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诗走近,姒寒雨一手接过小诗递过来的披风,又将另一只手中的点心放进小诗手里。
小诗原本因熟知她家小姐不喜坐那冷冰冰的石凳,以为小姐是要披风。却不想一直嚷着“饿”的人竟把点心先放在了自己手里。姒寒雨冲着小诗眯起眼睛笑了笑,小诗会意地点点头又退回原位。
小诗对姒寒雨忠心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她的小姐根本就只是把她当成妹妹来带。想一想,小姐的习惯。身子不爽时,她怎么会想要吃东西呢?她的小姐不分时宜地吵着自己饿,是因为怕自己碍于丫鬟的身份饿了不敢吭声,想到这里小诗又不轻地感动了一次。
姒寒雨披好她最爱的披风,将下摆垫在屁股底下,而后用其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她可不认为她爹爹“三、五分钟”就能完事出来。干脆不顾外人目光,伏在桌边打算好好地睡上一觉。
正如小诗对姒寒雨的了解,她现在既累又困而且很晕,根本没心思吃东西。手臂下面垫着披风还是觉得有些凉,姒寒雨不禁开始想念斋暗尘那温暖又好睡的怀抱了。
槿王府,正厅用餐中。
“尘儿你怎么了,是不是着凉了?”斋暗尘打了个“喷嚏”后,宏月华忧心地问着。
“尘儿无事,母妃不必担心。”银箸夹起碗中母亲夹给他的菜送进口中,‘不知道她到底被她爹带到什么地方去了?现在吃东西了没有?一定在向她爹娘发脾气吧?’面上答着母亲的话,却有些心不在焉地想着姒寒雨是不是一切安好?
“大哥,今天姒伯父把寒雨姐姐带走时,我瞧见她似乎是身子很不舒服。你说姒伯父何不直接让环师傅给姐姐诊一下脉?这么大的都城,就算只折腾半个时辰也够寒雨姐姐吃不消的啊?姒伯父还真是怪哦。”其实,斋暗夜并没有看到姒寒雨在他们面前表现出什么不适。他是故意让斋暗尘心急的,要不然“未来嫂嫂”给别人抢走了,他不是后悔都来不及么?若说前面是暗夜编出来的,后面那些却是实情。他神秘兮兮地凑到兄长身边,有意压低了声音说。
瞧见外头的天色,斋暗尘忽然想起临走时师傅交待他的那席话。再加上弟弟现在的这份忧心,口中的菜便嚼之无味了。
再说姒寒雨这头,她睡得正香。好不容易找回“还活着”的感觉,就被人给吵醒了。
“寒雨,寒雨。”唤醒她的声音不是很急,姒寒雨却要飚了。她生平(两生)最讨厌的事,就是被人从“周公”身边带回来。
“……”姒寒雨直起身,正欲发飙。便见到,眼前的环境她并不熟悉。于是,很识大体地卖给她爹爹一个天大的面子,什么都没说。
“来,跟爹爹进去。”见女儿如被吵醒的小猫一样,想伸出那“小爪子”抓人,却瞬间很乖巧地收起坏脾气懵懂地向周围看了看。姒伯年心里乐道,‘谁说女儿不明理?我的女儿如此娇惯后还一样知书达理,懂得什么时候不可以发脾气。’欣喜女儿才十九岁就能如此,神情中就更是温和了。
左手拉着女儿,右手携着妻子。姒寒雨这才注意到不远处那个房间里已经“掌灯”了。这么说,她这一觉也确实不短了。
进了门,房间里悠悠地飘来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这个时代的人,稍有地位的都会在屋子里熏些自己喜欢的香。姒寒雨却从小就不要熏什么香,她的理论是“吸烟有害健康”。
但是现在这股香气却不让人讨厌,有一种温温吞吞的花香气。睡得刚醒,还未看清眼前是什么摆设、什么状况,就被父亲牵引着跪在地上。姒寒雨正要发火,两辈子加在一起她都只跪过去世的祖父和外祖父,除此之外再没跪过谁。这是谁那么大面子,让她跪?
“爹、娘,这是伯年的妻子敏慧,这是你们的孙女寒雨。”闻言,姒寒雨的脑筋飞速地转了起来。‘什么情况?爹爹的所有亲人不是早就都死光了吗?怎么冒出爹娘来了?干爹、干娘?’
“嗯,伯年有眼光。孩子的名字是哪两个字?”闻一老者声若洪钟不显垂暮的嗓音,姒寒雨偷瞄了上座的老者一眼。一副可亲又和蔼的样子,只是怎么还不让他们起来呀?
“伯年快带她们起身,先坐下再说。”另一道柔和的老妇人声音传来,姒寒雨随着父亲站起身。一家三口一同在一侧坐下,那老妇人便又开口,“你这老头子,当初若不是为了我们,儿子、女儿何苦离家在外?连女儿都赔上了,你还对儿子这般干什么?”这个应该被姒寒雨唤作“奶奶”的人,似是很能当得起家的女主人。姒寒雨坐在离二老最远的地方,好奇地拿她那双乌溜溜的眸子打量着这两位老人,正巧对上祖母同样看她的目光。不由得先是一赧,而后就下意识地弯了弯眼睛。
“我只问了问孙女的名字,怎么就‘这般’、‘那样’的了?”听祖父之言,姒寒雨抿着嘴生怕自己笑出声。瞅着二老都年近古稀了,还这般恩爱,心中不觉很是羡慕。
“是冬之‘寒’,无根之水。”姒伯年知道老父亦如往昔,只是疼他这么多年来在外“吃苦”。忙出言以对,以免母亲再数落父亲。
“好好一个丫头,怎地取了怎么个冷寒的名字?你这父亲,也太不疼孩儿了。”姒老不悦地看了看儿子,又敛起了不悦之色笑呵呵地望向正在看他的孙女。
不明孙女为何戴着面纱,但就只见到孙女那双大眼睛,也足以让人望而生喜。
这一次,姒伯年的母亲没有作声,这显然表明她也同样觉得姒寒雨的名字不好。
“回爹娘的话,名字是这丫头自己取的。她幼时曾受无绝大师指点,说是异于常人。当时,我们夫妇都不信。可小丫头却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这两个字。那时的丫头还需要人抱,更不用讲识文断字,所以名字便这样定下来了。”开口之前,姒伯年感到妻子想要代他讲。姒伯年按了一下妻子的手,想着有些事,还是由女儿自己解决比较好。遂而,才说了这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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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
第六十一章 认祖归宗(七)
姒伯年带着女儿迁离已经居住了二十一年的地方,不也是为了女儿有再度选择的机会么?他已断了自己和家姐的一生,他的女儿,不该如此。
“还有这事儿?倒和斋家的那大儿子有些相似!”姒老爷子不觉称奇,信口提起了“斋家”的事来。
“斋?父亲所说的,可是斋暗尘?”当姒伯年提到“斋暗尘”三个字时,姒寒雨心里不由自主地漏跳一拍,‘原来,他的事是真的?’姒寒雨一直以为,那些话都是斋暗夜哄她玩儿的。
“对!就叫‘暗尘’二字!哪有人为儿子取那样的名字?”老人家先是回应了姒伯年的话,随即便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复道,“你在‘忘忧’怎地晓得那小子的名字?”
“父亲。”姒伯年突然很郑重地改“爹”为“父亲”,姒老爷子也察觉到了儿子称呼上的变化,凝神听他的下文。姒伯年看了女儿一眼,“若是寒雨与你口中的那小子结亲,您认为如何?”姒伯年虽多年不见父亲,但是父亲的脾气他还是相当了解的。他定是对斋暗尘有什么不满,才会对皇亲国戚都不放在眼里。话说回来,姒伯年的爹一生之中除斋暗尘的祖父,似乎也没把谁放在过眼里。
“不行!这么好的一个丫头怎么能许给那小子?”姒老爷子喝了一声,一改方才的和气,竟有失态之嫌。一向迟钝的姒寒雨这次倒不像双亲那样惊讶,她心里明白斋暗尘的事十之*是如她一般,整个国都的人都知道了。
“难道,他便是当年那个近两岁才……”姒寒雨见事情瞒不住了,正想把事情和盘托出。毕竟斋暗尘对她很讲义气,她也不能因为“自保”就在关键时刻做了“缩头乌龟”不讲信用吧?不料父亲却也知道他的身世?怎么会这样呢?姒寒雨没想到她爹爹也知道,她曾听母亲说过她是在父亲去“忘忧”近一年时与他相恋并成亲的,那时父亲才及弱冠。那就是说,姒伯年,这个看起来神采似三十出头的男人,已经四十五、六岁了?
“不过是晚生了十七个月,也没什么!寒雨与其两情相悦!”姒伯年并不知道斋暗尘在出生以后还有“变故”之事,惦念女儿长这么大也没这么上心过一次,便劝慰父亲一句。
“糊涂!那小子状若三岁奶娃!怎地能令咱们丫头与其相悦?我劝你不要学‘他’,不然我便半个儿子也没有了!”这一次,姒老爷子几乎是震怒。他口中的那个“他”指的自然不是斋家人,而是他的幼子,那个姒家归途路上说是要“请”姒伯年去一趟的人。
“奶娃?那孩子明明是一表人才,对寒雨也关之甚微。而且,我们这次得以顺利还乡,全托他照拂。”姒伯年听得糊里糊涂的,好好的一个谦逊有礼的孩子,怎么就变成父亲口中的“黄口小儿”了呢?所以,姒伯年更加详尽地回了父亲一句,想着父亲是错把暗夜当成了暗尘,但是他自己也觉得父亲虽年事已高,但也不至于糊涂成这样。
“祖父、祖母、爹爹、娘,寒雨有话要说!”有一句老话叫做“纸是包不住火的”,姒寒雨此刻深知其意。姒寒雨没有唤二老“爷爷”、“奶奶”,因为她和他们还不熟。
姒寒雨不知道这家里是什么规矩,长辈面前晚辈可不可以“乱”插嘴?但问题是,她现在不开口,这父子俩准得闹开了。她就差举手申请“发言权”,在场的四个人有两个是讶异的。二老见小丫头那双灵动的眸子便知道她的性子不是安分的那种,可她又这么久都一直不开口。二老以为儿子怕他们受不起打击,不敢告诉他们,这孙女是哑巴呢!
姒伯年夫妇自不能说什么,只拿眼睛看正上方坐着的二老。老人面面相觑,他们的孙女果然非同一般。哪有一个女儿家谈到自己的婚事还这么大胆、理直气壮的?二老都对姒寒雨要说什么很感兴趣,遂而两人不约而同地颔首应允。
“爹娘,寒雨有事一直瞒着你们,希望你们能原谅我。”待二老应允,姒寒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双手提起衣摆跪在了二人面前。她想,既然四个人,三个都知道斋暗尘的身世,那她只要“一次到位”,也便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寒雨,该不会,你们已经……”姒寒雨这个“一次到位”可把她娘给吓坏了,敏慧还以为女儿已经糊涂到未成婚便对斋暗尘以身相许了呢!估计若不是有公婆在场,姒寒雨还真怕她娘会从椅子上跳起来。
“娘~你想多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我亲眼见到斋暗尘在我面前由暗夜这么大变成你们现在看到的样子。而且,在忘忧新帝追赶咱们时,他义无反顾地帮助咱们一家。我,是不能做背信弃义的人的!”堂中四人齐齐的松了一口气,听到孙女讲出后面的事时,姒老爷子目光扫向儿子。这事,他可未向自己提起过。
“如此说来,这两个孩子也是有缘。儿媳,快扶雨儿起来,既无大事,何至于此?”姒伯年的母亲捡了前面的内容听,觉得她的孙女也该许给不凡之人。
“忘忧这两日是改立新帝了,可这又怎么和咱们家雨儿扯上关系了?”姒老爷子虽已退隐近二十年了,但对“政事”的敏感还是一如既往地卓绝。
“害死我姐的那个男人就是忘忧已故的君主,新帝想利用我…我曾是忘忧贤相的名望铺平前路。所以,他曾假意喜欢寒雨,至于为何又追……”瞟见女儿正坐在他旁边看向他,目光中流露出了不让他再讲下去的意味。
不知为什么,从女儿小的时候,姒伯年便觉得她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他也不甚清楚,只是感觉女儿比一般的孩子更疯或者有时又太过沉静。可自己也不能不回应父亲的话,随意又不着痕迹地收了尾,“斋暗尘一直守在寒雨身边三年多,直到丫头死了心。那小子也由孩童化成成人模样,承诺娶寒雨为妻。”
“此事还需商议,关系雨儿一生,万万马虎不得。”最后,二老一致认为他们的孙女这般宝贝的丫头,一定不能随随便便就嫁掉。
“可是,我们现在有求于人。”良久,敏慧扯了扯夫君的衣服,低声向他提醒道。
“怎么,你们欠了他斋家什么吗?”姒老夫人略有深意地问儿子,他们姒家只缺女娃,别的什么都不缺!这么想着,又看向坐在最下面的姒寒雨,孙女还是自己的好。
“不,是寒雨路上染了病。全靠那个孩子请了他师傅来,才算有惊无险。”姒伯年传承了古代人民的优秀品质,才深受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