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将心比心,若有人把自个儿娘给揍了,他也不会善罢干休的。而且,三老爷家三个儿子两个闺女,虽说闺女都嫁人了,二子三子也分产不分家的分出去过了,可集合起来也是不少的人马。
沈氏还令周婆子把厨下把挑水的扁担与家里能使的棍棒找了出来,何恭道,“不至于此。”
沈氏道,“有备无患,咱们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就你还成,你又不是会打架的脾气。”
何恭给妻子说服,“也好。”
待一时小福子沈山回来了,沈氏才堪堪放心,将事情同他们两个说了一遍。沈山在碧水县打理酱菜铺子也有些年头儿了,初来时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如今老婆也娶了儿子也生了,在碧水县日久,对何三老爷那一家子也有所了解,沈山道,“大爷大奶奶只管放心,那一家子素来欺软怕硬、财迷心窍,只知占便宜的抠索人家儿。他家儿女是多,可给他家老大何悌娶了媳妇后,勉强给老二何禹老三何悭娶了媳妇,分了些分家银子给何禹何悭后,便将人打发出去过日子。家分的本就不公道,何禹何悭难免心生不满,这会儿怎会实心出力。”
沈氏道,“哪怕不实心出力,便是为了脸面,恐怕也会来闹一闹。”
沈山道,“大奶奶放心,我跟小福子在,不会有事。我想着,街面儿上我还认识些个熟人,不如一并叫了来,倒不是为了打架,壮壮声势也好。”
沈氏看向何恭,何恭一盘算,反正小福子沈山都叫来了,这会儿也不是客气的时候,他虽性子好些,也不是傻瓜。自己家万一给人砸了,名声且不说,一家子老小也禁不起。何恭道,“成,就这么办。”
沈山便找人去了。
他是沈素从长水村带出来给姐姐做掌柜的,他弟弟沈水如今替沈素看屋子打理田地,连带着沈素先时替乡亲们倒腾田间出产的事儿,早便交给了沈水干。兄弟两个都不傻,早阖计好了,这辈子就跟着沈素与何家混了。以后倘儿孙有个出息,念书啥的,也能沾光不少,说不得儿孙辈能熬出个头儿改换门庭呢。反正,总比一辈子埋头种地强。
故此,皆十分用心得力。
沈山这些年在碧水县,很是交好了一些人,何恭又将何念何涵父子叫了来帮忙,他家也有几个伙计。一时,三太太家里儿孙女婿的果然抄着家伙找上门来了。
何恭家大门根本没关,敞的开开的,三太太家是长子何悌带头,那咬牙切齿的模样,誓要将何恭家砸个稀烂然后把人挨个儿揪出来揍成猪头才罢。不想,甫一进院儿,就看十数条大汉手持棍棒,正严阵以待!
何悌当时就怂了一怂,何禹立刻悄不声的退了一步,找了个比较靠后容易逃跑的位置。何悌见何恭家有所准备,强撑着一口老娘老婆被抽猪头的恶气,怒指着何恭的鼻子道,“何恭!你娘你女欺我娘我妻,这事儿没完!”
何恭自家也有理,道,“明明是三大娘满嘴胡话,成心寻事生非,不然我母断不会动手的!”
何悌往地上啐一口,“你自家教导孩子不善,传出些狗屁倒灶的事,如今还敢强词夺理,甭以为你人多我就怕你了!”
何恭很老实的说,“你不怕就好。这事错原不在我家,你要打就动手吧,我也寻了人来,倒是痛痛快快的打一场,叫那些碎嘴婆娘们看看,我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操!酸秀才咋这般强硬了!
何悌把要紧的男人们都带来了,不想何恭家叫的人更多,且备了棍棒,这打起来,自家不一定有胜算。何悌一时犹豫起来,想打吧,怕要不赢,输了丢脸。想退吧,老娘给人抽了耳光,自己倘如缩头龟一般,更令人耻笑。
一时间,何悌进退两难!
他家三弟何悭比较活络,大声道,“这事儿不算完!甭以为你家仗势欺人就完了!我定要请族长断个公正!”
何禹跟着劝他大哥,“哥,族规上说,不许族人私下斗殴,否则,驱逐出宗族!你看这酸秀才,外酸内奸,早找好人就等着咱们自投罗网呢!咱们这会儿动手,就是上了他的当!咱们寻族长说个公正!我还不信,这世上便没天理了!”
何禹何悭都想得明白,他们两个都是娶了媳妇就被分了家出去的,大家大业都在老大手里。老大为父母挨揍倒罢了,凭什么他们也一道来挨揍?明知打不过,还打个甚!俗话说的好,好汉不吃眼前亏!要打,让老大自打去!不然,他们受了伤挨了揍,怕也没人给出棒疮钱!
兄弟三个两条心,不但兄弟怂,姐夫妹婿也不是铁汉,瞧三太太五婶子对何琪就知道,这门子的传统,拿着闺女都不当人,何况女婿呢。
姐夫妹婿一听这话,立刻响应。
于是,三太太这一群儿孙女婿,是轰轰烈烈的来,焉头巴脑儿的去。
何恭这老实人也算开了眼界,他今儿请了这许多人来助阵,如今三太太家这群儿孙滚了,何恭立刻吩咐去叫了两桌席面儿,中午一道吃酒。
诸人难免更鄙视三太太一房人的为人,哪怕自家不占理,亲娘给人揍了,来都来了,拼了命也该打一场,才是做儿孙的道理!谁知竟是这般怂人,哪怕是省了自己手中棍棒的事,也十分看不上这样的人品。
何悌带着兄弟子侄往族长家很是告了何恭一状,说何老娘伙同其孙女何子衿把他娘他媳妇打出人命来。何族长吓一跳,“啥?你娘跟你媳妇都不大好了?”
何悌为了把事情往厉害里说,并不将事说明,只一味哭诉,“大伯,您要不管管,我,我,我,我可是没法儿活了!不定哪天把我也打死了了事啊!”
何族长以为真出了人命,连忙命人叫了老妻出来,急道,“你赶紧去老三家瞧瞧,老三媳妇跟悌哥儿媳妇不好了。”
刘太太就懵了,“这是怎么说的?老三媳妇前儿还来我这儿说话,有说有笑的,精神也好着呢。”难不成是发了急病?
何族长都站不住脚了,起身就往外走,“是给阿恭她娘跟阿恭她闺女打的。”
刘太太一把就将老头子拽了回来,道,“这话就没谱儿!阿恭她娘比我小几岁有限,也是五十多的人了。他闺女多大,刚十一!这么一老一小能打出人命来!你倒打一个给我瞧瞧!”
何族长这才觉着不对,问何民,“到底怎么回事?你娘你媳妇真没命了?”
何悌这才说,给打床上起不来了,命还是有的。
何族长倘不是好性子,当下就得给何悌俩耳光,就这样,何族长也指了何悌骂,“你个不孝的小崽子!有你这样咒你娘的!”
何悌痛哭流涕,“大伯,您可得替我主持公道啊!我娘这会儿还起不了身呢!我与何恭家无冤无仇,他家老太太见着我娘就是一番痛打,没来由啊!”
何族长在其位谋其政,还不能撂开手不管,就是刘太太,身为族长太太,也去瞧了三太太五婶子一回,又找来何恭问缘由。何恭照实说了,何族长先训斥了何悌,“你糊不糊涂,这等事也是能胡说的!那些不明底里的小人倒罢了,你可是姓何的,怎能出去胡说八道!”
何悌冤死了,是他娘胡说,又不是他胡说。
何族长说何恭,“你家太太有理说理,这直接上手也不对。”
反正他娘打也打了,气也出了,自家也没吃亏,何恭不愿意就此事多做纠缠,道,“我娘那脾气,大伯也知道,她就不是能忍气的人。今天她是听三太太胡说,明儿听着别人胡说,照样要维护族里声誉的。”
何族长叹口气,对何悌道,“你去跟你娘说,以后不准再胡说八道!她这般胡言乱语,我听了都想揍她!”又对何恭道,“你三大娘伤的不轻,还有阿悌媳妇也伤了,事原是你三大娘和阿悌媳妇没理,你出个汤药费,这事儿就算了。”
何恭当下也应了。
谁知何老娘听到要出钱给三太太,那是死都不能同意的,还去刘太太跟前说了回理,何老娘道,“呸!竟敢叫我出十两银子!那婆子是不是金子打的!我就是捶死她,她也不值十两!谁说我打她了,我没打!是她打我了!我也去瞧大夫,算一算,她该给我二十两汤药费!没门儿!我没钱!”
刘太太这做族长太太的还得给两边儿调停,不许何悌家要虚价,另外,何老娘是你打的人,多少你得出点儿。何老娘是还价高手,一直从十两银子还到一两二钱,就这样,她还得刨减了当初落在三太太杂货铺子门前的一包粟粉糕的钱,何老娘坚称她掉的那包栗粉糕是给三太太这刁婆子捡了去。而且,她不是空口白牙的一说,她是有人证的。
三太太知晓此事后万分后悔,同儿媳妇五婶子道,“早知这样,不该捡那一包破糕的!”
五婶子肚子上的淤青未褪,抱着肚子后悔当初不该看何子衿年纪小就放松警惕,倘知何子衿是这般辣手的臭丫头,她就不去救婆婆了。挨了揍不说,就是那糕捡回来,也没轮到她嘴里一口啊,全给婆婆锁柜子里自己吃了。好在她儿子阿沧也得了两块儿,才令五婶子意气方平。
最后算了算,何老娘一共要出一两一钱银子给三太太做汤药费。
何老娘的钱都是串肋条骨上的,哪儿这么容易就拿出去啊,尤其是拿钱赔给三太太,何老娘真宁愿去喂了狗!只是,要实在不给,刘太太的脸上不好看,且她也应了这价码的。她老人家不愧是自诩智谋非凡的人,她真没出这钱,她找了何忻家一趟,与李氏说道一番,归根到底,都是他家传的闲话,根儿在这儿呢!李氏宁可花钱消灾,还得何老娘赠一句实在话,“娶妻娶贤,你这做后娘的本就不易,再给阿汤说亲,可得给阿汤说个好媳妇。”
李氏命人称了银子替何老娘送到刘太太那里给三太太做汤药费,然后一脸扭曲的送走了何老娘。
要说三太太也是一奇人,她不知从哪儿得知她那汤药钱是何老娘从李氏这里讹来的,还来李氏这里煽风点火,李氏最不爱听人提这档子事,且何忻在族中向来有地位,也不至于去给三太太这等人脸面,当下一句话,“是啊,我跟五婶子说了,以后再听人胡说八道,造谣生事,只管去打,打完了,我给出汤药钱!”当下把三太太噎个死,面红耳赤的走了。
李氏厌三太太为人,便与丈夫絮叨了一回。
“五婶子小气些,倒还明理。倒是三婶子,哼!她是只嫌事儿少!”何忻在自家说话,也没顾忌,道,“当初怎么没多抽她几个嘴巴子!”
☆、第115章 除邪,相克
何老娘在碧水县小范围内扬了回名声,于何氏家族大范围内打响了名声,虽然以往老太太名气也不小,但终不比这次得一“武林高手”的名头响亮。何氏家族的人都是这样说的,“天爷哪,以后说话可得小声些,叫那老太太听见打一架,赢啊输的,丢脸是真的。”还有人说,“以前看不出这般厉害来,三太太那样的,竟也招架不住。”
对此,感触最深的是陈大奶奶,妯娌间也听说此事,在陈姑妈屋里说了一嘴子,陈姑妈道,“你们舅妈早就是这样的梗直脾气,那种无事生非,造谣碎嘴的婆子,原就该抽!如今你们舅妈脾气好多了,年轻时更直爽。”说着瞧陈大奶奶一眼,幸而弟妹这年老收了些性子,不然大媳妇这样嘴贱皮子痒的,早给她抽地上去了。
陈大奶奶给婆婆看的心下一抖,陈姑妈问,“阿志好些没?”
陈大奶奶忙道,“好多了,丫环扶着,可以出来走走了。早上冷,我不叫他出来,下晌不冷不热的时候在院里坐会儿,今儿中午吃了两碗粥,阿志想吃些干的,只是张大夫交待了,他肠胃空的久了,得慢慢的往回养,可不能急,不然真落下病根儿,一辈子受罪。”
陈姑妈叹,“佛祖保佑,这就好。”
陈姑丈与老妻私下说话时,也笑了何老娘一回,“他舅妈还是这样威武!”
陈姑妈道,“哼,何老三那媳妇早就是生张欠捶的嘴!以后别叫伙计跟他家做生意!”
陈姑丈笑,“这不必你说。只是他是做杂货生意的,与咱家来往不多。”
“来往不多也是一样。”陈姑妈很是唾弃了三太太半日,又与老贼道,“阿志好多了,他总算明白过来了。”
陈姑丈觑了时机,同陈姑妈道,“先时还要死要活,你知道他为何这般乖巧的吃饭喝药不?”
陈姑妈道,“阿志就是一时糊涂罢了,大小伙子,说明白也便明白了。”
“要是这般容易,我少活二十年都高兴。”陈姑丈道,“我与你说,你心里有个数,也别说漏了嘴。”
“到底什么事?”
陈姑丈打发了屋里丫环,低声道,“我同阿志说了,待他好了,就让他娶三姑娘为妻。”
陈姑妈狠捶他一记,“你疯了!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