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衿道,“这可是难得,当时怎么没多买些虎骨?”
何老娘给丫头片子夹筷子鱼肉,道,“你说得容易,那老虎一冒头儿,就有人来订虎骨,也是周婆子机伶,才抢到三斤。”
何子衿道,“倒也是,虎骨是好药,药铺子知道,定要买的。”
何老娘道,“这地儿的好药材当真多,家里还有鹿葺来着,也不知要怎么吃,还放着呢,等你回沙河时,带着回去给朝云师傅。”
何子衿问,“我让阿仁哥捎回的红参,祖母吃了没?”
何老娘道,“让药铺子给做了红参膏,我跟你娘都在吃呢,原也想让你爹吃些,药铺里的大夫说,你爹不用吃。刚弄好时,俊哥儿见我跟你娘都在吃,他还偷吃两呢,吃了没两回,就流起鼻血来。我还纳闷儿着,叫了大夫过来给他诊了一回,他吃不了那苦药汤,才说出偷吃红参的事儿了。”
何子衿笑道,“俊哥儿打小就这样,好吃难吃的,见人吃他就嘴馋。”
何老娘呵呵笑着,“小孩子家,没吃过,啥啥都好奇的。你小时候,你姑祖母看你爹念书辛苦,送了些燕窝给你爹补身子,你见着还想吃呢,拿飘香坊的点心都堵不住你的嘴。”
何子衿再不肯承认的,道,“哪里的事儿,是祖母你总是给我买点心。”
何老娘道,“不给你买可得行啊,不给你买你就要吃燕窝!”害老娘花了多少银钱哩,至今想起何老娘都觉心疼。
何子衿给何老娘夹筷子猪脚,道,“我给祖母带了燕窝来呢,这回不让我爹吃,单给你一人吃。”
何老娘连忙问,“哪里来的这般金贵物儿!”甭看北昌府人参鹿葺不算稀罕,燕窝在这里却是个金贵物儿来着。
何子衿道,“有人送的,我让窦太医帮着看了看,说是这燕窝儿还成。我炖了两回,不搁冰糖一点儿味儿没有。”
何老娘虽然很高兴丫头片子拿了金贵东西来孝敬自己,嘴上还是道,“你给阿念炖了吃才好。”
何子衿道,“我家里还有呢。”
何老娘笑眯眯地,“这燕窝儿我也不吃,我跟你娘吃红参膏就够了,红参给你爹吃,你爹每日里当差,辛苦哩。”
何子衿道,“燕窝儿性温,叫阿冽俊哥儿吃些也无妨。”
如今家里日子兴旺,鸡鱼肘肉是常见的,何老娘自己都吃得起红参的,待孙子也不小气,笑道,“阿冽不在意这个,倒是俊哥儿,可是得让他尝一尝。”
何子衿道,“俊哥儿是啥贵就喜欢吃啥,青菜什么的,春夏多的是,他也不怎么样,到冬天没有时,他就喜欢了。”
何老娘乐呵乐呵地,“俊哥儿就是嘴儿高。”与自家丫头片子道,“这样的人以后有福气。”
“他就喜欢吃贵的。”甭管何子衿说啥,反正何老娘说到孙子就是一个眉开眼笑,然后就是想阿曦阿晔,又问起自家丫头片子做县尊太太的事来,依何老娘说,都有人给送燕窝了,想来这县尊太太做的也极是舒爽。
何子衿道,“就是时不时的有人过去说话,在县里还成,到府里来就不成啦。”
何老娘道,“在县里还成就不错啦。”她在府里也一般啦。
何子衿就打听起何老娘在府里交际活动来,果然,因何老娘辈份在这里,等闲人家太太奶奶一类的宴会,她辈份高,不适合参加。可老太太一辈的宴会,就比较少了,故而,大多时间,何老娘就是在家里带带兴哥儿啥的,何子衿干脆道,“祖母不如跟我去沙河县住些日子,我那里正要人帮衬。”
何老娘很是意动,做县尊家老太太啥的,只要想一想就爽的了不得啊。不过,何老娘依旧道,“那不成,我这把年纪,哪里有不跟着儿子跟着孙女的。”
“这可怎么了。沙河县虽是小地方,你去了就知道,那可是好地方哩,山上野味儿多不说,水里鱼也多,我在沙河县都是吃活鱼。再说,见天儿都有人过去说话,比北昌府热闹多啦。”何子衿吹牛道,“祖母不晓得,见天儿的那么多人过去奉承,简直烦的人慌。”
何老娘一听顿时大为羡慕,“你可别不知好歹啦!有人奉承还嫌烦!”
“是啊!”
“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丫头片子。”她老人家想人奉承还没人来奉承哩,这般想着,何老娘就更加意动啦!!
☆、第327章 北昌行之十五
何老娘还在暗搓搓的想着自家丫头片子做县尊太太的如何尊荣的事儿,越想越是羡慕; 想着丫头片子就是有福,这才多大就当上县尊太太成天听奉承了。
中午吃饭时; 何老娘问起自家丫头片子在沙河县的饮食来; 何子衿道,“跟咱们在家时差不多,就是时常有人送肉送菜的; 亏得现今家里人多; 只当添菜了。有时,实在太多就拿到前衙加餐。”
“这么说; 给你送东西的人不少咧?”何老娘咬着猪脚炖的入口即化的肉皮,一面问。
何子衿点头; “这也不算啥,就些吃食,菜疏野味儿啥的,都是常例。”何子衿这做了县尊太太才知道做官的好处; 真的不在于明面儿上那一年几十两的俸禄; 何子衿与阿念都不是会收人家贿赂的性子,但平日间一些很平常的来往,时令水果,山中野味,田间土产,乡绅们恭恭敬敬的送来,不收就是不近人情了。甭以为做了县令就是县里大王了,看阿念如今就知道,小小的一县也有诸多想谋权的人呢。
何老娘道,“你这给我送的那些个,不会都是人家送你的吧?”
何子衿并不否认,道,“新鲜的菜疏水果什么的,都是现吃的。这些个一时用不了的,我就带家来,家里用也是好的。燕窝就是人家送的,刚不跟祖母说了么。”
尽管何子衿是先说过了,但再听一遍,何老娘都忍不住啧啧两声,道,“唉哟,丫头诶,你可有福诶。”
何子衿馋何老娘,“您要是跟我去沙河县,到时再有人去我那里问安,就得先奉承您老人家咧。”
不必想那些奉承啥的,毕竟,何老娘虽爱听好话,但她老人家这把年纪,一向更看重实惠的好处。奉承不奉承的,她觉着,这要隔三差五的能收到些礼,得是何等样的神仙日子哟。这么想着,何老娘越发意动,只是,她老人家到底更重儿孙,何况,今儿子做官了,她当亲娘的,哪里有去孙女家长住的理儿呢。不过,何老娘虽仍是拒绝了,口气已是松软许多,从刚刚的“那不成”到了“那也不能长住在你那儿啊。”
何子衿道,“也不是叫你就住我那儿不走了,住上一两个月算啥?祖母您过去还能帮我管管事儿啥的?”
何老娘一听,顿觉十分有理,道,“这也是,你这丫头素来大手大脚的不会过日子,还真得有个老成的人指点着你些。”
“是啊,我娘也去不了。”
“你娘断不能去的,你娘要去你那儿,你爹一人可不能!”何老娘完全没有那种什么把儿媳妇支的远远的意识,在她老人家心里,儿媳妇就是用来伺候儿子伺候孙子的,自然得跟儿子跟孙子在一处。何况,这样要紧事,儿媳妇也不成!何老娘不放心,她必要自己去的!
于是,何老娘便道,“你这么个没算计的,唉,离家这些天,也不知把日子过成啥邋遢样儿啦。等你爹回来,要是你爹说成,我就随你过住住几天。”也不提先时那“给孙子陪读”的话啦。
何子衿笑眯眯地,“那敢情好,祖母你去了,我就下帖子把县里的太太奶奶们请来,设宴吃酒。”
何老娘立刻就不大乐意了,她是替自家丫头片子心疼银子,遂道,“何必如此铺张,一桌席面儿也得好几百钱吧。”
何子衿笑,“这有啥,咱请客,她们敢不送礼?”
何老娘一听,立时就乐了,拍手笑道,“是这个理是这个理。”又夸自家丫头片子,“这做了县尊太太果然不一样,学得机伶咧。”
“我这哪是做了县尊太太学的,都是以前跟祖母学的。”
何老娘愈发欢乐,笑道,“这话在理。”
祖孙俩欢欢喜喜的吃过午饭,沈氏是下晌回来的,一回家见着闺女回娘家了,亦是惊喜莫名,很是一番念叨,问闺女女婿的近况。兴哥儿早扑到大姐姐的怀里,奶声奶气的说起话来。
何子衿说了是跟着阿念来府里交夏粮的事儿,沈氏笑道,“前些天你爹倒是提了一句,我以为就阿念来呢,你们也不提前送个信儿,我要知道你们来,今儿就早些回来。”
何子衿笑,“早就开始收夏粮了,我们县里人不多,只是地方大,也不知哪日把夏粮收好。就没要发人送信儿,不然反叫家里惦记,我们来定是要住几日的。”
兴哥儿忙问住几天,又左看又看找小外甥小外甥女,闻知小外甥小外甥女没来,兴哥儿很是失望,沈氏也说,“怎么没带孩子们一道来?”
何子衿说路上不好带,沈氏道,“这也在理,孩子还小,刚来这北昌府,小心些也是好的。”及至听说,外孙外孙女已是能走,沈氏极是高兴,与何老娘道,“这是像了咱们子衿,咱们子衿小时候就学走路走的早,开口也早。”
何老娘在这种“孙女基因优良”的认知上与沈氏是完全一致的,她笑道,“可不是么,刚我跟阿余也这么说呢。这上头像子衿,念书上像阿念就行啦。”
沈氏笑,“阿晔阿曦都不是笨的。要是笨的,不能这么早就学会走路。”
何子衿自然也不会觉着自家宝贝们笨,不过,何子衿并不居功,她道,“主要是朝云师傅教的好。”自帝都到北昌府这一路,连带到了沙河县,宝贝们多是朝云师傅帮着带。
沈氏道,“也就朝云师傅这样的人品了。”言语间颇是感慨,觉着朝云师傅委实是好人中的大好人。
说一回各自近况,又听何老娘显摆一回自家丫头片子送她的燕窝,沈氏笑,“这东西在北昌府难得,你祖母有了年岁,正当吃些。”
何老娘道,“这是咱丫头片子得的礼,没费一分银子,我还硬郎的很,尝个味儿就是,一会儿叫阿余折一半,你拿去给丫头她爹补一补。”
何子衿接口道,“可不是么,只许我爹吃,娘你可别吃,你要吃了,兴许祖母心里就不乐哩。”
何老娘笑骂,“个挑事精!我那就是让你娘也吃的。”与沈氏道,“你也补一补,兴哥儿这也三岁了,咱家现在不缺孙子了,再生个小孙女啥的,你就是咱们老何家的功臣。”
沈氏已是三子一女的母亲,虽不过三十几岁,但长子何冽已是十五的少年了,再过三两年,做婆婆也不稀奇,故此,脸皮也历练出来了,闻言并不羞怯,只笑道,“都听母亲的,我也盼闺女呢。”女人么,没儿子不成,一旦生够了儿子,就开始盼闺女了。沈氏还好,她起码有个闺女,不过,正是因大闺女贴心,沈氏因觉如今年岁还不算很大,故此,想着再有个小闺女也不错的。
何老娘点头,更觉着沈氏与她同心,遂与余嬷嬷道,“那燕窝,多折一些给你们太太。”决定自己少吃两口,反正她这就要去丫头片子那里住了,同沈氏道,“你好生调理着些。”
沈氏先同余嬷嬷道,“嬷嬷给我折一半就罢了,燕窝滋补,男女老少吃些都好,不似红参,得诊过大夫方好用。”又同何老娘笑道,“粗茶淡饭就养人的很,何况,咱家现下日子也过起来了,每日伙食也是上等的。”沈氏说的也是心里话,以往哪儿敢想现在的日子。沈氏有一桩好处,她并不是那种有了好的想要更好的性子,她一向知足常乐。除了先前刚与丈夫成亲时受婆婆的刁难日子有些不好过,沈氏也是心里不痛快,并不觉着那会儿日子就特别苦什么的。及至如今,她成了官太太,行事反是愈发谨慎,对婆婆,也是敬着哄着的。老话不说么,家和万事兴,比起别家婆婆,沈氏倒觉着自家婆婆不错。尤其是近年来,性子宽和,人也明理。
何老娘见沈氏不贪她的燕窝,心里很是高兴,要说刚刚还是为着叫儿媳妇给她添孙女才给儿媳妇吃燕窝的,这会儿却多了几分真心,与沈氏道,“你也尝尝,咱丫头片子孝敬的,与外头的不一样。何况这刁丫头,你要不吃,她反要寻我的不是了。”说着,自己也笑了,很是大方的同沈氏道,“你只管吃吧,到时我同丫头去沙河县,还怕没燕窝吃么!”
沈氏一听婆婆要去沙河县,顿时惊了一跳,连忙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母亲要去沙河到了?”
何老娘笑呵呵地,“是咱丫头说她那里事务多,忙不过来,叫我过去帮忙的。我想着,以往咱们都是住一处,家里的事,也就小事叫她料理,大事总有咱们瞧着。如今她与阿念去了县里过日子,一时间哪里过得来哟。刚听她家,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