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真没算。”
何老娘颇是遗憾,“当初应该一并算了的。”
胡大太太笑,“亲家老太太只管安心,解元郎这样的好文才,再没有不中的理。说不得明年再回来就是状元郎了呢。”
何老娘还真不习惯胡大太太这么满脸堆笑的模样,心说,家里阿念一中举,这势利眼也会笑了。何老娘半点儿不谦虚,道,“是啊,我也这样说。虽然说算算比较有把握,不过,孩子本事在这儿,算不算的,有本事就有这命!”
胡大太太平生第一次见着这么不谦虚的人,偏偏这人还是她亲家,胡大太太以往最是看不上何家的,结果,此一时彼一时,形势比人强,胡大太太也只得笑笑,心下道,不就是中个解元么,也没见过这等牛气哄哄的嘴脸。
何老娘才不理胡大太太,接着就说起自己如何在州府给翁婿二人助考的事了,何老娘道,“每天必要喝及第粥,早上起来,啥都别干,先去折枝最鲜嫩最水灵的桂花供屋里,点心吃桂花糕。这是每天饮食,除此之外,还得里外穿红,要记着,从一入贡院考试,到发榜那日,不能说‘落’字,不吉利。菩萨也得记得拜,捐香油钱时可不能抠抠索索,心不虔,菩萨是不会庇佑你的。”
就有人问,“及第粥不是送考那天喝么?”
何老娘将手一摇,“哪个秀才考试时不喝及第粥?人的运道其实是一定的,但咱们为什么要去助考呢,就是给孩子们加持运道去的。运道到了,孩子们的文章也磨练出来了,榜上题名可不就是铁板钉钉的事儿啦。”她老人家还自有一套理论,道,“都说尽人事,听天命。天要如何遂人愿,就得让老天爷知道咱们心虔,自然会给咱们孩子中的!”
胡大太太就与胡三太太道,“下次秋闱,咱们也一道去吧。”这回胡家兄弟二人赴考,都落了榜,胡大太太这么在何老娘面前赔笑脸,也是想听一听何家有没有什么妙法的。听何老娘这一通说,胡大太太深觉没白过来赔笑脸,她这亲家老太太还是有些见识的。
胡三太太的儿子没中,说不遗憾是假的,不过,她儿子还年轻,倒也等得起,胡三太太笑与胡大太太道,“我就是怕我去了,孩子更紧张。”
何老娘道,“这有啥可紧张的?紧张就得多练练。亲家太太你想想,这秋闱才是做官儿的头一步,这会儿就紧张,那春闱咋办?我听人说,春闱后还得去金殿见皇帝老爷,唉哟喂,见皇帝老爷时紧不紧张?别怕,都能练出来。”
甭看何老娘这话粗,胡三太太倒也觉着有礼,笑,“成!以后我按婶子的法子试试。婶子比我强,您教出一位举人一位解元,打咱们碧水县瞅瞅,谁比得上婶子你呢。”
何老娘瞅胡三太太比胡大太太顺眼,于是,就谦虚了一下,笑呵呵道,“亲家太太又打趣我,咱们县里,谁都比不上你们老太太。”
胡老太太笑,“诶,那不是,我就没教出过解元郎。”
何老娘笑,“阿念这个,也是天生的。那孩子,天生有这根筋。哪里是我教的,我字勉强认得有限几个。”
胡老太太道,“这孩子,以后定是不凡的。”
“诶,只盼他春闱顺顺利利的。”何老娘还不忘对何洛之母孙氏道,“阿洛他娘,你家里有红布没?要有,你拿一块大红料子给我,我一并带去帝都,在神仙前供几日,介时给阿洛做了衣裳,定也旺的。”
孙氏连忙道,“有!有!正想得麻烦婶子哪。”就是没有,立刻去买也得有啊!只要儿子能中,天天穿红又怎么了?孙氏决定,家里虽去不了帝都,但明年算着日子,到了春闱的日子,家里也喝及第粥吃桂花糕,给远在帝都的儿子加把劲儿。
大家热热闹闹的说着秋闱春闱的事,仿佛明年翁婿俩一定就榜上有名一般,及至开席,如今何家的席面儿已颇是讲究了。因着重阳临近,还买了不少螃蟹蒸来吃,配着菊花酒,极是欢乐。
三天流水席,不少亲戚族人都过来帮忙,事后何老娘一算,都觉着幸而只摆三天,不然真怕破产。
亲戚族人们都散了,何老娘靠着榻道,“以前过年也吃不上这么一桌子好吃的,哪里敢想有今天呢。可今儿这么好了,又觉着,还有更好的日子在以后呢。”
沈氏笑,“是啊,要是明年他们翁婿顺利,母亲以后还有诰命衣裳穿呢。”
何老娘哈哈笑,“可不敢想。”
何子衿跟着哄老太太高兴,笑道,“有啥不敢想的,您不敢想,我敢想。”
何老娘瞧着自家丫头片子就乐呵,不怪人家敢想,看这丫头还真有点儿诰命福,问何子衿,“诰命衣裳啥样,你见过不?你就想。”觉着自家丫头是个有见识的,何老娘就忍不住打听了。
何子衿道,“这诰命与诰命也不一样,一品二品诰命叫夫人,三品诰命称淑人,四品恭人,五品宜人,六品安人,七品孺人。衣裳首饰也都是有规定的,差别可大了,像一品夫人就要用金冠,珠翟五个,珠牡丹开头二个,珠半开三个,翠云二十四片,翠牡丹叶一十八片,翠口圈一副、上带金宝钿花八个,金翟二个,口衔珠结二个。到七品孺人,也就剩个零头了。”
“差这么多啊。”
“可不是么。”
何恭阿念翁婿俩送客完毕,回房正听到家里女人们都商量着做诰命的事儿了,翁婿俩顿时觉着:这去帝都可得好生念书备考啊~
作者有话要说: PS:写好后,点开一篇就要更新,贴之前一看,是千山……险之又险发现了,不然又得贴差。有没有一种药治没神哪~
☆、第261章 亲人
何家准备着一家子去帝都,但这事也不是一时就能启程的,因是拖家带口的过去,东西就且得收拾几日呢。还有族长家,也要收拾些东西,托何家给何洛带去。
何子衿这里,自州府回来还没去山上看过朝云道长,家里流水席结束后,她就打算去山上看朝云道长。
阿念与子衿姐姐同去,子衿姐姐去看道长,阿念应邀给学院做演讲。
阿念背着惯常用的小背篓,里面放的是子衿姐姐给道长的东西,这刚出门,就有冯太太见着打招呼,“唉哟,怎么能叫解元郎背东西?小顺子,过来给解元郎背着。”
阿念忙道,“不必不必,里头也没什么,并不觉。冯大娘,你吃饭没啊?”
冯太太脸上笑得跟花儿似的,“吃了吃了,你们这一大早去山上啊?”
“诶。”阿念应一声道,“大娘去家里坐吧,祖母早起还念起你呢。”
冯太太觉着解元郎实在和气,笑眯眯的望着解元郎走远,这才去了何家闲话。自从阿念中了解元,冯太太这做邻居的也觉着光彩啊!何况两家本就是姻亲,冯太太觉着,自己家挨着解元郎府,沾一沾解元郎家的灵气,说不得过几年儿子也得中呢。
一路上,阿念算是感受到了父老乡亲们的热情,他背着个小背篓,里头不知叫人给塞了多少东西,卖包子的送俩包子,卖包头的包俩包头,卖水果的拿枝桔子,还有个卖花儿的,半篮子花给阿念放背篓里了。何子衿连忙道,“叔叔大伯婶子大娘的,可别这样啊,大家的心意我都知道了,咱们不是外人,心意在就好。您们这样,阿念以后都不敢出门儿了。”掷果盈车虽是美谈,但想到被掷的潘安同学肯定也不大舒爽的吧~
诸人笑,“又不是什么值钱的,解元郎不嫌弃就好。”
阿念拱手笑道,“哪里会嫌弃,叔叔大伯们都是看我长大的,这忒多东西,我也背不动不是。”
立刻就有个后生死活接了阿念背上的背篓替他背了,阿念哭笑不得,“以后不敢出门啦。”
大家笑道,“只管出来,我们都想沾沾解元郎的灵气哩。”
一路说说笑笑的,阿念与子衿姐姐上了山去。
阿念照旧先送子衿姐姐去朝云道长那里,来开门的闻道都打趣一句,“解元郎来了。”
自从中举,阿念初时被叫解元郎很有些不好意思,但从州府到家里,一路上被叫了千百遭,他也惯了,笑道,“闻道师兄你也来笑我。”
“哪里是笑你,是替你高兴。”闻道请二人进去,见有半篓子花,笑,“怎么还带这么些花来?”
“路上乡亲们送的。”
闻道接了阿念的背篓,将东西提了下去,何子衿道,“里头包着的衣裳是我给师傅做的。”
何子衿是闻道见过的最自信的人了,因为就何子衿那点子针线手艺,难得她还总拿出来送人。当然,何子衿做了送来,师傅还是愿意穿的。闻道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朝云道长正在院里闲坐看书,院中青松苍柏依旧,唯有梧桐叶子已尽数黄了,飘飘摇摇的挂在枝头,风一来,随时便要随风而去的模样。朝云道长见了二人也高兴,笑,“阿念不错。”
何子衿道,“主要是有念书的这根筋。”何子衿也得承认,在念书上绝对是有天才这号人的。就如阿念,哪怕身体里有个老鬼,阿念自己在念书上的天才也是不容小觑的。
阿念笑,“我这名儿取得好。念,会念书。”
何子衿笑眯眯的瞅阿念一眼,不错不错,会自嘲了。
阿念坐下来吃了盏茶,就告辞去了书院,他得去给书院演讲来着。胡山长让阿念讲一讲念书的经验,其实这有啥可讲的,就是讲了,也不是人人都能成为解元郎的。不过是借此机会,激励一下书院里的小同学们。而且,书院里教出一位解元郎,整个书院也是与有荣焉滴。
子衿姐姐已经打算让阿念写一写念书的经验,给阿念出本书,就在自家书店里卖。
待阿念去了书院,朝云道长问,“令尊与阿念要去春闱的吧?”
“嗯,阿念跟我爹,我们一家子都去,不然怕他们路上没个照应。”何子衿说到这个也是心有感触,“当初我舅去赶考,路上就病了一场,幸而小瑞哥忠心,我舅也命大,在路上养好了身子。不然,有个好歹叫家里怎么着呢。现下想想都后怕。还不如一家子去,路上总有个照应。”
朝云道长颌首,“这也在理。”
何子衿道,“我做了身棉衣给师傅,等冬天师傅就能穿了。”
朝云道长笑,“你不会真事先就算出阿念与你父亲能中吧?”自阿念中了解元郎,何小仙的名声也是愈发响亮啦。朝云道长在山上都听说了,都说何小仙早前就算出来了,解元郎与何举人都能中的。这不,果然就中了!
“这哪里算得出来。”何子衿笑,“我就是模模糊糊的有种感觉,觉着我爹同阿念到了火侯了。”
都扯到感觉上了,这就更神叨了。
说到帝都,朝云道长有些怅然,道,“此一去,就不知何年能见了?”
何子衿道,“师傅你好生保重,我估计有个三五年我们就回来了。要是阿念和我爹中一个,能进翰林最好进翰林,若是外放,既有进士功名,还不如回家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倘是都没中,我们明年就回来了。就是进了翰林,在帝都镀镀金,回来唬人足够。别的,我家现在也有好几千亩地了,在帝都做个小官儿,不如回乡痛快。”
朝云道长笑,“想得简单,一入名利场,半点不由人。”
何子衿道,“那是想往上爬的,才会半点不由人。咱们就想本本分分的过日子,进一步难,退一步还不容易。”
朝云道长笑,“你呀,凡事要与阿念商量。”
“阿念也这样想。”
朝云道长笑笑,端起杯子吃茶。
何子衿说起在州府助考的事,何子衿道,“送考那天,那么老早,我们一家子都起来了,早上吃的及第粥,然后全都穿红,送我爹跟阿念入场。给个秀才见了,黑漆漆的凌晨,大家勉强提个灯笼照路,突然这么一大家子穿红的,把人家吓个好歹,以为见鬼了呢。”
朝云道长莞尔。
闻道端了新鲜果子,闻言笑道,“人家这是没见过你们这样送考的吧。”
何子衿起身帮着摆果子,一面道,“待下科秋闱瞧吧,肯定都这样穿,我祖母已经把她助考的绝招都说出去了,现下县里人都知道了。有阿念这活招牌,人们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要不,及第粥也不能这样流行。”
闻道笑,“这倒是。”
何子衿拿块栗粉糕吃,又开始说自家的流水席,“热闹的很,阿念中解元的事还给写县志里去了。”
闻道道,“令尊肯定也被记县志了吧。”
“嗯,我听说,凡是县里有功名的都会记在县志里。秀才也记,不过,秀才顶多就是记个名儿,中了举人,何家何户,祖上三代都会记进去。”何子衿说起来也觉着很有荣光,“族里还说出资在我们胡同外头建个解元牌坊,以后我们那胡同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