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站着二魂的地方,现在就连虚影也没有了。
泷仙之注视了自己腰间的玉好一会儿。才将视线转向镇云魄。
镇云魄小步来到泷仙之身边,俯下身一手托住合二为一的玉佩,另一只手拂尘似地摩挲着玉上的图纹。
“万事有我,没有我的同意,不要轻易现身。在外不比相府,阴都那边,随时会再派人前来的。”
镇云魄话毕,玉佩忽闪了一下,光芒甚微,不过她还是嘴角上扬、心领神会了。
“泷仙之,爹娘都在这儿。有事没事别逞英雄,姐有南竹保护,不劳你大驾。”镇云魄拍了拍那对玉佩直立起身,快速走向袭南竹的步子因为他接下来的话而止住了。
“我去不了,我不能离开中天城。”袭南竹还是那个脾气,纵使人家都急死了,他仍旧不紧不慢。
镇云魄努力地看着袭南竹,试图从他的神情中找出玩笑的蛛丝马迹。
良久,眼睛都瞪得疼了,袭南竹依旧慢条斯理,怡然自得地与她对视。
“咱们走!”原以为是苦尽甘来了,哪里晓得只是昙花一现的幸福。
扯住泷仙之和月光炒饭的衣袖,镇云魄孩子气地向门外走。
未到门口便想起自己的宝贝们还在桌子上,转身这回房中将桌布四角一兜,看也不看袭南竹就走了。
边走边鼓着腮,‘娘说得对,上门的不是买卖!’
众人前面一走,袭南竹下一刹就坐在了桌字旁边的圆凳上。
“何必呢?早告诉过你被费力不讨好。”一道女声讪讪地在袭南竹身边响起,伴着这嗓音,一个虚无缥缈的身影渐渐地化成实体。
女子单手抚在袭南竹的后颈上,顺着颈椎的走向自上到下抚了几寸。
“雨秋,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袭南竹没有回头,目光幽深地望着一行人消失不见的地方出神。
“不!不是雨秋!现在应该叫寒月。”袭南竹的身侧,女子轻轻否定。
她的手又回到了袭南竹的后颈,手指上移至后脑,自她的手指向袭南竹的体内注入幽蓝的水光。
大概是感觉到袭南竹很是虚弱,女子讲话的语调也平缓了许多,少了几分不祥和的讽刺意味。
“雨…好吧!寒月。”袭南竹再次做出妥协,方才自己被“云魄”打中之前是出于护主的本能,不能有自己原来的意识地去保护宛星霓。
好友好不容易为他制造出的一层可以在人间行动自如的界术,也因此化为乌有。
“你明知道的,没有。”女子淡淡的话语让人找不出破绽。仿佛实情便是如此不曾掺假。
“咳……”袭南竹轻咳一声,二人消失在满是香烟的房间里。
月光凝院外,几个灰影隐匿在曙光来临之前的夜色里,向房中探头探脑。
相府外,风中有两道身影,男子身姿矫健、女子步法轻盈。
“非得如此才行嘛?”袭南竹恢复了神气,似乎在追赶什么一般,且言且行。
“我说没有,你不甘休;我言有法,你又迟疑。”女子若飘扬在空中的绸缎。看似轻的会被风吹走。行动上却始终可以与袭南竹并肩而行不曾被其落下。
“能成功么?”最终。关于寒月的提议,袭南竹还是选择了放弃坚持已见,好像是除此之外别无选择一般。
“是个人,就有意志薄弱的可乘之机。”寒风拂面。寒月的话更像是取人性命的夜之修罗。
可惜了她是个表象柔弱的女子,否则一定会成就一番不朽的霸业。
话语决然,随着再次漫天飘洒的冬之使者一点点地零落,沉寂在寅时未见天明的大地怀抱中。
与中天城相距不远的一座小城边,镇云魄一行人正在这座城的护城墙上。
“魄姐姐,这很冷!为什么咱们不等南竹?”宛星霓嚷着冷,实是怕月光炒饭冻出个好歹来。
至于提起袭南竹嘛,纯粹是依赖成了习惯,问问罢了。
宛星霓现在是有了炒饭万事足。才不会浪费神气去研究别人。
镇云魄不回话,坐在城墙的垛口上双腿垂着面对中天城的外面。
冷么?
镇云魄此刻的心情何止是冷?
她不怕暂时不能与双亲和哥哥们相聚的孤单,因为娘说过“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可是。镇云魄讨厌眼前这种欣喜温暖后的凄冷。
南竹怎么能如此狠心呢?
“南竹先生便是你的归处?”脱下外袍罩在镇云魄的头上,泷仙之觉得自己真实富贵身、贫贱命。
以前欺负成功面前这个女人明明是件很高兴的事,现下却犯贱地不愿意看见嚣张跋扈惯了的镇云魄像个死人似的,连理会人的行为也没有了。
“他不是!我的归处有爹娘、有哥哥。他是我的末路!”镇云魄气急了,对宛星霓的话她不予理会已是给了最大的颜面。
被泷仙之带着体温的外袍包裹住,她有一种眼中的冰要融化了的厌恶感。
她讨厌哭,尤其是现在!
她为什么要听袭南竹的?
他不让她哭、她就不哭,可是她的伤心谁来替?
泷仙之没有继续问下去,镇云魄落寞的背影足以说明一切,她是口是心非,其实她是很在意自己正在骂着的人。
镇云魄随着“啪、啪”的落珠声吸了吸鼻子,从城垛上站起身。
扯下身上的外袍转身递给泷仙之,她有良心,不会因为伤心难过就变成一只失去母亲的幼犬,害怕得到处乱咬人。
就在此时,立在月光炒饭身畔的宛星霓惊奇地端平手臂指向镇云魄的身后,中天城的方向。
“魄姐姐!中天城好像开始沉了!”关于一座“人类聚居地”的沉陷,小狐仙没有什么惶恐的危机感。
镇云魄闻言不信其真地继续递出她手中的衣袍,可泷仙之伸手去接时,衣袍却先他一步落在地上。
‘南竹,他不是在找借口么?好好的一座城怎么会说沉就沉?天象有灵,中天与两仪明明就是气数未尽的呀!’
衣袍之所以会落地,就是因为镇云魄在对宛星霓的“小谎话”嗤之以鼻的下一瞬后感应到了远方芒点一般的大城在塌陷。
“南竹。”足足与自己思想斗争了眨三次眼的功夫,镇云魄才低喃出心中那人的名字打算冲回去。
她不明白,既然袭南竹已然预知到了中天城会塌掉,为何还要对她说自己不能离开中天城那种话?
“且留步!”连自己那堆重要物件都顾不上拿的镇云魄,被身后的人扯住后衣摆惯性地拉入怀中。
伴着头顶传来的三个字和嗅觉,欲挣开的动作僵在原处。
镇云魄回首仰头。
是错觉?
不!
许是思之过甚……
第一百六十一章 交换条件(求订阅)
一把将镇云魄按在地上,自己也马上伏在她的身上。
一阵强有力的劲风紧随这动作而来,泷仙之将头埋得更低。
镇云魄甚至能感觉到他急促的喘息声,仿佛是被什么追赶之后的挣扎。
“你干什么?”镇云魄自不会觉得泷仙之这是在无理取闹,只是以她对以前那个泷仙之的了解,她困惑的是泷仙之怎么会有预知这种危险的能力?
侧过脸时,她微凉的唇正好擦过泷仙之的脸。
镇云魄只考虑到事态紧急,肉和肉碰一下的事情根本就没往心里装。
“有危险。”泷仙之回答镇云魄时,头已别向另外一侧,从脸一直红到耳根。
劲风没有一下子过去,泷仙之也不敢松手。
干什么?
泷仙之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很不能自已的意识到有危险靠近。
然后?
感知这危险是自己抗衡不得的,就只有避开了。
“这种危险我自会避开,一边去!”猛地向上一起身,泷仙之猝不及防地被镇云魄这动作掀倒仰面躺在地上。
可是镇云魄料想错了,这次的“这种危险”她避之不得。
像一只断了线的纸鸢,镇云魄顺风就被刮起,泷仙之伸手握住她的脚踝也如大树一般被连根拔起。
脚下,月光炒饭和小狐狸宛星霓来抓他的衣摆,人没碰到半分也依样随着大风在空中行了一段回旋向中天城的方向。
泷仙之身上挂着镇云魄的“全部家当”,将人按在身前以自己脱下未及穿上的外袍裹好,闭上双眸等待大风的停驻。
耳边“呼呼”的风声连绵不绝,第一次,镇云魄觉得泷仙之还有点儿用,认为他做了男人该做的事。
眼前乍明又忽暗,不晓得周身发生了什么,总而言之,泷仙之依稀之间好似看见了儿时记忆中的南竹先生正和一名风姿绰约的女子交谈完毕向自己走来。
“揣着那东西劳神么?不若将其交给我。否则以后会更加前途未卜。”不知何故,泷仙之敬之爱之的人这样对他讲时,他犹豫了。
泷仙之不愿意将玉交出去,仿佛即使与性命之忧无碍他也不愿意了。
所以,泷仙之下意识地摇头。
对面的袭南竹见状笑了,“执着是件好事,可有时也未必有结果。就像现在的你,心之所系也同样待你么?”
袭南竹的话,泷仙之听不懂,但却莫名其妙地为之颔首。
“既是如此。我也只能不得已而为之了。”袭南竹怅然转身。以侧脸对着泷仙之。
淡泊尘世地仰起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转念之间,泷仙之似是听到了有人在呼唤自己。
循声低头看去,自己正处在一棵郁郁葱葱、苍翠欲滴的大树上。
树下,一个本该冷颜的美妇人正巧笑嫣然地向自己招手。
在她身旁。一名与自己样貌有七八分相似的男子也仰面笑望着自己。
泷仙之心中一喜,这对夫妇不正是他的双亲么?
方想一跃下树去见爹娘,动作猛然止于惊觉双亲多年之前就已经过世了的事实上。
泷仙之不可置信地努力眨眼,期待自己再张开眼睛时,幻象就会自动消失。
可是无论试过多少次,他终究没有成功。
直到他无故下落的身子顿在半空中,听闻有人在唤他的名字,这才拼力睁开自己的眼睛。
“仙之,仙之!”睁开眼睛。月光炒饭正俯身在他身边。
再一次闭上双眼复张开,月光炒饭还在。
所以泷仙之才放心地移开视线,四处找寻镇云魄的芳踪。
“你在找什么?”月光炒饭见泷仙之只是转动了脖子,一副找人心切的样子。
而后回望泷仙之膝上依旧只似睡熟的镇云魄,不觉间才问了泷仙之。
“那女人去哪了?”泷仙之仍旧在到处看。只是未曾低下头去看一眼。
疑惑地注视着泷仙之,月光炒饭心下暗道,‘这小子在耍什么性子?人明摆地在他身上,为何?等一下!’
月光炒饭心里有一个大胆的假设,他回头望了一眼碧草那头小河边上的宛星霓。
自己醒来时,这个小姑娘正执着她的长发在他的脸上搔痒。
没道理自己浑身酸楚,她一个小姑娘家却安然无恙的。
看过宛星霓与泷仙之现状的天差地别,月光炒饭再次觉得自己最终的想法没有错,宛星霓不是凡世中的女子。
“闭嘴,我还没睡醒呢……”谁在泷仙之膝上的镇云魄开始华丽丽地“闹床气”了,借着这与中天城完全不同的季节。
春风轻轻地拂过面庞,镇云魄睡意正浓地咕哝了一句,又向上枕了枕,睡沉了。
泷仙之听见镇云魄的声音,勉强地低下头。
这才发觉自己出了脖子以上的部位,四肢不仅仅是动弹不得,就连知觉都没有了。
呓语到后面的人也似做了噩梦似的猛地直起身,一下子就扑倒泷仙之的身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将头搁在泷仙之的颈弯声音抽泣却没有眼泪。
镇云魄一边如此一边叫着几个人的名字,泷仙之受宠若惊,想要安抚镇云魄顺顺她的发顶,怎奈自己根本动不了。
“你这小子怎么看上去和他们差那多么?难怪小丫头看不上你。”“哭泣”的人突然放开双手,大方无羞赧之意地坐在泷仙之的腿上。
拂开泷仙之肩上的几根碎草屑,仰头看了看泷仙之背后倚着的大树树冠,语气不善的讪讪一句。
泷仙之从镇云魄毫不掩饰的眼神中看到了“看不起”,是有别于以往任何一次镇云魄看自己的不屑目光。
现下,不用什么直觉泷仙之也知道,他腿上这个出言尖酸刻薄、讲话不给人留半分颜面的女子,一定不是他相处了几日见惯了真性情的镇云魄本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