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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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记- 第4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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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说长子,庄太太就更忧愁了,道,“先时在巡检司当个小头目,也风光了一阵,他那个直不愣的性子,现在巡检司换了新县尊的小舅子做主,当家的怕他惹事,调他到了三班当差,还安稳些。”
    看来庄典史跟这新县尊还真是矛盾不小,何子衿却是不会对此多说什么,笑道,“在三班也好,有庄典史看着,你才放心呢。”
    庄太太笑,“是。”又絮絮的说着家里二小子考上了县里书吏,也算有了份儿稳定的差使。
    庄太太过来自不会空着手,山货就带了两车,庄太太笑,“不是啥值钱的,咱们县守着山守着河,就是些风鸡风羊风鱼,还有山上一些野菇野味儿,这眼瞅着中秋节,您放着吃用,或是打发人,都是便宜的。”
    何子衿直说太多了,庄太太笑,“还有一车,是孝敬您家老太太的,就是不知老太太现在便宜不便宜,明儿我去问个安。要是不便宜,就托太太您转送也是一样的。”
    何子衿笑道,“这有什么不便宜的。”又问庄太太在哪里歇,知道在驿馆后,何子衿道,“明儿你过来,我带你去。”
    庄太太连忙笑不迭的应了。
    何老娘见着庄太太也是欢喜,尤其说,“自从回了北昌府,啥都好,就是时久没吃你的烙饼炸小鱼儿了。”
    庄太太笑道,“我就知老太太喜欢这口,家里做好带来了。饼在锅里一呼,跟新烙的一样,那小鱼再过遍油,更焦生。”
    何老娘命人去做了来,中午便吃的庄太太的烙饼炸小鱼。
    何子衿一并备的回礼,想着鸡鸭肘肉的,庄太太家里也不缺,干脆收拾了两筐鲜菜,让庄太太带回去吃。庄太太直道,“阿弥佗佛,这如何使得,忒贵重。”
    “嫂子还不知道我嘛,都是家里自己种的,要是春夏,这不算啥,如今鲜菜少,带回去吃个鲜。”
    庄太太笑道,“这要是过节拿出来炒上一两个,不得稀罕死个人哪。”
    “也别留太久,不然也会坏的。”
    “诶,待回去少不得送送亲戚朋友,您有所不知,自您与大人走了,我们都想着你们哪。孙太太林太太,我们都时不时的在一处说起您呢。”庄太太很是欢喜,愈发奉承起何子衿来。
    庄太太没在府城多呆,待沙河县尊把礼送好,庄太太便同庄典史回沙河县去了。
    何子衿还同阿念说呢,“庄典史在县里,怕是不大得意。”
    阿念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县里何尝不是如此。其实,也没什么不得意的,县令都是流水的官,做个一任两任的,也就调走了。庄典史在县里才是个长久的。”
    何子衿点点头,不再多提此事。
    这各地县令都过来述职送节礼,何子衿也把家里要走动的节礼都提前预备了出来,娘家的、朝云师傅的、三姑娘家的、江仁家的,这些都是何子衿去送的,主要是自从这知府衙门换了这柳知府当家,要何子衿说,这柳知府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抽了,成天就在各司溜达,阿念他们现在,除非正经休沐,不然平日里是一点儿空都没有,便是衙门无事,也不敢提早回家啥的。这不,连走节礼的事就得何子衿亲自上阵了。
    如邻里街坊,就叫阿晔去。
    再者,各同僚那里,阿晔有空就阿晔去,阿晔没空就他娘去,至于下属送的节礼,也是要有回礼的,这些就是家里管事,四喜去。
    何子衿还得同阿念商量给知府大人与巡抚大人的节礼,何子衿道,“此番,田巡抚、柳知府都是新上任的,他们两家的礼,我备下了,你看看礼单,可还合适。”
    阿念见这礼单基本上就是沿用当初文同知在位时的例,不过,柳知府这里明显比当初张知府的礼要加厚了两成,何子衿道,“我同周太太打听过,田巡抚那里,还按当初余大人的例。柳知府这里,倘按当初张知府的例,怕他要恼的,我们商量着就加了两成。”
    阿念一掸礼单,道,“就这般备吧。”又道,“按参政的例,再多备一份,想来不多几日,新参政就要到了。”
    何子衿挑眉,“新参政是哪个?”
    阿念道,“琅琊人氏,姓李。”
    何子衿道,“琅琊,莫不是柳太太同乡?”
    阿念笑,“正是。”
    “柳太太到了北昌府,样样不合适,常说北昌府礼法疏失,不合规矩处极多。这来了同乡,估计能寻个知音。”何子衿一想到来的是柳太太的老乡,就不报什么期望了。阿念也不大喜欢柳家,但他现在只是小小同知,府城的事很难说得上话,却还是道,“也不见得个个就那般酸文假醋的样儿。”
    何子衿问阿念,“李家有这样的高官,想来在琅琊也是大户人家。”
    阿念道,“看邸报上只是寻常书香门第,这位李参政年纪不算大,四十几岁,尚不到知天命的岁数。”
    夫妻二人说一回话,阿念抽空把给上司的礼都送了,转眼中秋就在眼前。中秋前,阿念也拎回了同知衙门的节礼,一对肘子。何子衿道,“府城做官儿做比县里还清明呢。”在沙河县时,阿念给下属们发八月十五的节礼,就是最低等的衙役,也得一对肘子一对鸡呢。这同知衙门,一等一的肥差,正管盐粮水利,平日何子衿出门,那些盐商太太粮商太太的拿她当个菩萨,这样的衙门,中秋节节礼,同知大人才得一对肘子。何子衿倒不是嫌东西少,就觉着,这事儿稀奇。
    阿念呷口茶,叹道,“甭提了。以前节礼,哪回不得一车呢,倒不是咱家就差那点儿节礼,只是今年不比往年,今柳知府烧火呢,说官场送礼成风,知府衙门就发了一对肘子一对鸡,到我这同知这里,自不能越过了知府大人去,就同周通判商量的,一对鸡实在拿不出手,就每人一对肘子。”
    何子衿道,“那巡抚衙门呢。”
    “田巡抚怕是要不自在的。”阿念叹道,“府城有巡路御史在,知府衙门发这么点儿东西,巡抚衙门也不能论车来发了,倒是比知府衙门更丰厚些,加了两条肥鱼。”
    何子衿:……这是搞廉政建设呢。
    阿念说着自袖管里摸出张银票递给子衿姐姐,“东西少了,这上头不能再少的。”
    何子衿接了一看,竟是张五百两的银票子,不禁道,“果然是府城,非县里能比的。”说着一弹这银票,道,“柳知府没在这上头烧火。”
    “他要在这上头烧火,第一个先得把自己烧死。”阿念道,“肘子鱼的,少一条两条的,也没人计较。这真金白银,下头人指望着这个过日子呢。”
    何子衿道,“柳知府的寿辰在十月,他这般,介时寿礼可如何张罗,轻了不是重了不是的?”
    阿念道,“到时姐姐就同周太太商量着来吧,倘知府衙门要摆酒,大家必得送礼的,差不多就成了,难不成还真要做态到成了独夫。”
    何子衿笑,“这也是。”
    传闻中的李参政,是中秋节到的。
    中秋后李参政家设宴,阿念身为正六品同知,正经的实权小官儿,亦在受邀之列。阿念是带着子衿姐姐一道去的,官场宴会素来如此,男人有男人的应酬,女人有女人的交际。
    李参政官阶仅次于田巡抚,又是初至北昌府,第一次宴客,凡接了帖子的,没有不给这位参政大人面子的。何恭沈氏也到了,李家却也不算大摆宴席,因为李参政所请的,基本上就是从六品以上的官员,品阶再低的,便不在李参政的宴请名单之内了。
    何子衿原还以为李家既是鲁地出身,想来家风亦与柳太太娘家孔家有异曲同工之处,不想李夫人极爽俐谈笑人物。李夫人笑道,“如今重阳未至,北昌府就已是冰雪世界,初见此等风光,委实开阔眼界。”
    田夫人笑道,“多有人来此地觉着气侯严寒,不大适应的,如夫人这般一来北昌府便为之心喜的,可是少见。”整个北昌府,能称夫人的,也就是田夫人李夫人二位了,从三品以上诰命,方可称夫人。
    李夫人笑,“我家在琅琊,冬天虽也多雪,只是没有北昌冰雪这般气派,好地方!”
    田夫人笑道,“过些天还有府城的冰舞节,你既喜欢,咱们一并取乐方好。”
    李夫人喜道,“这可好,我在娘家时,待腊月寒天,也曾在冰上游戏。”
    田夫人笑,“可真真是投缘了,咱们这里,我如今年纪大了,只能坐坐冰爬犁过干瘾,她们年轻的,江同知太太、周通判太太、何学政太太,都是爱在冰上耍的。”
    田夫人都点名了,何子衿虽然较周太太年少,更是她娘的亲闺女,按理她不该先开口,只是,田夫人先说她也自有其道理,那就是,虽然周通判与江同知品阶相同,但,何子衿是有诰命,而周太太是没诰命的。故此,田夫人要将何子衿放在前头说的。何子衿便笑道,“是啊,每年冬天,待天寒地冻的时节,河里冰冻的牢了,我们一大家子都要去冰面上玩儿的。以往在沙河县,只听说过府城的冰舞节,无缘一见。如今可是能过过瘾了。”
    “这可是咱们北昌府的盛事。”周太太笑,“那会儿,冰舞节连着庙会,热闹的了不得。”
    沈氏笑,“待得年下,适逢佳节,又有些盛事,正当乐上一乐。”
    杜提学杜太太亦道,“尤其那会儿,衙门出银子请来百戏,与民同乐。”
    大家便说起这冰舞节来,你说把柳太太郁闷的,她,她是以孔圣人后代自居的,一言一行无不合乎礼法,出门都要带帷帽的规矩,不要说滑冰、冰爬犁什么的根本不能入柳太太的眼。就是那冰舞节是个啥东西哟,柳太太这刚来的,还不晓得呢。
    好在,柳夫人有别的招,她与李夫人是闺中旧识,不过,柳夫人略略年长些罢了,道,“记得闺中时,欧阳妹妹还是文静的性子,时久未见,妹妹较先时活泼不少。”
    原来,李夫人娘家复姓欧阳。
    何子衿心下一动,舀一勺甜羹吃了,这欧阳氏,可是鲁地大姓。
    李夫人欧阳氏唇角噙着一抹笑,与柳太太道,“不说我,咱们这些人,在闺中时哪个不文静来着,就是不文静,在外时也得装个文静的。如今都成亲嫁人做婆婆了,还那般文静作甚,又没人来相看我,以后就剩我相看人了!”
    李夫人言辞之泼辣爽俐,逗得满堂人几欲笑倒,田夫人撑不住,酒都洒衣襟上云了,笑指了周太太道,“以往我说,论爽俐,你居第一,无人居第二,如今李夫人一来,你可叫人比下去了。”
    周太太举杯,笑对李夫人道,“我当敬李夫人一般。”
    李夫人举杯饮尽,一亮杯底,端的是豪气干云。
    周太太叫声“好”,也顷刻饮尽杯中酒。
    田夫人起身更衣,李夫人言辞俐落,室内气氛极佳,待得田夫人回来,大家说说笑笑,更是融洽。
    待得李家宴尽,沈氏与闺女同乘,都说,“虽说是一个地方的人,李夫人性子瞧着倒比柳太太要好。”
    何子衿笑道,“一样米还养百样人呢。这也稀奇,按理怎么也算同乡,倒看不出李夫人与柳太太如何亲近来。”
    沈氏也道,“虽然瞧着像旧相识,这二人的性子却委实不大一样。这样南辕北辙的两个性子,可不似好友。”
    沈氏何子衿母女嘀咕了一回新来的李夫人,待何子衿回家后,问起阿念参政大人如何来,阿念坐在临窗的小炕上,端起茶慢呷一口,道,“说来也是有缘法,这位李大人当年也是探花出身呢,只是比我早几科罢了。”
    何子衿也过去坐了,与阿念神秘兮兮道,“你知道李夫人娘家姓什么不?”
    “姓什么?”
    “欧阳。听柳太太叫李夫人作欧阳妹妹,我曾听弟妹说过,先帝有一位妹妹封号为寿宜大长公主的那位,先时嫁的是秦家,后来这位秦驸马笃信佛祖,最终看破红尘,出了家。先帝不忍妹妹空守度日,就为寿宜大长公主说了一门亲事,听弟妹说,这位大长公主的第二位驸马就是姓欧阳的,据说也是鲁地人氏,只是不晓得与这位李夫人是不是同族了。”何子衿道。
    阿念缓缓颌首,道,“这倒有可能,欧阳驸马一直在靖江港当差,靖江港那地方,再肥不过的肥差,就是在江南官场,也是一等一的实权人物了。”内眷之事,阿念不清楚,但官场上的事,如欧阳驸马这般身份,阿念大都知道的。
    何子衿道,“你说,在鲁地,是欧阳家显赫一些,还是孔家显赫一些。”
    阿念笑,“要大面儿上说,朝廷都得尊奉孔圣人后代一声衍圣公,现在欧阳家出一位大长公主的驸马,孔家却未听闻有何显贵之人,论实权,应该是欧阳家更胜一筹。”
    何子衿道,“我也这样觉着,那位李夫人言谈嬉笑,并没有特别顾忌柳太太的地方,我想着,一则是李参政官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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