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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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记- 第4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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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太太,身上珠光宝气不说,便是用来挡风的料子,都是上等蜀锦。我略说一句,她便攀扯到巡抚太太。我等岂能与巡抚太太相比,余太太出身名门,又是这样的年纪这样的辈份,再如何精细些也不为过的。倒是她,只怕别人不晓得她娘家是卖布的呢。”
    柳知府听了妻子这一通话,很是道,“不必与这等无知妇人一般见识。”
    柳太太于言语上贬斥了田太太一番,也与丈夫说起江太太子衿姐姐来,柳太太道,“这位江太太,年纪不大,竟弄些异样事,听说在折腾什么女学。平日里看她衣饰不显,不想倒是我没认出来,说江太太的衣裳都是上贡的新料子,便是有钱也没处买去。这位江同知什么来历,老爷可知晓?想他官阶不高,江太太如何有这样的好料子?”连田太太那等暴发都说好,想是真好的。
    柳知府不愧帝都柳氏出身,柳氏一等一的豪门,柳知府于帝都的消息也是极通灵的。再者,谋此北昌府外任,柳知府自然也是做过一番调查准备的。柳知府道,“要说别人,我不晓得,这位江同知与江太太,我还真知道一些。”柳知府呷口茶道,“十二三年前,帝都极有名的绿菊,就是这位江太太种出来的。”
    柳太太“哦”了一声,她也是知道这绿菊的名声的,道,“原来如此。对,这位江太太就是蜀人。”
    “不止于此,听说,太宗皇帝生前极喜欢这绿菊,江太太娘家何家在蜀地以务农为生,那时她年岁不大,时蜀中总督李终南,因知太宗皇帝最喜此花,便想将这何氏献入宫中侍奉。何家不愿让女进宫,李家百般逼迫,最后,李终南因此丢了总督之位。”
    柳太太到底出身衍圣公一族,虽是个爱装的,也有些个有见识,闻此言道,“这倒是奇了,何家不是寒门种田的么,如何能让一地总督丢了官。”
    “当时,先帝还未被立太子,今上幼龄代父就藩蜀地。李终南有一女,是晋王侧妃。这里头的事就不只是何家的事了。”具体如何,柳知府其实也不大清楚,他道,“后来何家去帝都春闱,何家是举家去的帝都。太宗皇帝不晓得因何缘故,竟认得了这位何氏,那时何氏还未成亲,听说曾被太宗皇帝宣入宫中。”
    柳太太倒抽一口凉气,若这何氏曾侍奉过太宗皇帝,如今有些上贡的料子倒不以为奇了。
    柳知府摆摆手,“反正,那会儿的事不少,但到底如何,怕就是族长叔父也不能完全晓得的。这位江太太,不远不近也就罢了。自先太皇胡贵太妃一去,胡家的承恩公爵已削,今天下皆知,太后娘娘是不喜胡氏的。江太太这里,虽看在太宗皇帝的面子上有些个稀罕的衣料子,怕也就是如此了。”柳知府出身大族,知道帝都谢太后是如何收拾太宗皇帝母族胡家的。谢太后对胡家都这个态度,对太宗皇帝也亲近不到哪儿去。太宗皇帝活着时,对这位儿媳的态度一直很微妙,都说倘不是仁宗皇帝对发妻今谢太后前谢皇后情分极深,这位如今的太后娘娘当初做太子妃都难的。
    江太太何氏与太宗皇帝的关系有些不清不楚,柳知府宁可敬而远之。
    于是,在江太太何氏子衿姐姐不知道的地方,就这么平白无端的多了一桩莫须有的桃色事件。

☆、第385章 北昌行之七十三

第385章
    何子衿完全不知道自己给人在脑子里龌龊了一回,她回家还同阿念说了田太太赏花宴上的热闹呢。何子衿重点不是说田柳二位太太的口舌官司; 而是与阿念显摆了回自家的传家宝; 与阿念道,“当初就是看着五彩辉煌的; 不晓得这般金贵,听田太太说; 当时织的时候就不下万金。”
    阿念摸一摸,入手温暖; 望之莹润; 道,“看着就是不凡; 不想却是有此来历。”
    “可不是么。”
    夫妻俩晚上对灯欣赏了一回传家宝; 然后; 还偷偷的穿了一回; 互相臭美了一番,便又仔细放回了箱中; 留待传给后人。阿念还发愁呢,与子衿姐姐道,“阿晔他们兄弟三个,衣裳只有两件; 到时可传给哪个?”
    “那就给阿曦呗。”何子衿很好解决。
    阿念道,“我觉着再过个三四年,姐姐没准儿再生一对双生女呢。”
    何子衿道,“那到时就让孩子们抓阄; 谁抓到就是谁的。”
    阿念显然另有想法,道,“以后咱们百年后随葬也行啊。”他觉着,这衣裳也就他跟子衿姐姐穿着最好看。他家宝贝们当然生得也不错,但是,阿念觉着,孩子们比起他和子衿姐姐来还是差一些的。好吧,别个父母看孩子都是比自己好,就阿念这自恋的,看谁都没他与子衿姐姐好。
    子衿姐姐一听阿念竟要拿这么金贵的东西随葬,立刻道,“这怎么成?我早想好了,死的时候,什么值钱的都不放,就把咱俩埋了就成。你看那自古至今厚葬秘殓的,多招盗墓贼的眼,以后给人挖出来,何其倒霉。将来咱俩老了死了,也得告诉子孙,定要薄葬才好。”
    阿念对子衿姐姐向来是没啥原则的,棉花耳朵,子衿姐姐这般一说,阿念立刻改了口风,道,“姐姐说的也有理。”子衿姐姐一提子孙啥的,阿念心里就甜蜜蜜的,委实不晓得在柳知府夫妻眼里,打今日起,自己头上已是换了另一种颜色。
    不论田太太柳太太如何相争,何子衿除了一意筹备自己的书院,社交活动就是回娘家或者到余太太那里说话,余巡抚说是要致仕,折子上了两回,朝廷也没批,但,余大人年纪在这儿摆着,显然也干不了多久了。朝廷估计是新君登基,朝中千头万绪的事情太多,一直没腾出手来,或者是,余巡抚在北昌府多年,先时北靖关不稳,朝廷就欲令余巡抚在这里坐镇一二。
    不过,余巡抚致仕也就在眼前了。
    想着余家既是何家的亲家,而且,这些年虽然没有明年提携,但,何恭阿念翁婿都是顺顺利利的,在自己位子上做出的成绩也没人贪了去,还都顺利升了官儿。今余巡抚离任在即,田柳两家已是掐的不可开交,太太堆儿里也闹哄哄的,只要一入女眷堆儿,就是打不完的口舌官司,更有些可笑的,田柳二位大人还没分出胜负呢,她们就站队的站队,投诚的投诚了。何子衿不耐烦这个,干脆多去看看余太太,说一说余幸的胎相,或是阿冽念书备考的事,以及自己女学上的准备,余太太这把年纪,别个不说,阅历是尽有的,有些话,不说则已,一说就说到点子上的。
    余太太笑,“开启民智,自来是功德。我听说阿念在沙河县时就多有在县学上用心,咱们女人,虽不必科考,多认几个字,识些道理,也是好的。你这女学,不是我扫你兴致,先莫求功,但求无过,这女学就成了一半。”
    “我亦是如此想,这头一遭办女学,最要紧的,莫过于规矩了。老话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话再不错的。先得把规矩立起来才好。”何子衿明白余太太的意思,就是让她谨慎些,女学不比其他,因里头念书的都是女孩儿,不出事还好,一旦出事,必是大事。
    “是这个理。”余太太微微笑着。
    何子衿时常过来,陪余太太说说话什么的,余太太难免与丈夫道,“都说人一走茶就凉,咱们这还没走呢,茶就半凉了。如今还就是子衿常来常往,这孩子,先时倒不怎么亲近,如今咱们这要走了,反是来得较以往勤了。”
    余巡抚道,“本就是亲家,自然不同。”
    余太太道,“关键是人不势利。”问丈夫,“田参政柳知府还是老样子?”
    余巡抚叹道,“待咱们走后,这北昌府且有得一争了。”
    余太太大为皱眉,“以往看田太太能说能笑的人,田参政在府城这些年,正经从三品大员,怎么还争不过一个从五品知府!”
    “哪里有你想的这般容易,柳知府的性子也不若前头的张知府平和,同知通判都是知府衙门所属,柳知府一定要把持着这两处不放,细务上事必躬亲,他身边带的人也不算无能,田参政这里就短不了有些掣肘了。”余巡抚悠然坐下,接过老妻递过的香茶,问,“东西都收拾的差不离了吧?”
    余太太道,“早就收拾得了,只是朝廷还未有旨意,咱们也离不得。我想着,阿幸眼瞅着生产的日子近了,若是得法,看她顺利生产后,再走也不迟的。不然,我这心里总记挂。”
    余巡抚这把年纪,既将离任,已不将衙门之事放在心上,而是更重子孙,何况听老妻说何子衿常来常往的,余巡抚心里也熨帖,笑道,“这也好。她这嫁到北昌府,亲家虽是和气人家,阿幸与阿冽情义亦好,毕竟是头一遭生产,小小个人儿,没个娘家人在身边,怕她这心里觉着委屈。”
    余太太亦是这般认为。
    余幸八个月后几乎就不出门了,多是扶着丫环在园子里转一转,要不就是去太婆婆那里说说话。何子衿也时常过来看她。余幸出不得门,八卦上却是消息灵通,田柳二人之争,余幸这在家里待产的都听闻了风声,在大姑姐过来时还同大姑姐打听来着,何子衿笑,“这可真是好事不出门,他们两家的事,倒是折腾的你这养胎的都晓得了。你听着觉有趣,要是当时在场可就不这么想了。明明是吃酒说话的宴席,要我说,看一看歌舞,听一听小曲,多好。非得你刺我一句,我压你一句,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咱们家常吃酒自在呢。”
    余幸笑道,“姐姐你不必将她们放在心上,她们的底细,我尽知的,田参政是跟着我祖父的老人了,田太太自不会与姐姐为难。那柳家,仗的无非是靖南公府的势,他不过姓柳,又不是靖南公本人。柳氏族人,嫡支旁支加起来,人数何止上千,谁知道柳知府是哪个犄角格拉的族人呢?他也就在北昌府打出靖南公的旗号来,到了帝都,谁晓得靖南公知不知道有他这么位族人呢?”
    余幸这些见识,自然是来自于她的出身。余幸吧,一向是口气大眼界高,等闲人不放在眼里的,不然,不能刚成亲时与婆家闹成那个样子。但人家也的确是出身不错,再加上总以谢太后远房亲戚自诩,好吧,人家的确也曾见过谢太后的,又是自幼在帝都长大,对于帝都之事,一向清楚。余幸有此见识,不足为奇。
    何子衿知道余幸这话虽刻薄些,却也是大实话,甭看何子衿两辈子都是平民出身,但她两辈子也不是白活的,虽没投胎到大户人家去,但书里也是看过大户人家是怎么回事的。不说别个书,《红楼梦》里,贾家那些族人,那也是姓贾的,多有过的还不如奴才呢。这靖南公府自然是显赫,可就如余幸说的,这位柳知府不过是旁支,不见得与靖南公有无交情。
    何子衿笑道,“妹妹这话虽诙谐了些,却是大实话。”
    余幸笑道,“本就是。其实,就是帝都那些豪门大族也一样,哪里就像许多人想的那般了,出来个旁支旁系就能代表家族的。不要说柳知府这样的旁支,就是靖南公嫡亲的儿子在外头吃了亏,靖南公都不一定去帮他找补回来。”
    “难不成就看着自家孩子吃亏不成?”
    “吃亏说明本事不够,活该。”余幸道,“听说靖南公一向如此。”
    何子衿对这位靖南公深为佩服,道,“果然非同凡人哪。”
    姑嫂二人念叨了一回八卦,余幸拿出自己给孩子做的小衣裳小裙子给大姑姐看,何子衿看都是红色粉色的,用料讲究,细看却不是上等针线,就知是余幸自己做的。何子衿道,“你大着肚子,每天在园子里走一走则罢了,待生产时容易些。倒不必做这些细致活计,累不说,也伤眼睛。”
    余幸抚摸着自己做的小衣裳,笑道,“以前我也不是个爱针线 ,自从有了身子,不知因何,时不时的就爱翻箱子寻料子的给孩子做衣裳。”
    何子衿笑道,“做母亲大约都如此的。”
    余幸与大姑姐道,“我听说刚出生的小孩子,穿一穿兄姐的衣裳会比较好,阿曦这孩子,我看着长大的,又活泼又懂事,姐姐,你家里还有没有阿曦小时候的衣裳?”
    “有呢,今儿回去我叫人收拾了,明儿我给你送来。”
    余幸月份已经很大了,腰后靠着引枕,一手不自觉的就放在肚子上,道,“那可好,以后这丫头像阿曦这样结实健康,我就知足了。”大姑姐家孩子,别个不说,结实是真的。虽然阿曦外甥女在余幸这个舅妈看来有些过分活泼,小姑娘家,还有些太过圆润,不过,结实是真的,一年到头都不怎么生病。除非是阿晔不舒坦时,连累到阿曦,龙凤胎极有意思的一点儿是,阿晔生病,阿曦纵没什么事,也是恹恹模样。
    余幸想想就觉有趣。
    何子衿陪余幸说了半晌话,中午吃过饭,下午方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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