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衿便应了。
有第一日的斗菊会,何子衿颇有了些底气,第二日果然府尹大人到了。能让宁老爷驻足的绿菊,府尹大人亦觉着不差,何子衿轻轻松松的就带着她的花儿进了第三日的赏菊会。
经过两天遴选,这次只剩三十盆菊花。
当真是争奇斗艳,要何子衿说哪个最好,她也说不出来。
此次用名贵的云石搭出高低错落的位置,恰到好处的,这里放一盆,那边儿搁一盆,包管哪一盆菊花儿都有个恰当位置。
而且,每盆菊花都要提前在花盆贴上名字,何子衿想这名儿想的脑袋险炸了,沈山、章氏、李管事一共开动脑筋,大家想了诸多如“绿翡、绿云、绿珠、绿莺歌”之类的名字,都可用,但都不算出挑儿。何子衿终于又发挥其穿越功用,借用林妹妹的名句,为两盆花取了两个名儿,一盆叫“偕谁隐”,另一盆叫“为底迟”,总之,略没文化的人都听不大明白来着。
章氏就说古怪,听不大懂。
“这第三天是给读书人看的,就得古怪着些,读书人才觉着稀罕。”沈山虽没啥学识,却是将读书人的心思揣摩的挺到位,他还问,“大姑娘,是不是这个理儿?”
甭管是不是这个理,反正比那些“鹤舞祥云、润颜含笑、凤凰振羽、桃花春水”啥的更叫人看不懂就是。尤其,念书的人往往事儿多,看不懂的就爱问个为什么。
这个时候,就需要何子衿出场了,她一脸假假谦虚的介绍道,“记得以往在一本旧书里看到两句诗,是这样说的,‘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窃以为是写尽菊花精神的妙句。我无甚文采,就借用的前人诗句给这两盆花取了名字。”她当然不会嫖窃她人名句说是自己写的,何子衿不过是想花儿卖个好价钱,又不是想做才女。何况,没有那个才华,非偷了别人的才华来往自己脸上贴金,偷惯了的人,习惯了不劳而获,偷了一次便有第二次,只是,纵使贴了满身的金,不是自己的终不是自己的。何必做这样的蠢事,世上的人并不全是傻瓜。
言归正传,菊花本就是隐士之花,何子衿觉着自己取的这名儿还不赖。
结果,她这千古名句一出,据说当天有学问的大人们说了百十多首诗,也没一句比得过林妹妹的,这就不在何子衿的意料之中了。
何子衿这两盆绿菊虽没被点为魁首,却居探花之位,也是十足惊喜。当天竟价时,更乌龙的是,她这探花儿之位的绿菊,竟比魁首的一盆凤凰振羽更高。
待何子衿拿到卖花儿的收入,整个人激动的如同打摆子一般,没见过世面的浑身直哆嗦。天,天哪,她,她发财啦~
☆、第124章 宁府行
何子衿哆哩哆嗦的与三姑娘守在银箱子旁,三姑娘也比何子衿强不到哪儿去,摸了摸里头雪雪白的银子,问,“是真的吧?”
何子衿伸手戳一下,带着贵金属特有的凉意,吞吞口水,“是的吧?”
两人犹如得了癔症一般,一会儿拿起银锭子来咬一口看里面有没有搀假,一会儿说这么多银子可往哪儿放,四下瞅瞅,又觉着到处都是贼。
两人在屋里把雪雪白的银锭摸了一溜够,八百两,就是五十斤,得使大劲儿才能抱起来的。斗菊会为了增加爆光率,都是用现银竞标菊花的。
所以,一行人抬了这一箱银锭子回来,瞅着一箱八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哪怕在州府也能置一处不错的宅院啦!何子衿两辈子也没这么富过啊!上辈子,她倒是给自己折腾了套按揭的小房子,可跟这八百两的购买力完全没的比啊!前世神剧中等闲成千上万的银子啥的,真的好不可信啊。何况,何子衿也没穿到大户去啊。尤其,这辈子十几年的人生,她手里的私房就没超过五两银子!曾见过的最大一笔银钱是从阿念鞋底子里拆迁出来的五百两银票。
如今,两盆花卖了八百两!
而且,这是自己的钱!
光明正大!劳动所得!
穷鬼何子衿粉儿没见过世面的吸了吸口水,梦游一般的同三姑娘商量,“三姐姐,咱们留下一百两,余下的存银庄吧。”
三姑娘神情也很梦幻,道,“干嘛留下一百两,全,全存银庄!这么多银子,可不能搁屋里!”万一丢了,可不得心疼死!
两人梦游梦幻半日,方拿定主意,让沈山与李管事跟着去把银子存银庄里,另外兑出一百两的散碎银子外加几串铜钱放身边儿花用。何子衿发了财,她不是个小气的人。来这儿几天,李管事是极周全的,何况这机会还是何忻给她的,她给了李管事五两银子,算是吃个喜儿。又打赏了服侍她与三姑娘的两个大丫环,每人一两,余下院里的粗使婆子,每人五百钱。再者,沈山章氏陪她来一趟,何子衿也给了他们夫妻五两。
一下子赏出去十五两,三姑娘都替何子衿肉疼。
何子衿平生第一遭得此巨款,三姑娘给她在里衣里密密的缝了个兜,把银票装进去又妥妥的缝上。七百两银票,何子衿叫银庄伙计分着开的,一百两一张。她身上揣着四百两,三百两叫三姑娘揣身上……由于一下子成了富翁,何子衿很可耻的得了暴富强迫症。她非但现在出门瞧着街上人个个儿像贼,脑中还癔想出了无数拦路抢劫事件。
三姑娘揣上这三百两银票在身上,也是有点儿心跳加快,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了,说话颠三倒四,悄悄同何子衿道,“我都不敢出门了。”
何子衿自己都快脑补成神经病了,还要绷住安慰三姑娘,“没事儿,谁会想着咱们把钱带身上呢。正常人想不到,都得以为咱们把钱搁家呢。”
三姑娘揣着银票,澡都不敢洗了,衣裳也不换了。因第二日何子衿要去宁家,三姑娘还得分神问,“要不要买别的礼物?”
何子衿道,“别的不用备,倒是快重阳了,不如托李管事买几篓大肥螃蟹,再带两盆花就行了。”
三姑娘点头,“这也成。我听说大户人家自有讲究,旁的东西,便是买了,怕也不合他们家的规矩。螃蟹是时令物儿,重阳正肥,也是吃螃蟹的时节。”
两人商量了一番,何子衿换了此次带来的最好的衣裳,当然,缝着银票的里衣是不能换的。待早上吃过饭,打理好,就带着章氏去了。何子衿原是想把章氏留下来陪着三姑娘的,谁知三姑娘道,“你把章嫂子带去吧,我一个人,也不想出门儿的,等你回来,咱们一块儿去街上逛一日,给家里也置些东西。”
何子衿便带了章氏去了。
章氏这辈子头一遭来州府,听说还要去大官儿家,怪不安的,虽换了身绸衣,仍是惴惴,道,“大姑娘,这大户人家都有啥规矩,你跟我说说,我心里也有个底。”
何子衿道,“跟在咱家是一样的,别怕,就当是走亲戚就行了。”
章氏手直抖,何子衿握住她的手,安慰,“就来瞧瞧,吃顿饭便回去了。”
章氏使劲儿喘几口气,暗想回去一定要请大姑娘教她些大户人家的事儿,以后跟着大姑娘出门心里便有数了。
到了宁家,当真是宰相门房七品官儿,宁家虽不是宰相,可在州府也是数一数二的好人家儿了。何子衿现在还有些名声,主要是斗菊会刚结束。不过,何子衿没叫沈山说斗菊会的事儿,沈山说的便是碧水县何家。门房倒是知道他家守寡的六奶奶就是碧水县人,包括打赏颇是丰厚的六奶奶的亲爹陈老爷,也是碧水县人。
待门房弄清楚这弯弯绕绕的亲戚关系,沈山一共带了七篓大螃蟹,其中一篓是给门房的。门房叹气,“这些天尽是送螃蟹的。”
沈山笑笑,门房收了螃蟹,进去给通传了一声。
宁家六房,宁六爷早早过逝自不提,宁大爷到宁四爷都在外地做官,宁五爷一家留在老家承欢膝下,打理家族事务。宁太太有了些年纪,家里琐事便多交给宁五奶奶打理。节下尤其事忙,何子衿一行是用过早饭便来的,算是早了,可等着来宁家走动的人都坐满一门房了。
何子衿是姑娘家,就坐在车里,沈山在门房等信儿,一时里头通传,沈山忙去叫何子衿,沈山还进不去,章氏陪着何子衿同宁家出来接人的婆子进去了。
待客的自不是宁五奶奶,看头上插着两支金钗,面皮白嫩却有了一些年纪,眼角堆积着细细纹络,身上穿的亦是绸衣,那料子,便是何老娘也没一件的,一看便知是体面的管事媳妇。何子衿看一眼这媳妇,没有说话。那媳妇也含笑打量何子衿一回,见她衣裳颇是寒碜,头上只一支绢花儿并一根银钗,模样虽不赖却是一眼就知出身破落人家。当初,这是此媳妇的看法儿,其实也是事实,甭看何恭身上有秀才功名,论家底子丰厚,不一定比得上宁家有脸面的下人。那媳妇阅人无数,一瞧何子衿就能儿猜度到何家的大致环境的。兴许是书香门第使然,这媳妇身上也带了三分文气,说话很有几分客气腔,笑,“五奶奶如今事忙,吩咐我先过来陪姑娘。”又请何子衿坐,吩咐小丫环上茶。
何子衿坐了,问,“不知您如何称呼?”
那媳妇忙笑,“我姓赵,大姑娘不嫌弃,叫我一声赵妈妈就是。”乡下丫头就是胆子大,这么小的年纪就这么来了。
何子衿点点头,赵妈妈道,“前儿陈老爷陈太太来过,大姑娘想来不与陈老爷陈太太一道的,就大姑娘一人来的州府吗?”这么小的姑娘,如何单身来的州府呢?胆子可真够大的。
何子衿笑,“我以前在家里养花儿,前两天州府不是有斗菊会么。族中长辈看我养的花儿还成,就给我要了张斗菊会的帖子,我家里父母事忙,因州府有族中长辈照顾,我便带着花儿来参加斗菊会的。在斗菊会上,见了贵府老爷一面儿。我年纪小,没见过世面,当时也不认得,没能请个安。如今斗菊会结束了,我还有两盆不错的菊花儿,正好孝敬长辈。大过节的,没啥好带的,买了些螃蟹一并带来。”何子衿还似模似样的写了张礼单递给赵妈妈,并不勉强一定要见宁五奶奶,道,“倘是五奶奶事忙,劳妈妈帮我递上去吧。”
赵妈妈笑的慈眉善目又带着大户人家下人的矜持,接了礼单并不多看,笑道,“姑娘有心了,我这就去回奶奶一声,姑娘略坐坐喝茶。”
何子衿起身送走赵妈妈。
在这屋里直坐了直有半个时辰,那赵妈妈又回来了,十分歉意,“实在不巧了,奶奶正在同府尹太太说话儿,一时怕是不得闲。太太应约去了总督府,六奶奶这些天身上有些不好。姑娘放心,您的心意,我一准儿给您递上去。”
何子衿笑,“麻烦您了。那我就先回了。”
赵妈妈也是办事办老了的,何况人家何子衿好歹送了菊花送了螃蟹,忙道,“这怎么成?大姑娘这老远的来了,若不留下用饭,奶奶知道必要斥我没规矩的!这也晌午了,席面儿立码就得了。大姑娘勿必得留下用饭才好。”
何子衿笑,“我知你们奶奶和妈妈的盛情,只是我家在乡下地方,马车走起来也得一天一夜呢。我来州府五六日了,如今斗菊会结束,该回家了。如今过来一趟,见着妈妈,心到神知,已不枉此行。”
赵妈妈苦留不住,客气万分的送走何子衿。
三姑娘刚用过午饭,就见何子衿一行回来了,三姑娘大为讶意,“好快呀。”
章氏嘴快,“去了都是等的工夫,主家根本没见着,一个管事妈妈接待的我们,说两句话就回来了,可不快么。大姑娘饭都没吃。”
三姑娘目瞪口呆,“那样大户,竟不管饭?”还送了好些东西哩!这也忒抠儿了吧!
何子衿笑,“吃那客饭做甚,我跟章嫂子还不如回来吃呢。”
章氏紧紧张张的去,怒火腾腾的回,章氏不知这些大户人家都是什么狗屁规矩,只是觉着她家大姑娘送花又送螃蟹的,即便不是什么贵重物,可现在她家姑娘两盆花八百两的价位,送宁家的那两盆绿菊,兴许比不上八百两的那两盆,可也不差了!起码得值个四百两吧!四百两银子加六篓大螃蟹,人都没见着!这他娘的狗屁大户,也忒小瞧人了!她家大姑娘的亲舅舅,也是翰林老爷哩!就是在他们乡下人家,有人去了,人家又送了这许多东西,见一面总应该的!
三姑娘命丫环去厨下端些吃的来,劝章氏,“生这个气有什么用,我们中午吃的大螃蟹,你们也尝尝,出去大半日,定是饿了。且好生吃一顿,来州府这五六日了,还没好生逛过,一会儿也去开开眼界。”
章氏怕自己说多了叫何子衿心下不好过,也笑了,“是这个理儿。”
何子衿道,“我听说,州府最有名的馆子叫青云居,晚上咱们不回来吃,我请客,到青云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