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幸虽然也知道夫家是小户人家,以前也因此郁闷过,却不爱听丫环说这话,茶也没吃,先接了阿田捧上的手炉抱在手里,道,“读书人家,都是安贫乐道的。那些成天夸富耀贵的,都是没见识的暴发,世族大家,谁家成天将银子钱挂嘴边儿?要是那会儿太爷钻钱眼儿里去经商,哪里有家里现在?”
佛手连忙赔笑,“是奴婢短见,还是姑娘有见识。”
余幸打发佛手下去,心下觉着佛手近来实在很小家子气,怎么两只眼睛就看得到眼么前儿这么一点子蝇头小利呢?真个没见识。
作者有话要说: PS:嗯,上章有关家暴的留言,石头看到了。嗯,就不多说了。石头一向写女强的,绝不是家暴的支持与姑息者,这是石头的立场。小说的话,有其创作性在里面,石头只能说,这是情节。恩,把干架的事写完了。
☆、第368章 北昌行之五十六
第368章
北昌府冬天的雪很大,第一场雪就连下了五六日。
阿冽每天都出去; 与阎典史随着阿念带着衙役们去街上转一转; 再去城煌庙与道观里看一看寄住的乞儿们,或者; 街上有无房屋被积雪压塌,组织一下百姓出门打雪; 就是百姓自己家,也得扫呢。
阿冽回家; 余幸令丫环服侍着丈夫去了外头的大氅; 出去抖了雪,絮叨; “这样大冷的天; 寻常百姓都不出门儿的; 姐夫这一县之主都不得闲。”
阿冽道; “太岳丈大人每年雪后也得出来看一看呢,以为当官这么容易?咱们这县里; 已经连续三年冬天没冻死过人了。”
余幸点头,“姐夫是个好官。”
阿冽吃盏热茶就要去念书,余幸还说呢,“你在这屋儿念吧; 这屋儿暖和。”
阿冽意味深长的瞄一眼,道,“暖和是真,可守着你; 我这心猿意马的,哪里还念得进书去。”说着,捏媳妇脸颊一记,大笑着去了书房。
余幸轻啐一口,颊若火烧,让阿田将手炉脚炉送过去。
佛手在外头廊下指挥着小丫头子们扫地,这会儿不要说一个园子扫出来了,便是只扫出门的砖路,就得一个时辰扫一回。一时,佛手进来,冻得耳朵都红了。余幸笑,“赶紧吃口热茶,暖一暖。”
阿田递过茶,佛手接了,笑道,“在屋里不觉冷,乍一出去只觉精神,就是站上片刻钟,就冻的不行了。”
田嬷嬷笑,“咱们这屋里暖和。”
佛手吃着茶道,“刚刚我去小厨房看,鸡已是蒸上了的,姑娘还想吃什么,奴婢先交待下去。”
余幸道,“再做个狮子头。余下的,随便添几个清淡小菜就是。”她想吃啥,现在除了萝卜白菜,就是一些干菜,炖起来还有滋味儿,是再不能炒来吃的。
佛手放下茶盏,出去交待小丫环了。
待得晚饭时,倒很令余幸惊讶,因为除了清蒸的童子鸡、清炖的狮子头,还有一样素炒小青菜、一样凉拌胡瓜,一样鸭油豌豆苗,汤是香蕈鲜疏汤。
余幸过去唤了丈夫用晚饭,还说呢,“如何有这般鲜菜?”
阿冽倒不稀奇,洗手坐下,道,“家里种的。”
余幸还说呢,“是姐姐种的么?”记得以往大姑姐好像说过冬天会在家里种菜的事儿。
阿冽点点头,余幸道,“姐姐可真厉害。”
“小时候就常种,咱们老家地气暖,种在花盆里的,以前种的少。北昌府别看冷,炕盘的好,其实,用不了多少柴,炕上就暖和,这菜便长得好了。”阿冽知道媳妇是个吃素的,道,“你想吃啥,只管打发人过去摘。这鲜菜,就得现摘现做味儿才好。姐姐每年种十来样呢。”
余幸给丈夫夹一筷子清蒸鸡,笑,“那我就不客套了。”
“傻话,客套啥。”阿冽喝口汤才说,“这香蕈倒是难得,头一回见。”
余幸道,“是啊,别个鲜菜,往年冬天也见过,这香蕈都是山上采了,才能吃个鲜,大部分是干的。这样的新鲜香蕈,不要说冬天,便是夏天也不常见。”
余幸觉着,今日晚饭尤其合口,都多吃了半碗饭。待得晚饭后,阿冽继续去用功了,田嬷嬷过来换丫环们下去用饭,又问姑娘晚上大爷的夜宵如何预备。余幸道,“既有香蕈,再添只嫩嫩的小鸡,炖了汤来,给相公**汤面,晚上吃暖和。”
田嬷嬷去吩咐小丫环到厨下传话,余幸同田嬷嬷道,“姐姐种菜可不是一般的手艺。”
“是啊。”田嬷嬷笑道,“说来,亲家大姑奶奶衣食住行上的讲究,不比大户人家差。”
余幸问,“姐姐种菜的屋子,嬷嬷见过吗?”
“那倒没听,倒是听人说起过,就是东边儿的一个院里,十几间的屋子,据说种的都是菜。”
余幸好奇的紧,“咱们明儿去瞧瞧。”
余嬷嬷笑应。
何子衿的种植技术,怎么说呢,现在相当了不得,都能供应朝云师傅的日常饮食了。
朝云师傅都说,“以前没看出有这份才干来。”
何子衿臭美道,“师傅你这就是孤陋寡闻啦,自从我种出绿帝,帝都人送外号菊仙姑娘。种菜有啥稀奇的,不菜一碟小菜一碟。”那幅骄傲嘴脸,让人看一眼就恨不能自戳双目。
于是,朝云师傅只得默默的别过头去,并心下做个决定,以后再不能称赞女弟子。这年头儿虽正常人都讲究个谦虚,显然女弟子不在正常人里头
何子衿主要是,术业有专攻啦,她上辈子怎么说这也是本专业啊。虽然忘的也差不离了,但比起时人还是要强许多的。何子衿除了冬天种菜,连带着把香蕈的人工养植也捣鼓出来了,她现在又开始摆弄金桔、牡丹,尤其金桔,金灿灿的一盆,冬天自己屋里摆,或是送人,都是极好的。何子衿送朝云师傅两盆,朝云师傅嫌俗气,转送给罗大儒了。
罗大儒表示:……
除了摆弄菜疏花卉,何子衿还办了件事,可是把纪珍给郁闷坏了。因为,子衿姐姐将阿曦妹妹给挪出去了,不叫阿曦妹妹同他一个屋睡觉了。
何子衿早就想把阿曦移出来了,孩子们在一处惯了,阿曦自己就是个爱热闹的,开始阿曦还不干来着。原先年纪小无妨,如今都四岁了,这个年代,再不能在一处的。先是打了小床,各睡各的,如今就彻底把阿曦挪了出来。纪珍那叫一个舍不得哟,二郎二宝也很舍不得妹妹,最高兴的就是阿晔,阿晔强烈要求,他还要跟他妹一道睡,他还是小盆朋哪。于是,阿晔抛弃了珍舅舅与二郎二宝哥,跑去找他妹了。
龙凤胎自小就在一处,何子衿便允了,单独给他们收拾了房间。
纪珍好几天没精神,还悄悄同自家姐姐道,“姐姐,阿曦妹妹还不到七岁呢,不是说,男女七岁才不同席么?”
江赢少见弟弟如此烦恼,摸摸他的头笑道,“你今年已经八岁了呀。”
纪珍郁闷的想,也不知他爹娘怎么把他生得这般早,心下已知曦妹妹定是要搬走了,纪珍很是舍不得,于是,每天晚上在子衿姐姐屋里赖半宿,陪阿曦妹妹玩儿,都是看着阿曦妹妹睡觉,他才回去睡。一大早就要过来叫阿曦妹妹起床,一并吃过早饭后,先将阿曦妹妹送到朝云师傅那里,他再去上学。对阿曦妹妹那叫一个尽心啊,简直是把阿曦妹妹的龙凤胎哥哥阿晔外甥给比成渣。
阿晔外甥都悄悄同朝云祖父说私房话,“我最讨厌的就是珍舅舅了。”
朝云祖父问,“为什么呀?阿珍挺好的呀,早上送你过来,晚上接你回去。”
阿晔黑着脸,捏着小拳头道,“哪里是接我送我啊,都是接阿曦送阿曦,阿曦原是我的,自从珍舅舅来了,阿曦就叛变了。”
阿晔再一次说,“我最讨厌珍舅舅啦,他总是跟我抢妹妹。”
好吧,珍舅舅也不喜欢你好不好,阿曦每每爱跟珍舅舅告状,珍舅舅又是个偏心眼儿,很是认为阿晔外甥没有个做哥哥的样儿,一点儿不知道让着阿曦妹妹。
总之,三人的关系真是一言难尽啊!
孩子有孩子之间的友情与小脾气,这些事,大人们一般是不知道的。
何子衿正说呢,“头一年种香蕈,没想到能成。长了不老少,这东西保存得当,能放个十天半月的。借着阿文哥去北靖关,正好给家里捎一些去,我娘他们那里怕是没得吃。”
何老娘点头,“定是没有的。寻常哪里有这个,都是山上才有,不想这香蕈也能种出来。”觉着很是稀奇。
何子衿心说,这是最早被人工种植的蘑菇。何子衿就说着一道给娘家送些蘑菇的事儿,给娘家送,自然也忘不了余亲家,何子衿还问余幸,“有没有要捎带的,一并给亲家老太太、太爷捎去。”
余幸道,“倒有几样针线,我回去收拾好了,送到姐姐那儿去。”
何子衿点头。
何子衿有点儿什么东西,亲戚朋友都能送到了。故而,小时候,何老娘时常觉着这丫头不存财,待大了,看人家人缘儿真正好,她老人家就改说傻人有傻福啦。
把香蕈分送了亲戚朋友后,家里也足够吃,就是何老娘这素来以吃肉才是福的性子,也很乐意在冬天吃几口鲜蔬鲜菜的。真的,北昌府的冬天,只要是差不多的人家,都不缺肉吃。鲜菜却是极难得的。
胡文刚押送着运粮车队离开沙河县,没几天就下了第二场雪。
及至雪停,一大家里就准备着冰钓的事了。
连余幸这种以往的“雅人”,也在气氛的带动下做了好几双冰鞋,虽然她根本不会滑冰,鞋是先做好了的。还做了两种,一种是底下是轮子的,一种是刀片的。也给大丫环各做了两双。
待得一大家子准备好,大家坐着雪橇,都是夫妻两个一乘,三姑娘因胡文去送军粮了,过去与何老娘、余嬷嬷同坐。然后,忽啦啦的就奔城外去了。余幸这头一回坐雪橇的,开始恨不能整个人都埋阿冽怀里去,阿冽一只胳膊搂着媳妇的腰,哟喝哟喝的驾着雪橇跑的飞快,余幸适应了足有一刻钟,这才敢抬起头,就见雪橇在五六头大狗的奔跑下,道两旁的树木风景迅速退去,整个人不似坐在雪橇上,倒似在雪海中飞翔一般。虽有些快,但丈夫在身边,还是不怕的。
大狗跑了小半个时辰便到了冰河,完全是被冻住的一条大河,被清理了积雪的冰面在阳光下熠熠生光,冰河蜿蜒,直至远处莽莽山林。
阿冽拉着余幸到河边,河水冻的不知有多深,只知道结实的很,许多大人孩子都在上头,或是冰钓,或是滑冰,或是玩耍。凭下人们撑帐子搭锅灶,何子衿等人先在冰上玩儿起来,如阿念何子衿这种虐狗型的,俩人都是滑冰好手,换上冰鞋就手拉手滑远了。把何老娘郁闷的,直道,“我还想叫丫头片子推我呢。”她老人家老胳膊老腿儿的,滑冰是不大敢了,但特喜欢坐冰爬犁,这得有人推。
三姑娘笑,“我来推姑祖母。”
何老娘这才开怀起来,夸三姑娘有良心。当然,没良心的是哪个,不说也知道啦!
何琪是去岁学会的,还不大熟,江仁也带着媳妇走了。
江太太江老爷年纪都不大,却是与江老太太江太爷以及何老娘一样,都属于爬犁帮的。
阿冽教余幸滑冰,余幸倒没摔着,阿冽知道媳妇要面子,不能让媳妇摔冰上啊,就要给媳妇做人肉垫子,阿冽先撑着媳妇的手,让媳妇起身,自己这才爬起来,直说,“回去你可得给我揉揉,看着不胖,抱起来也没几两重,这左一摔右一摔的,能砸死个人。”
余幸最要面子,忙道,“快闭嘴,回家再说。”这些话,哪里能在外头说的,还什么抱不抱的,真个丢脸。
如此,阿冽双手拉着余幸,足学了半日,才有些样子了。
余幸对滑冰兴趣之浓,都没参加冰钓,中午的全鱼宴却是没少吃。主要是一上午出了不少力气的缘故,中午吃全鱼宴时,见阿曦跑过来看都有什么菜,余幸方道,“阿曦怎么来了?”
阿曦道,“舅妈,我们跟着祖父一道来的。”
余幸心下一跳,这才知道朝云道长也来了,想着要不要去拜见,就瞅了丈夫一眼,阿冽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余幸就没再说什么,上次送礼朝云道长都没收,这要上赶着拜见,吃个闭门羹就不好看了。
何子衿已在问阿曦,“看菜做什么?”
阿曦臭美地,“你们这里没有我们那里的菜多,也没有我们那里的好吃。”然后,十分有优越感的转了个圈儿,迈着小胖腿儿跑远了。
阿念很想闺女过来跟自己一道吃饭,喊半天实在拦不住啊,阿曦甭看胖,跑起来飞快。阿晔则是很文雅的不急不徐的踱着小步子,粉儿认真的同他爹道,“下回爹你要早说呀,我们已经同祖父说好了,在祖父那边儿吃。”
阿念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