,咱们好打听。高举人这里,实在打听不出来,大女婿毕竟在江大人身边做事,让大女婿帮着打听一下此人如何?就是闺女,要实在打听不出来,不妨到江太太家问询一二。江太太是个有见识的人。”
自闺女有孕,宫太太时常过去,闻言道,“前儿庄子上送了两头黄羊,正想给闺女送一头过去,我这就带去。”
“都带去,叫亲家慢慢吃。”宫财主道。
“一头就行了,亲家家里就那几口人。”
“真个笨的,多送些,吃不了也能给亲戚家送些不是。”关键时候,怎么反是想不通了。
宫太太一笑,“这也是。”就把黄羊都带去了。
宫太太将此事同长女说了,宫媛亦是寻思不透,道,“要是当初高案首只是秀才公时,往咱家提亲,我倒敢信。如今他这中了举人,什么样的好人家求不得,怎么倒往咱家求亲,岂不叫人多思。”
“是啊,我跟你爹也想不透呢。”宫太太悄声道,“你说,可不可能是高举人就相中你妹妹了?”
“妹妹见过他吗?”宫媛道,“我与相公那会儿是因阿曦妹妹的缘故,时常相见。”又问,“那高举人如何说的?”
“就说仰慕你妹妹贤良。”
“这话可够假的。”宫媛轻哼一声。
母女俩寻思了一回,也寻思不出个缘故,宫媛道,“娘你也别急,待相公回来,我叫相公悄悄打听一下。这事儿着实蹊跷。”
宫太太既来了,还送了黄羊,三姑娘就要留宫太太吃饭。胡家不是外处,俩亲家一向处的好,宫太太便在胡家吃的午饭。待午饭后,宫太太告辞而去。三姑娘没好问媳妇亲家母过来可是有事,但看宫媛眉梢微锁,不禁道,“有何事这般为难?”
因重阳要傍晚才回来,宫媛便打发了丫环,悄将此事说与了婆婆知晓,“这也实在稀奇,我家商贾门第,一向被读书人看不起的,这怎么会……”宫媛自己能嫁给胡文,就很叫别个商贾人家羡慕了,何况高琛正经的年轻举子。
见婆婆的脸沉了下来,宫媛的话都没说完。
三姑娘倒不是生媳妇的气,毕竟,媳妇可知道什么呢?三姑娘是想到陆家那事,便余怒难消。见媳妇面有忧色,三姑娘摆摆手,“不是为你。”又道,“亏得你没把这事与重阳说,倘是说了,又有一场气生。”低声将当年陆大姑娘违礼的丑事与宫媛说了,三姑娘道,“当年要不是看着陆老翰林陆老太太的面子,我定不能这样算了的。如今咱家日子过得好,陆家也回了乡下,我已是将此事忘了,你提起高举人,我方想了起来。按理,这事高举人也是无妄之灾。哎,说来,他也是这北昌府有名的青年才俊了,这亲事,其实也不错。”
宫媛何其伶俐之人,道,“要说亲事自是好亲事,只是,高举人哪里是真心求娶我妹妹的。”
宫媛厌高举人此举,道,“这人也忒有心计了些。”
“没些个心计,也办不出这样的事啊。”三姑娘气一回,心情也就平复了,与宫媛道,“这事莫要让重阳知道,你打发个人请了亲家太太过来,悄悄说与亲家太太知道。也莫往外传,咱家日子正好,倘再有闲话传出,陆家已回老家,到底还是咱们脸上不好看。”
“母亲放心,我晓得。”
作者有话要说: PS:原本想把高举人的事写完了
☆、第427章 北昌行之一一五
第427章
何子衿得知高举人向宫家求亲之事; 倒没多想; 就是觉着有些个别扭。何子衿说的是大实话,“咱们摸着良心说,陆家之事与高举人其实无甚关连。要是因此迁怒,对高举人未免不公道。可陆家之事,毕竟羞耻; 倘离得远远的,倒还好说。这要是与重阳做了连襟; 彼此不别扭么。”
阿念道; “高琛不是这样的人。”要是怕别扭,就不会托媒人去宫家提亲了。
“我不是说他别扭; 我是说重阳别扭。”何子衿更多的当然是考虑重阳的感受; 只是; 何子衿道,“说来; 这高举人论自身才干倒也是个女婿的好人选,不过; 听说他娘很不怎么样; 就不晓得宫家会不会动心了。”
自从宫胡两家做了亲; 阿念就不管宫财主叫宫胖子了; 阿念道; “宫财主,那可是个心里有数的人。”
阿念认为,宫财主最让人另眼相待的地方就在于; 相对于钱权,这位财主把自己家人看得更重。不然,当初胡家求亲也不会那样费事了。阿念在北昌府这些年,与商贾打交道的时候不少,这些商贾,知道他夫妻恩爱,那些手段无处使去。但据阿念所知,为了攀附权贵,商贾家把女儿给人做小的都不在少数。有一些,女孩儿做小的都算有下限的。还有那等无下限的,直接就将女孩儿送到某高官府里,就这么没名没分的,日后如何,全看女孩儿自己造化。可以说,当初重阳看上的倘是别个商贾家的闺女,估计亲事一说就成的。
但,正因宫家有这份骨气,阿念格外高看他家一眼。
故此,阿念估计着,宫财主倘知晓陆家之事,自己就能回绝高举人的提亲。
事实亦如阿念所料,宫媛把当年陆家之事悄悄告与母亲,宫太太又与丈夫说了,宫财主沉吟片刻,道,“这亲事还是罢了,不然,以后两个女婿要怎么来往,心里都别扭,反生事端。”
宫太太道,“高举人能来提亲,可见并不在意前事。不过,看阿媛的意思,胡亲家那里有些过不去。”
“高举人自然是无妨,他又没吃什么亏。重阳脸面上如何过得去。”高举人现在又不是自家女婿,宫财主自然是要为重阳多着想,宫财主道,“再者,我总觉着,高举人所谋不小。他以后是要走仕途的,咱们小家小户的,还是过自己小日子罢了。”
宫太太悄与丈夫道,“你说,高举人是不是瞧着胡亲家与江大人何大人都是亲戚,方来咱家提亲的。”
宫财主摇头,“不好说。按理,高举人这般少年俊才,想谋一门官宦人家的亲事并非难事。他与官宦人家联姻,正经女婿,岳家焉能不提携帮衬于他。”
“那也不一定,咱们北昌府,本地读书人本来就少,这诸多大人们,都是外派的官,虽然江大人何大人不是官职最高的,可说起来,我觉着,其他官老爷都不比他们。”
宫财主好笑,“其实官老爷咱也不认识呢。”
宫太太叹口气,又说起高举人来,道,“要是单看高举人,委实是一桩好亲事。”
“罢了。闺女做亲,必要寻一门求娶的才好。高举人论才干,自然是一流,可做女婿,还是大女婿这样的好。没成亲时就那般热诚,你看这成了亲,咱们阿媛那脸上就没露过一丝不痛快,回娘家也是小两口一处来一处走,有说有笑的。女婿与大郎二郎处的也好,一家子亲亲热热。”宫财主道,“这样的日子,纵不如何富贵,日子过得欢喜。”
“这也是。”宫太太虽有些许惋惜,仍是听从了丈夫的决定,道,“其实,高举人虽好,他那老娘委实够呛,爹是个只晓得花钱的,娘呢,一门子的抠儿,他家里还有弟妹,且又穷。要不是高举人才学出众,这门亲事啊……”宫太太摇头,“一样是做长媳,高家的长媳可不好做。”这么一想,宫太太也不大惋惜了。
其实吧,说高举人家穷,那是宫太太相对自家而言啦。高举人家也是有一二百亩田地的,何况,高举人中了案首,官学还有一笔奖励。总得来说,高家虽不富,但衣食也得周全的人家。
当然,高举人要是想将家族从衣食周全的阶段带到更高的社会阶层,这其间所要付出的辛劳不是一星半点儿。如果是一家子明白人,宫太太倒也不怕闺女吃些苦,大不了他们家里多帮衬些。可就是高举人那对父母,宫太太是过来人了,那可不是好缠的。
如此思量,宫太太便寻来媒人婉拒了这桩亲事。
此事三姑娘虽说不叫重阳知道,重阳又不是聋子瞎子,他成天在江按察使身边,在北昌府认识的人多,家里无人与他说,他在外头也知道了,还问了媳妇一句。
宫媛有些意外,“你如何晓得的?”
重阳端起盏茶慢慢吃着,道,“我又不聋,听也听说了。”
宫媛看他脸色寻常,就与他说了,“我家里就这几口人,除了两个哥哥,就是我与妹妹了。家里虽不是什么权贵人家,爹娘也没指望我跟妹妹去高攀。我娘打听了,高举人家里就不好相处,弟弟妹妹倒还好,听说高举人他爹不通庶务,很不懂得经济,家里并不宽裕,还常乱花乱用。他娘又是个挑剔抠门的,倒不是嫌他家穷,可这样的公婆,做媳妇的得多操劳啊。我爹和我娘商量了,就回绝了高举人的提亲。”
“回绝了?”
“是啊。”宫媛瞪丈夫一眼,道,“他虽是举人,难道我家就一定高攀啊!”
重阳赔笑,“不是这么说,现在他风头正盛,谁说起来可是成龙快婿的人选。”
“好不好得看怎么说?”宫媛一句没提陆家之事,男人哪个不要面子,且事既已过去,又有何好提的呢。宫媛道,“我家结亲,向来得先看亲家门风人品的,我跟妹妹,都不是怕吃苦的,就是怕受气。甭看高举人家里人口也简单,可他爹娘难缠,也看不到高举人有多大诚意,难不成我妹妹就为嫁给个功名?你也忒小瞧我家了。”
“我哪儿敢小瞧你家啊,我跟岳父岳母多好啊,小姨子这亲事虽未成,后头说不得有更好的。”重阳就是一想到高举人就想到陆家,想到陆家就有些不痛快。虽然心里也知道与人家高举人无干,但怎么说呢,人就是这样富有情绪的生物,这是情感反应,重阳也没法子。
宫家回绝了高家提亲,媒人虽有些瞠目结舌,觉着宫财主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这样的好亲事都不应,打算怎么着啊!就你宫家,有钱是有钱,可不是媒人说狂话,今日拒了这亲事,包管打着灯笼再难寻。好在,虽是拒了亲事,宫太太还是给了媒人二两银子,没叫媒人白跑这一趟,如此,媒人心中的怨气方少了些。
高举人大概也没料到宫家会婉拒亲事,他给媒人备了份薄礼,亦未再多说什么。就是媒人又说了几家姑娘,高举人都含糊了过去。
第二日,高举人就给宫家递了张帖子。
宫太太见到高举人的帖子有些惊讶,拿去给丈夫看,宫财主道,“那明儿我见一见高举人。”
宫财主甭看社会地位逊于高举人,可他毕竟在商界打滚大半辈子的人了,有功名的人见的多了,就是北昌府的官老爷们,打过交道的也不少。
宫财主笑眯眯地,拿出好茶好果的招待高举人,一口一个高老爷,并不因高举人年轻自己便拿大。高举人甭看这般年轻,出身也很寻常,应酬工夫竟然不错,含笑与宫财主寒暄片刻,方进入正题,高举人道,“我知不论我自己,还是我的家,都有许多不足。您可能以为我提亲诚意不够,如果是那样,您就误会我了。”
“高老爷啊,要是说现在北昌府的成龙快婿,您绝对算一个。”宫财主极为恳切,“我一个土鳖商贾,要说这桩亲事,也是我家配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