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太太都与俊哥儿打听,“这科举是不是有什么诀窍啊?”
俊哥儿道,“先得把底子打好,才好说诀窍的事儿。不然,书没念好,文章不通,再如何有诀窍也没用啊。”
江太太不禁问,“还真有诀窍啊?”立刻就想打听来以后说给长孙大宝儿听才好。
“自然是有的,不然,我舅舅那补习班,如何那般灵验的?”俊哥儿道。
江太太追问,“那这秋闱有何诀窍?”
俊哥儿自来鸡贼,江太太问,他偏不说了,笑嘻嘻道,“这事儿啊,现在不能跟您说。待大宝儿中了秀才,我自当把这秘诀传授于他。”引得江太太一阵发笑,“好,好。”
俊哥儿中举,何家自然要摆酒宴客的。
俊哥儿中举之事,就是陆家知晓也很为俊哥儿高兴,无他,俊哥儿是重阳的二舅啊!
虽然何学政夫妇不过是三姑娘的表叔表婶,可三姑娘娘家早已无人,自小在何家长大,这就是三姑娘的娘家。陆家如何不喜?
陆家应下胡家这门亲事,未尝没有胡家很有几门好亲戚的原因。
陆三太太满面春风的将这喜事告诉陆老太太,陆老太太点头称是,笑道,“何家二郎,我见的倒是不多,不过,小小年纪就能桂榜题名,可见其才学。”
“是啊,何家大郎去岁刚进的翰林做庶吉士,也是咱们北昌府有名的才俊了。”陆三太太接口笑道。
陆二姑娘就问,“娘,高家表哥有没有中啊?”
陆三太太瞋闺女一眼,怎地这般没眼力?要是高琛中了,陆三太太即便不喜高家也没有不说一声的,陆三太太笑意稍减,道,“你高家表哥运道差些,下次定能中的。”
陆二姑娘听说高琛没中,还说呢,“表哥可是去岁案首,怎地没中?”
陆三太太还没说话,陆老太太已道,“案首多了去,每年秀才试都有案首,难不成,个个案首就能保证秋闱都中的?”
陆二姑娘道,“祖母,你不晓得,何家二郎与高家表哥是同一届的秀才,高表哥还是案首呢,何二郎只是第二名,当初考的就不如高表哥,怎么何家二郎中了,高表哥……”
陆二姑娘话还没落地,就被陆老太太斥道,“胡说什么!何家二郎也是你叫的,那是你大姐夫的二舅舅!要依你的意思,谁是案首以后就得是解元,以后还得是状元了!念书本是自凭本领,第一第二相差能有多少?你别忘了,去岁秀才试距今已一年半了,就不许人家陆二郎用心功读桂榜题名了?如何说出这般没轻重没见识的话来!高家固然是亲戚,何家一样是亲戚!不会说话,就闭嘴!越发不成个体统!”
陆老太太直接把陆二姑娘骂出满眼泪来,陆三太太也有些恼怒二闺女说话没个脑子,不过,见二闺女被婆婆骂成这样,陆三太太也就没了斥责了心,看向婆婆的眼中已目露祈求之色。陆老太太训了陆二姑娘几句,淡淡道,“回屋好好想一想吧。”怎么远近亲疏都不晓得了!
陆二姑娘哭着回了房。
陆大姑娘咬咬唇,替妹妹说话,“祖母,妹妹也是替表兄惋惜。”
陆老太太道,“榜上无名,无非是用功不够,有甚可惋惜的?要是有状元的水准,就是再挑剔的阅卷官也不可能叫他落榜。今既落榜,便是水准不够,有甚可惋惜的?”陆老太太连问两遍“有甚可惋惜的”,陆大姑娘低头,无言以对。
陆老太太干脆也让陆大姑娘下去了,陆老太太恨恨的一拍几案,与陆三太太道,“你好生与大妞说一说,别拎不清楚误了自己。高家虽是我娘家,可瞅一瞅,胡家现在是什么气象。孙女婿还年轻,也不见得就一辈子做生意去。”陆老太太连这话都说出口了,可见的确是一心为孙女着想。
陆三太太忙道,“母亲放心吧,我细与她说一说,大妞一向明白。”
“我是真担心哪。”陆老太太叹道,“女人这一辈子,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生于明理之家,嫁个明理之人,生养个明理的儿子,一辈子即便享不了大福,也是痛痛快快的。胡家,官宦之家,论出身,也配得上咱家。夫妻这一辈子,要是打头儿就生分了,男人不舒坦无非是养丫头纳妾,自有会哄会奉承的,女人呢?”
陆三太太吓一跳,连忙道,“母亲,胡太太可是说了她家里不会纳妾的!”
“要是小两口和睦,人家自然不会纳妾,要是大妞这样的,胡太太难道会委屈自己儿子总去迁就她吗!”陆老太太恨声道,“她先时死闷着不说,给她定了亲事又这样闷气,她哪怕肯说一句,咱家难道是一定要她去嫁胡家吗?我都觉着,对不住胡家。”尤其胡家对陆家,那真是没一点儿不好。这不,眼瞅着胡太太娘家也越发兴旺起来,以后陆家子侄要进学要科举要为官,多一门这样的亲戚,难道不好?陆老太太一想到大孙女这状态,实在是不放心她这么出嫁,这不是给两家找不痛快么。
陆三太太道,“母亲莫恼,我好生与大妞说一说,这孩子,就是太过腼腆,大是大非还是明白的。”
陆老太太叹,“她要在这上头犯糊涂,这一辈子……”
陆家婆媳正在说陆大姑娘的事,高太太就来了,眼睛还肿着,一说话就哽咽,拿帕子拭着眼泪,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说真的,高太太这番作态,陆家婆媳皆是不喜,陆老太太都不想说话了。陆三太太还得打个圆场,道,“唉哟,表嫂这是怎么了,有谁欺负表嫂了?”
“哪里是人欺负我?”高太太说着眼中泪水就滚落下来,道,“姑妈和妹妹还不晓得今天出桂榜吧?”
不待高太太接着往下说,陆老太太已是一抚袖口,笑道,“如何不晓得,大妞女婿的二舅,可不就在榜上!那孩子,今年才十七,虽说名次不太高,年纪也小呢,再用几年功,春闱可期!”
陆老太太笑眯眯一句话,说得高太太都不晓得接下来该说什么了。高太太委实是妇道人家,竟不晓得陆老太太说的陆大姑娘女婿的二舅是哪个,便傻傻问了一句,“大妞女婿的二舅?”
“是啊,就是何学政的二公子。”这回不必陆老太太说了,陆三太太接口道,“说来,何学政家大公子上届春闱中的二榜进士,已是入了翰林。说不得,这二公子下届就会得中进士哪。嫂子也只管宽心,琛哥儿还年轻,再待三年也不过二十出头,一样是少年俊才。琛哥儿这没上榜,孩子心里就不好受,嫂子你先这么哭天抹泪的,叫孩子晓得,岂不更是伤感。”
“是啊,你这泪眼婆娑的是要做什么?就是你姑父,当年也是三十上才中了举人,琛哥儿现在才十几,一次不中,你就这样,叫孩子心里怎么想?你这也忒心急了。回去与琛哥儿说,只管好生再用功三年,下次一举得中,也是咱们家的喜事不是。”陆家婆媳几句话就把高太太的话弹压了回去,陆老太太命陆三太太包了几块点心,给高太太带了回去。
高太太一路哭回家去,捧着点心与儿子道,“这世上,谁不是势利眼呢。先时你中了案首,别人如何待咱们。如今你落榜,又是一种脸色。”
高琛叹道,“娘你这是什么话,姑祖母帮咱家还少么?这落不落榜,全看自己文章如何。要是姑祖母真个势利的,也不会帮咱家这些年。”
“我就是不服,明明你是案首,那第二的都上榜了,怎么你就偏没中?这要不是何家是学政家,怎轮到何家公子上榜!”
高琛恨不能把他娘的嘴堵上,急道,“娘你莫不是到姑祖母家说这事儿去了?”
高太太心里憋屈啊,“我倒是想说,只是你哪里晓得,那何家就是大妞婆婆的娘家,何家二郎,可不就是大妞女婿的舅舅么。你姑祖母婶子她们,喜还喜不过来哪。哪里有空听我说这个?”
“娘你亏得没说!这秋闱向来是各凭文章,我不比何浩写的好,自然落榜,有什么稀奇的?”
“明明秀才试你是案首!”
“娘你别说了,你也知道那是秀才试!”高琛正色道,“就是秀才试,何浩的文章也不比我的差。官场中自有规矩,倘是两人文章不分高下,那出身官宦之家的学子,当居第二,取寒门为第一。我如今还年轻,三年后再来就是,何必因一时失利,娘你就遍地哭诉,叫别人晓得,还得以为我对秋闱不满呢。娘你要这样,我才算完了!”
高琛把他娘唬的什么的似的,高太太再不敢出去瞎说,高琛又跑了一趟陆家。
要说高太太为人,陆老太太陆三太太都不大喜欢,婆媳俩当初看中的就是高琛。高琛此人,不论相貌还是行止,都不错。说话也很讲究,要说落榜,对于高琛这样少年得志的,自然是一种打击,但高琛反应多快,到陆家时已是形色如常。高琛完全没有提他娘的事,只是道,“我刚去给何兄贺过喜,我们去岁的秀才们,中举的就是何浩兄了。何浩兄原就学识极好,底子也打得牢,于情于理,我都得过去。何浩兄已是说了,明儿他请客,我们已商量好了,可是得多灌他几杯。”
陆老太太见着这个侄孙才算心里痛快些,笑道,“你们既是同窗,咱们又是亲戚,不是外人,很该多亲近。”
“是。”高琛认真听了。
陆老太太见这个侄孙是可堪调理的,与他道,“你也莫灰心,刚你娘过来,我也与你娘说了,你还年轻,再好生用功三年,下次秋闱春闱一并拿下,岂不好!”
高琛道,“初时知道落榜,我还真有些失望,可回家的路上也就想明白了,少年得志的,毕竟是少数。我想着,还是效仿姑祖父,踏踏实实的把文章做好,再说功名不迟。倘将功名心放到学识之前,反是失了寻常心。”
陆老太太就很满意高琛这个态度,甭管是不是装出来的坦然,起码说话做事像那么回事。
陆三太太也很是宽慰鼓励了高琛几句,中午还留了高琛吃饭,高琛笑道,“原该陪着姑祖母和伯娘一道用饭,只是我娘在家,我又不放心,还得回去多劝劝她。”
高琛起身告辞。
陆老太太轻叹一声,没再说什么。
陆三太太开导闺女去了。
原本吧,这女孩子成亲前议亲议上几家,本也是寻常事。不要说女孩子,就是男孩子,拿重阳来说,三姑娘也没少相看。陆家这事原不算什么,只要陆大姑娘回转过来,以后一样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可事情也不知怎么就这么寸,赶上学里休沐的日子,这年头,学生们上学完全不能与子衿姐姐前世比,什么五休二啥的,这年头儿,学生同官员是一样的,十休一,十天才休息一天。所以,子衿姐姐一向不大管孩子们休息天的活动,只要说明白,带足了服侍的人,不论是去外找同窗游玩,还是去长辈那里尽孝,都随孩子们。
这阿曦吧,自小就好吃。偏生,太平寺炸得好油果子。
阿曦就约了宫姑娘、苏姑娘去太平寺吃炸油果子,何子衿就觉着,那炸油果子买回来吃还不一样,阿曦道,“我们还要逛一逛太平寺,去太平寺看梅花,再去荷花湖边的赏荷楼吃饭。”北昌府因守着北靖关,民风很是奔放,女孩子们出门游玩,外头用饭也是常事。
何子衿叮嘱道,“现在也没荷花可赏,吃就好生吃,外头冷,别呛了风。”
“我晓得。”阿曦又跟她娘要了请客的银子,就欢欢喜喜的与自己的朋友们游玩儿去了。
阿晔是懒得跟阿曦一道的,他自己也有活动呢,阿晔他们学里组织了诗社,阿晔请人到家里赏他娘种的水仙,准备做水仙诗。可阿曦女孩子出门,没个男性兄长跟着,阿晔又不放心她妹,于是,就托了重阳哥。
重阳跟阿曦一向要好,又大几岁,与阿晔道,“以后你没空,只管叫人知会我,可别叫阿曦自己带人出门,她还小呢。”
所以,就是重阳同阿曦一道去的。
阿曦在朋友面前再三夸重阳哥好,道,“重阳哥比我哥好一千倍。”
宫姑娘对此话不发表评论,但也知道胡重阳虽然嘴巴不大好,其实人品尚可,起码就没把她是红尘居士的事儿说出去。
苏冰道,“我知道,我哥今天也到你家去了,他们今儿做诗哪。”
“成天诗啊干的,我哥做的诗可酸啦,一点儿不好。”阿曦道。
苏冰抿嘴笑,“我哥也是,他成天乐呵乐呵的,不知道为啥,一做诗就伤春悲秋的,假的很。”
宫姑娘总结,“这是才子病,才子都得伤春悲秋,不然就不能叫才子了。”
三个小姑娘笑作一团。
待到了太平寺,重阳给添了香油钱,给她们安排好暖融融的禅房,就有知客僧引着几位姑娘去寺里赏新开的梅花,赏过梅花,三人还迷信兮兮的抽了回签,都是上等好签,请法师给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