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小姐,是的。”品竹垂首。
谢芳华微微转动眸光,忽然道,“你是不是也姓谢?是谢氏的女儿?”
品竹一怔,猛地抬头看向谢芳华,那一瞬间,眸光似乎亮了一分,须臾,又褪去,低声道,“我是南阳谢氏旁支的孤女。几年前,小姐离开府中,去无名山,我被世子派人带出了南阳,来了京城。”
谢芳华点点头,笑道,“我就说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相像,你我同宗一脉,自然相像几分。哥哥派人去了南阳找到你,也是费心了。”
品竹点头,微微暗哑地道,“若不是世子,我这个孤女怕是早就死在了接头。”
谢芳华抿起唇,谢氏族系虽然庞大,子息虽然诸多,根系虽然遍布天下各地,但是也会有吃不饱,穿不暖,无人管,受人欺负,流落接头的人。她走上前,拍拍品竹的肩膀。
品竹有些累意地看着她,嘴角却因为她温暖的宽慰举动露出了欢喜的笑意。
“你们呢?”谢芳华看向其她五人,“各自报报名字和以前过往。”
“奴婢叫品萱,范阳人,小时候,范阳发大水,父母亲人都被水冲走了,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幸好遇到了世子的人,救了我,带来了府中。”品萱道。
“奴婢叫品妍,平阳人,家里做着几庄生意,因父母得罪了人,双双被人陷害了,我那时候还小,父母遇害后,家产也被人夺去,我无人照拂,饿昏在街头,幸好遇到世子的人,将我带来了府中。”品妍道。
“奴婢叫品青,清河人,从我记事起,就无亲人,与一帮乞丐一起生活,做些乞讨、偷盗的营生。后来遇到世子的人,带来了府中。”品青道。
“奴婢叫侍蓝,荥阳人,自小被父母遗弃,尼姑庵的一个女尼收容了我,后来,女尼病逝,尼姑庵失了火,我那日下山去买药,有幸躲过了一劫,再回去后,无家可归,后来也是世子的人看中,将我带来了府中。”侍蓝道。
“奴婢叫侍晚,早已经不记得是否有家和亲人,因为自小就被贩子倒卖了多个地方。八年前,我被卖到府里。世子将我选来了海棠苑。”侍晚道。
五人依次说完,都静静站着,不再说话。
谢芳华点点头,品竹加上这五个人,可谓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
侍画看着谢芳华,上前一步,恭敬地道,“小姐,我和侍墨二人是出自夫人的娘家,您走后,被世子选了来。”
谢芳华微微凝眉,“原来你们出自李家?”
二人点点头,“我二人是李家的孤女,李家宗祠子息太多,无人照拂。”
谢芳华点点头,“自从舅舅去了漠北戍边,李家便也迁出了京城。娘死后,李家在京城也算是无人了。曾经的一大世家,若非舅舅还在漠北,世人都怕是遗忘了李家。”
二人不再说话。
谢芳华沉默片刻,看着眼前的八个女子,“品竹善于易容乔装,品妍善于经营,品青善于偷盗,品萱善于什么?”
品萱立即回答,“回小姐,奴婢善于攻略,对兵器也有涉猎,以前家中父母做铁骑。”
谢芳华点点头,看向其她四人。
侍画道,“奴婢和侍墨善武,奴婢善硬兵器,侍墨善软兵器,且同时擅长袖剑和暗器之术。”
谢芳华点点头,看向侍晚和侍蓝。
侍晚道,“奴婢擅长机锋和兵谋。”
侍蓝道,“奴婢擅长医毒和机关八卦布阵之术。”
谢芳华点点头,看着八人,笑道,“哥哥派人找到你们,又将你们带来府中,各有千秋,各自擅长专攻一二事儿,想必费了很多心思。”
八人齐齐颔首,恭敬地道,“世子为了小姐有朝一日平安回来,将我等八人交给小姐,的确费了很多心思在奴婢们身上。”
“我今日只是见见你们,短时间内,你们还是依照从前,该做什么做什么。等过些时候,我可能会将你们八人分派事情。”谢芳华轻轻扣着桌面,温和地道,“现在,你们有什么想法可以与我说。”
八人对看一眼,齐齐摇头,“回小姐,我等八人没有想法,世子对我们八人恩同再造,我等八人以后唯小姐之命是从。”
谢芳华笑了笑,“既然如此,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八人闻言齐齐对谢芳华做了个告退礼,退了下去。
品竹等六人出了海棠苑,侍画和侍墨留了下来守在门口。
屋中静了下来,谢芳华站在桌前沉思片刻,转身躺到美人靠上闭目休息。
半个时辰后,一个人影越过墙头,无声无息地进了海棠苑。
“谁?”侍画和侍墨同时低喝了一声。
“是我的人,让他进来。”谢芳华睁开眼睛,低浅的声音传出门外。
侍画、侍墨看着进来的黑衣人,黑衣黑面,全身上下,包裹着黑色,如从地狱里出来的一般,如今太阳还未落山,他顶着夕阳进了海棠苑,丝毫不胆怯,显然,他躲过了府中护卫,是个高手。若不是她们二人一直守在小姐的房门口没离开,恐怕也发现不了他进院子。听到谢芳华的吩咐,二人齐齐收回了拔出的兵器,退在了门口两旁。
言宸露在外面的眸光随意地看了二人一眼,推开门,进了屋。
“还以为你得天黑才会来,不想这么早便忍不住了。”谢芳华躺着的身子坐起,对言宸笑了笑,“因为宫里传出皇上赐婚的圣旨吧?你便着急过来了?”
言宸脚步顿了一下,点点头,眸光有些青黑,问道,“为何会有赐婚的圣旨?”
谢芳华挥手转动了桌前的椅子,对他道,“坐吧!这里安全,今日你可以多留一会儿。我与你细说,也有些事情需要详说。”
言宸点点头,在桌前坐了下来。
谢芳华便将今日进宫在灵雀台的事情详略得当地说了一遍。
言宸眸光时而深时而浅,不停地变幻,听完之后,没说话。
谢芳华看着他,等他开口说这件事情的看法。
过了许久,言宸眸光恢复平静,“若是秦铮是真心娶你,倒也是一桩好姻缘。”
谢芳华一怔。
言宸似乎笑了一下,不过转瞬即逝,且蒙着面巾,若不是谢芳华了解他,并看不出来他在笑,见她怔住,他又道,“秦铮如此一闹,该为难的人是当朝天子,龙椅上坐着的那个人。天下谁人都知道英亲王妃爱子如命,英亲王敬重王妃,虽然英亲王府有个庶长子,但秦铮就是英亲王府的命根子。他若想娶你,自然会护你,同时,也应该会护忠勇侯府。”
谢芳华睫毛动了动,“你真觉得这件事对我对忠勇侯府有利?真认为这是一门好姻缘?确定秦铮此举不会促使皇上尽快地对付忠勇侯府?”
言宸淡淡道,“英亲王府和忠勇侯府有了姻亲关系,结成了一根纽带,皇上就算要对付忠勇侯府,也要斟酌而行,偌大的忠勇侯府,偌大的谢氏,若是容易,皇上早就动手了。他即便想尽快除去,也要尽快拿出雷霆之势的手法,可惜,就目前看来,皇上都不具备。”
谢芳华忽然道,“北齐我姑姑病重了。”
“我三日前就得到了北齐那边的消息,但是没办法给你。”言宸道,“据说是呕血之症,北齐医者均查不出来,已经不能下床。时间两个月了。若是再不救治,恐怕不保。”
谢芳华眯了眯眼睛,“北齐王二十年来一直爱重姑姑,必是有感情,应该不愿失去姑姑,我想……”话语说到一半,远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立即顿住。
言宸也听见脚步声,看向窗外。
守在门口的侍画此时低声道,“小姐,铮二公子由世子陪着过来咱们海棠苑了。”
秦铮来海棠苑做什么?而且这是她的闺阁,哥哥竟然还带他来?
谢芳华颦眉,从窗外收回视线,看向言宸,见他也皱起眉头,她低声道,“秦铮这个人想做什么,向来没人能拦得住。既然是哥哥陪同来的,我院子里的人是拦不住他的。你先躲一躲吧!”
言宸点头,站起身。
谢芳华伸手一指大床上,低声道,“我的床板下有机关,你打开机关,下面有暗室。”
言宸走向里侧的大床,扭开机关,大床露出一个人的空隙,他轻轻跳了下去。随着他跳下,大床又恢复原样,看不出丝毫痕迹。
谢芳华打开窗子,冷风透过帘幕吹了进来,吹散了几分内室里的气息,她对外面低声吩咐,“若是哥哥问起,就说我在休息,尽量拦住,若拦不住,也不用拦了,让他们进来。”
“是,小姐!”侍画、侍墨垂首应声。
谢芳华走到美人靠上躺下,随手抓了一块薄毯盖在了身上,闭上了眼睛,猜测秦铮来她这里的用意。
不多时,谢墨含和秦铮进了海棠苑。
☆、第六十七章晚宴
侍画、侍墨迎上前,对二人恭敬地见礼。
谢墨含点点头,温声问,“妹妹呢?”
“回世子,小姐在屋中休息。”侍画低声回道。
谢墨含停住脚步,看向秦铮,温和地道,“秦铮兄,妹妹今日太累了,如今在休息。你且安心,她无事,就不必看了吧!”
“不行,看不到她我不放心。”秦铮摇头。
谢墨含无奈,看着他,“秦铮兄,你不放心什么?她的病又不是一年两年了。”
秦铮瞅了谢墨含一眼,眸光意味幽深,“子归兄,正因为她的病不是一年两年我才不放心。你要知道,她如今赐婚给了我,我也立了誓言,她如今的命可牵扯着我这条命。她若是有个好歹,我岂不是也不能活了?所以,你觉得我都到这里了,不见到她能回去吗?”
谢墨含失语。
秦铮不再说话,缓步向主屋门口走来,没人引路,却看起来熟悉无比。
谢墨含只能跟在他身后,连连摇头。
侍画、侍墨得了谢芳华的吩咐,既然世子都拦不住,她们更不可能拦住人,于是齐齐快走一步,在秦铮到达门口之前打开了房门。
侍画对里面轻声道,“小姐,世子和铮二公子过来看您了。”
谢芳华不答话。
侍画、侍墨打开房门,退在一旁,挑着门帘请谢墨含和秦铮入内。
秦铮脚步轻缓地进了屋,如出入自己家一般地随意,进屋后,一眼便看到躺在美人靠上的谢芳华,她闭着眼睛,似睡非睡,眉目安然,气色娴静,脸庞已经不再是今日进宫时那般苍白无血色,虽不红晕,但有着淡淡的光泽,身上盖在薄毯,玲珑纤细的身子若隐若现,华贵典雅的闺阁内,她静得如一幅画,让人不忍打扰。
秦铮本来随意的脚步攸地定住,静静地看着她。
谢墨含跟在秦铮身后,见他停在门口不再往里走,询问道,“秦铮兄?你可看到了,是不是妹妹在休息?”
秦铮眸光动了动,“嗯”了一声。
“她怎么样?我说无恙吧!这回你该放心了。”谢墨含向里面看了一眼,越过秦铮,隐约地看到了躺在美人靠上的谢芳华。
秦铮又“嗯”了一声。
“女子闺阁,向来除了亲人兄长弟妹外,不邀外男入内。虽然她与你有了婚约,但是总归是大婚还要三年,这三年之间,也许还会有什么变数。”谢墨含低声道,“你还是要顾忌点儿妹妹的名声,看一眼便罢了,不适合待得太久……”
“不会有什么变数。”秦铮收回视线,回头看了谢墨含一眼,话语清淡,但不容置疑。
谢墨含话语顿住,看向秦铮,只见他不但没听他的话立即出去,而是向谢芳华走去,他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拽他出去,还是跟进去。
第一次觉得若不是和秦铮相交多年就好了,他这个大舅兄面对妹妹和他不知如何处理。
秦铮来到谢芳华面前,美人靠矮,她躺在上面,长裙的裙摆和身上盖着的薄毯尾曳在地,她云鬓下留着的长长青丝也顺着矮榻落在地上,他居高临下地看了她片刻,缓缓蹲下身,握住了她露在薄毯外的纤纤素手。
谢芳华微微一颤,手指蜷了蜷。
“就知道你是醒着的。”秦铮蓦地笑了,眉目语气有些得意。
谢芳华睫毛颤了颤,到底是忍不住,睁开了眼睛,眸光闪过一丝恼意,她若是不醒来,指不定他还会做什么,从他手中抽出手,坐起身,看着他,“你来做什么?”
秦铮蹲在美人靠前,微微仰头看着她,随意地道,“过来看看你!”
“我很好,你可以回去了。”谢芳华冷静地道。
秦铮挑了挑眉,“我刚来,便赶我走?”顿了顿,站起身,意有所指地道,“在皇宫的凤鸾宫里是谁抓着我的袖子不让我离开的?”
谢芳华脸一红,低叱道,“那怎么能一样?”
“哦,是不一样。”秦铮顺着她的话道,“那里是皇后的寝宫,当时有皇后在,有我娘在,有我姑姑在。你有点儿怕她们对你盘问,所以,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