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娘一撇嘴,对此做出总结,“总花这些冤枉钱做甚!”竟还给阿李买笔,呸!不就是会写几个破字儿么!
剩下的就是男人们的东西了,甭看何恭只考了个秀才,到底是读书人,对文墨还是很喜欢的,何子衿给她爹买的湖笔徽墨澄心纸端砚足装了一箱子,何恭亦是欢喜,道,“买这么多做甚!有个一两样就行了。”绝不承认刚刚见母亲媳妇都有大金镯子眼红了一小会儿哦~
何子衿笑,“爹爹放着用呗,这又不会坏。再者,待爹爹挑了喜欢的,余下的平日里走礼也可以用。不比咱们县里买的贵多少。”
何老娘立刻道,“这样的好东西,可不能去送人!存起来叫你爹你弟阿念他们使!平常也不能使,得把字练好了,才能使这好东西。走礼啥的,随便县里买些糊弄糊弄就成。”
何子衿:……
何冽阿念是瞧着弓箭刀枪喜欢,何老娘又数落,“看吧!一有钱就不是你了!买这个做甚!他们又不习武!以后是考秀才的人哪!”
何冽先道,“祖母,这叫文武全才!”
何老娘撇嘴,“别听你姐的,这是买来叫你分心的!赶紧收起来,谁都不许动!刀刀枪枪的,伤着就不好了!”又说何子衿,“尽花这没用的钱!赶紧把银票给我,再不能放你身上,没两天都给我糟消完了!败家的死丫头!”
何老娘这真是翻脸比翻书都快,沈氏笑,“先叫子衿与三丫头梳洗一番吧,这眼瞅着也要吃饭了。”
何老娘一点头,催何子衿,“去把银票去拿出来吧!晚上叫周婆子做你爱吃的红烧鱼。”
尽管大家都知何老娘的脾气,余嬷嬷还是给自己这老主子描补,“太太早头三天就叫人买了鱼,就是留待大姑娘表姑娘回来才吃的,在水里养了这好几日,土腥味儿尽去的。”
何子衿三姑娘各去梳洗,沈氏与闺女同去的,何子衿洗了脸,沈氏摸摸闺女的脸,一脸怜爱欢喜,“累了吧?”闺女头一遭离家,何子衿不觉着怎样,沈氏却是儿行千里母担忧,这些天都没睡好觉。没信儿的时候是担心,及至知晓闺女这花儿卖了大价钱,又开心的半夜失眠。
何子衿笑,“也不累,州府大的很,我跟三姐姐急着回家过节,就没多呆。”何子衿忙把后来李管事给她的银票交给她娘,道,“娘,你帮我存着,我带了六盆花儿去,斗菊会上那两盆卖的最好。忻大伯拿了两盆,这是他给的银子,你收着,也不能全给祖母置了地。”这三百两是后来李管事给的,何子衿那会儿的暴富强迫病已好些了,就没缝身上,揣荷包里了,将荷包挂裤腰里,外面有裙子挡着,寻常人也瞧不见。
沈氏接了,笑,“我收着一样是置地。”在碧水县,沈氏也没别的投资途径。
何子衿知这年头儿也没太多的投资方式,想了想,道,“那就也置地吧。”
沈氏到底想的多,闺女这样有本领,又有这样的容貌,读过书念过书,琴棋书画也学过皮毛,以后肯定不能嫁寻常的乡土小子啊。到时定要给闺女寻个好人家儿,嫁妆也得跟上,不行,还是留着些活钱,到时买些好的木料到时给闺女打家俱。沈氏心里已有主意,又细问了在州府吃住的事儿,连带去宁家的事儿,何子衿也一并与她娘说了。何子衿道,“忻大伯说该过去走动一二,我想着也是,就去了一趟,虽没见着人,也算是去过了。”
一眨眼,这许多年都过去了,沈氏儿女双全,笑,“去就去吧。”
何子衿想着,小陈氏或者在宁家不大如意,不然她怎么着也算小陈氏的亲戚,宁五奶奶却是根本不着人通禀小陈氏一声便打发了她。不过,这些话,何子衿并没有与她娘说。
母女两个细细的说了会儿话,及至阿念过来叫她们过去用饭,母女两个才过去了。
两人到时,何老娘屋里就开始摆饭了,何恭扶母亲坐下,大家也各自坐了。何老娘刚刚只顾看金镯子了,如今理智从金镯子上回条笼,何老娘再一算账,不对呀。这会儿就问了,“对了,你不是带了六盆花儿去么。两盆卖了八百两,剩下的四盆呢,这是可一千六百两啊!”不会给她个小头儿,这丫头自己拿大头儿吧。
何子衿道,“就那两盆顶好的卖了钱,余下四盆不及它,也卖不了那大价钱,忻大伯要了两盆,给了我三百两,我把钱给我娘了,总不能卖花儿的钱都给祖母吧。您多少得给我留点儿!”
何老娘哼哼两声,由于儿媳妇有个做进士的兄弟,比较有靠山,便没与儿媳妇争,这会儿问,“那剩下的两盆呢?”
“斗菊会头一天,祖母,你猜都猜不着头一天看花儿做裁判的人是谁?”
“是谁?”
“宁老爷。”
何老娘啧啧,“竟是宁老爷做的裁判!倘先时知道,该请亲戚照顾一二的。”说着何老娘又乐呵了,“人就得有真本事,看吧,你自己养的花儿好,不用求别人照应便卖了好价钱,这才是本事!”
何子衿道,“是啊,可见了面儿,初时我也不认得,后来既知道,我就送了两盆儿到宁家府上。”
何老娘心里最记挂的莫过于小陈氏,问,“可见着你姑妈了?你姑妈还好。”
何子衿道,“我去的时候不巧,正赶个大节下,您不知道多少人去宁家走礼,门房里等着的人坐都坐不开。那天宁太太出门了,宁家是五奶奶在跟府尹太太说话儿,兴许是太忙,没见着人,我也急着回家,放下东西就走了。”
何老娘叹,“这大节下,你姑祖母没有不去的。”
“肯定的。”何子衿笑,把话儿茬开,道,“倒是今年祖母发了财,重阳可得多买几个大螃蟹吃。”
“发个屁的财,原本该是一千一百两的,这才几天,你就给我花出去了一套大宅子,没揍你就是好的,还敢要螃蟹吃!”何老娘想到那一百两就肉痛,又问,“钱呢?不是叫你拿出来么?”
何子衿简直愁死了,道,“揣肋条骨呢,哪儿那么容易拿。”
何老娘将嘴一撇,“我还不知道你,不趁机显摆显摆心里就过意不去。”
这些年,何子衿硬给何老娘冷嘲热讽成了一只笑面虎,甭管您说啥,她只管自个儿乐滋滋的,夹一口红烧鱼道,“还是祖母你了解我啊,祖母,咱们就是传说中的知音哪!”
面对何子衿的脸皮,何老娘也得甘拜下风哪。
当天晚上,何老娘拿到七百两的银票才算安安稳稳的睡了一个囫囵觉,将这七张银票数了又数,看了又看,摸了又摸,何老娘躺床上同余嬷嬷感叹,“这丫头像我啊!”太能干了有没有!
余嬷嬷:简直不给人活路了,好想出去吐一吐可咋办哪~
余嬷嬷劝,“太太睡觉,要不要摘了那镯子,怪沉的吧。”
何老娘立刻闭眼打起呼来。
余嬷嬷:……
☆、第127章 神仙梦
人是有依恋性的,州府千好万好,何子衿还是觉着家里最舒坦。哪怕看看何老娘刁钻抠门儿又爱财的脸,都觉着舒坦的不能再舒坦。
第二日照旧早起。
阿念早早穿戴洗漱好在何子衿门外头等着跟他家子衿姐姐一道打拳说话儿,何子衿拉着阿念的手,习惯的摸摸阿念的头,笑眯眯地,“总觉着才走了这几天阿念就长高了一大截。”
阿念如今大了,何况自从何子衿去州府没带他,阿念觉着还是自己小的缘故,下决心得赶紧长大,当然,他再急也没法子去拔苗助长。于是,老鬼给他出的主意,说叫阿念自己要先做出大人样儿来。老成了,自然就叫人瞧着可信,尤其那种被女人摸脸摸头的事儿,再不能干了。于是,本来很喜欢子衿姐姐摸他头的,听了老鬼的建议后,阿念硬是口是心非,“子衿姐姐,我如今大了,不能再摸我头了。”
何子衿还没说话呢,阿冽一身夹袄夹裤的跑来,脸上还带着没擦干的水渍,将大头凑到自家姐姐面前,嘻嘻笑,“姐,摸我吧摸我吧。”他真是想死他姐了,一去州府这么久,还不带他去。
何子衿摸摸何冽的大头,何冽亲亲热热的同他姐说话儿,“姐,你从州府带回来的点心可真好吃,昨天晚上我跟阿念哥半夜饿了,一人吃了两块芙蓉糕才睡着。”
何子衿笑问,“晚上没饱好么?”
“不是,主要是那糕忒香,搁床头,把我跟阿念哥给香醒了。”何冽性子开阔,自己说着亦不觉脸红,反觉有趣,哈哈大笑。
阿念:阿冽这张嘴,真是的,子衿姐姐肯定觉着他们还是贪嘴吃的小孩子呢……
何。暴发户。子衿如今颇是财大气粗,给何冽把脸擦擦干,粉儿大方道,“你们喜欢,下回再托人买些就是。”
“也不用总买,一个月买一回就行,比飘香园的点心还好吃。”何冽找同盟,拉着阿念问,“是不是,阿念哥?”
阿念哥盯着何冽被子衿姐姐摸过的大头,“哦”了一声。
早起晨练,何子衿在州府也没耽搁过的,何冽打了一趟拳,与阿念一并寻出何子衿买回的弓箭在手里摆弄,跟阿念商量着在家里立个靶子,以后练练弓箭啥的。
三姑娘过来说,“可得寻个僻净处,不然家里这些人,不小心挨上你们一箭,可够受的。”
何冽道,“三姐姐,我以后可是神箭手!怎会射着人!”
三姑娘笑,“你也说是以后了。”
何冽拿着小弓比划一回,兴致勃勃的吹牛,“三姐姐,你就等着瞧好儿吧!”
几人正说着话儿,饭还没吃,就有人上门儿了,来人颇是面儿生,一身青色长衫很是体面,腰间却系着根布条,这年头,大户人家对穿衣是极讲究的,譬如何子衿去宁家,虽未见着宁家正主,但宁家仆婢身上不论穿绸穿布,腰间一律是系的布条丝巾,而不是丝绦缎带之类的腰带。这人蓄着须,四旬上下,中等身量,相貌平平,衣裳料子在碧水县算是好的,可从腰间系布条看,想着兴许是下人。
何家下人有限,且一早要备早饭,翠儿周婆子在厨下忙,小福子在后头劈柴,就何子衿几个小的在晨练,这会儿见有人来,何冽上前问,“你是谁?来我家可是有事?”
这人原来是来买花儿的,自称城南胡家的管事,想买一盆绿菊。
何冽人小不大会招呼,张嘴就把何恭喊出来了,何恭一见胡管事,笑道,“正好我家闺女回来了,子衿,胡管事前天就想买花儿,你看留下哪两盆做种,匀给胡管事一盆才好。”
胡家的名声,何子衿以往只听说过,真正没见过,不要说胡家主子,下人也没见过几次,只看胡家管事穿戴这般齐整,也知这的确不是寻常人家。要说何忻陈姑丈在碧水县也是一号人物,可与胡家比就逊色多了,何忻陈姑丈只是有钱,胡家是则真的有钱且有名。
当然,钱不一定比何忻陈姑丈来的多,但,碧水县最有名的芙蓉楼是胡家的产业,还有什么笔墨书铺,都是胡家的产业。由此便可知,人胡家是走风雅路线的。
据说胡家老爷年轻时做到过五品知府,后辞官归家养老。便是县令大人,也得称一声前辈的。不然,碧水县里姓胡的多了去,唯他家敢称一声城南胡家罢了。
哪怕何恭时常请教文章的先生许举人,在县里也颇有几句名声,但与胡家根本没的比。
在碧水县,唯二能入胡老爷眼的,估计就一个沈素一个徐帧。因为,这二人是进士出身。
身为秀才门第的何家,以往家里根本没跟胡家来往过,
何子衿听她爹这样说,肚子里想明白了是哪个胡多,就还着胡管事去花房看花儿了,她一共就十盆绿菊,挑了上上好的六盆带去州府,如今还有四盆,其实品相也不差。何子衿自己留两盆做种的,余下两盆令胡管事挑选,胡管事选好了花又问价钱。何子衿笑,“这花儿能入胡老爷的眼就是这花儿的福气了,如何能收钱。劳您同胡老爷说一声,这花儿是孝敬他老人家的。”
胡管事身为胡家的管事,是见过些世面的,自不会一口应下,连忙道,“万万不敢,姑娘这花儿价值不斐,如何敢收此重礼?老爷要知晓姑娘不肯收钱,定要责备我的。”
何子衿笑,“当初这几盆未带去斗菊会,原就是放在家里准备节下孝敬长辈的。胡老爷德行贵重,与乡梓间素有令名,无人不敬仰的。菊花是四君子之花,原就该配君子,所以我说这花儿得胡老爷的喜欢也是这花儿的福气。如今重阳将至,在这花儿面前说银钱,咱们这一流的俗人倒罢了,胡老爷岂是狷介之人。您只管带回去,倘胡老爷有责备之意,您来找我,我替您去说话儿。”
胡管事此方笑,“姑娘这样吩咐,小的从命就是。”出去与何恭客套几句,胡管事欢欢喜喜的回去复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