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子时之前,来到了城门口。
城门的门还没关,门口灯火明亮,有一群人站在门口等候。
“好大的阵仗!”谢云继挑开帘幕,向外看了一眼,啧啧了一声,回头对谢云澜道,“还是你这个谢氏米粮的公子做得比我这个谢氏盐仓的公子有范儿,我可从来没见识到这么个待遇。”
“你也可以离家三年试试!也许也有这待遇!”谢云澜面上的表情淡淡的。
谢云继呵呵了一声,“还是算了吧!我离家十日八日还行,若是三年……”他“唔”了一声,“那就干脆不用姓谢了!”
谢云澜扯了扯嘴角,“不姓谢也没什么不好。”
谢云继一愣,品味这句话,笑道,“也是!可惜……不是你不想姓就能不姓的。一脚踏进泥潭,哪容你那么轻易地出去?”
谢云澜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谢芳华看着二人,身为谢氏这个姓氏,能够带给他们的,已经不是荣耀,反而是包袱了。她也抿起唇,想着如今还有多少人为了是谢氏人而自豪?应该还是有很多的。毕竟谢氏米粮和谢氏盐仓的公子都是独一无二的。
别人只羡慕他们的身份和荣华,可是看不见他们背负的东西。
她顺着谢云继挑开的帘幕看去,乌压压一群人,她扫了一眼,全部都不认识。移开视线,见城门昏暗的角落处停着一辆黑色的马车,她眼睛一亮,那是她哥哥的马车。他一定是得到了消息,前来接她了。
相较于谢氏米粮强大的阵仗,哥哥只一辆车,几乎是不显眼。
她心中蓦地好了起来。
“本来想送你去忠勇侯府,如今看来不用了!”谢云澜也看到了谢墨含的马车。
谢芳华有些不舍地看着他,“云澜哥哥,你回谢氏米粮的府邸住吗?”
谢云澜抿唇,“我先回去看看老夫人,晚些时候,就去我自己的府邸。”
谢芳华点点头,他如今和谢氏米粮关系微妙,已经分离出谢氏米粮,况且,他的脾性是不想住谢氏米粮的。唯一的牵挂,也就是老夫人了。
说话间,车队已经缓缓停下。
谢氏米粮的管家前一步已经回来禀告,此时和一群人一起迎上前,将谢云澜的马车围住嘘寒问暖。
谢云澜缓不下了马车,对那些人面色平淡道,“劳烦诸位来城门相迎,回府再叙话吧!”
众人显然也熟悉谢云澜的性情,都齐齐点头。
“世子!”谢云澜不再理会这些人,对从黑暗角落里下了马车向这边走来的人打招呼。
众人都顺着谢云澜的视线看过去。谢氏米粮暗中早已经分离出谢氏,如今也就挂着个谢氏的名头而来,没捅破这层窗户纸。很多人都明里暗里不买忠勇侯府的账。所以,即便谢墨含的马车来了,除了几个人注意外,也没多少人注意。更何况,他一直没从车上下来。
“云澜!”谢墨含微微一笑,“辛苦你送妹妹回来!”
谢云澜摇摇头,“怎么能算得上辛苦?她一路很乖巧。”
谢墨含失笑,“也就是你觉得他乖巧。”话落,见谢芳华从马车上跳下来,疾步走向他,蹙了蹙眉,温声道,“小心一些,裙摆那么长,你就不怕摔了自己。”
“哥哥,你可真是操心!我和云澜哥哥待在一处好些日子,他也没和你一样唠叨我,你是一见面就唠叨。”谢芳华揉揉额头,“走吧!我们回家。”
“他是惯着你!”谢墨含忍不住好笑,无奈地摇摇头,对谢云澜拱手,“明日若没什么事儿,就来府里坐坐吧!”
谢云澜点头,“我回京是要去拜访老侯爷的,明日没什么事情,一定去!”
谢墨含颔首,不再多言,和谢芳华向自己的马车走去。
二人离开后,谢云澜回到自己马车,挑开帘幕,见谢云继不见了。他回头瞅了一眼谢墨含的马车,慢慢上了马车。
一辆马车慢慢向忠勇侯府行去,一辆马车由一众人簇拥着,浩浩汤汤向谢氏米粮而去。
秦浩是知道谢芳华下了马车后,才在后方知晓原来她也在谢云澜的马车上,一时觉得这么长时间出外剿匪,消息到底是闭塞了,不由有些郁闷。深夜自然不能进宫去复旨了,他自然是回了英亲王府。谢芳华上了马车,见到谢云继竟然坐在了马车内,对他道,“你不会真不回家,要去忠勇侯府住吧?”
“家里不安全,我不如住忠勇侯府!”谢云继无奈地委屈地看着她,“芳华妹妹,你可要收留我啊!我是为你鞍前马后才无家可回的。”
谢芳华好笑,想想秦钰虽然在百里地之外,但是保不准还是能伸手拿捏谢云继。毕竟谢云继为她这件事情可是出了不少力,也算是暴露了。忠勇侯府也不怕多他一个人。点点头,“好吧!那云继哥哥,你可要乖些。”
“保证很乖!”谢云继立即下保证。
谢墨含上了车后,听到二人对话,忍不住好笑,对侍书吩咐一句,马车向忠勇侯府而去。
☆、第二章告状
马车回到忠勇侯府,子夜已过。
三人下了马车,向内院走去。
谢墨含对侍书吩咐,“将我院子里的碧水阁收拾出来,让云继住吧!”
侍书立即应声,连忙向芝兰苑跑去。
谢云继没意见,对谢墨含笑道,“多谢世子了!我大约会多打扰些日子。”
谢墨含失笑,“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
谢云继转身将胳膊搭在谢芳华的肩膀上,笑嘻嘻地道,“芳华妹妹,我本来想去你的海棠亭祸害,这回世子给我安排了,便宜你了。”
谢芳华白了他一眼,将他的胳膊拽下来,板着脸道,“勾肩搭背,成何体统!”
谢云继“噗嗤”一声笑了,看着她,一时无语。
“好了,别闹了!”谢墨含笑着摇摇头,对谢芳华问,“爷爷知道你回来,如今这个时候大约还没睡下。你去荣福堂坐坐吗?还是我让人去告诉爷爷一声,明日早上你再过去请安?”
“我现在就去!”谢芳华道。
“也好!”谢墨含点头,看向谢云继,“云继累不累?”
“还好,既然老侯爷没睡,我再累也要去给他老人家请安。一起过去吧!”谢云继道。
谢墨含点点头,三人一起向荣福堂走去。
来到荣福堂,正屋的灯果然亮着。
福婶站在门口,显然是等了半响了,见三人来到,顿时笑呵呵地迎上前,“小姐,您总算是回来了。”话落,又看向谢云继,纳闷地道,“云继公子怎么也来了?”
“我去接的芳华妹妹!”谢云继道。
福婶恍然,连连道,“老侯爷没睡,正等着呢!”话落,她头前带路,来到门口,挑开门帘,让二人进去。
谢芳华先迈步走了进去,一眼便看到忠勇侯半躺在床上,一双眼睛虽然还和往日一般有神,但眉宇气色处隐隐有些病态,以她精通医术的眼光看来,他显然是病着了。她蹙了蹙眉,快步走过去,伸手拉住他的手,给他号脉。
“臭丫头!”忠勇侯没躲开,看着她胡子翘了翘,骂了一句,“你还舍得回来?我还以为你在平阳城生根了。”
谢芳华抬头瞅了他一眼,一边给他把脉,一边忍不住开口反驳,“外面再好也没有家里好,平阳城有什么好的,我为何要在那里生根?”
“听说这些日子你一直粘着谢云澜那小子?”忠勇侯眉毛抖了抖。
谢芳华手一顿,哼了一声,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听说因为他,你还把铮小子给气着了?”忠勇侯又问。
谢芳华忍不住又抬头看他,心下疑惑,甚是不解,这他也知道?
“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难道我说错了?你没因为粘着谢云澜那小子而把秦铮那小子给气着?”忠勇侯问。
谢芳华沉默地看着忠勇侯,怎么都觉得不对劲,他爷爷很有闲心日日派人盯着她和秦铮的事儿?要不然是她哥哥说的?她扭头看向谢墨含。
谢墨含无奈地摇摇头。
她又看向谢云继。
谢云继立即摆手。
谢芳华转回头,忽然道,“秦铮跟您说的?他说我粘着云澜哥哥,惹他生气了?”
忠勇侯哼了一声,理所当然地道,“要不然你以为谁会告诉我这个老头子?”他脸色不好,“臭丫头,就算云澜那小子不错,可是你也不能忘了你是有未婚夫的人,怎么能日日粘着他,成何体统!”
谢芳华皱眉,“秦铮写信跟您告状?”
“未来的孙女婿三天两头写信给我老人家报平安。我的好孙女却是一个字都没传回来。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爷爷吗?”忠勇侯说着便动了气,大力地拍掉了谢芳华把脉的手。
谢芳华没来得及躲闪,手背被打得一疼,顿时白皙的手红了一片,她退后一步,想要反驳,但也觉得自己实在是没做好人家的孙女,她的确一个字也没写。倒是没想到秦铮这么细心,竟然隔三差五就有来信。她无言片刻,委屈地嘟囔道,“我眼里怎么就没有爷爷了?我……”
“行啦,行啦,不爱听你说话。你赶紧给我回你的院子睡觉去。明日写信去问问铮小子什么时候回来!”忠勇侯挥手赶谢芳华。
“你是受了寒湿之气,染了寒症,我给你开一副方子,你要喝药。”谢芳华站着不走。
“大夫已经看过了,就是前两天连绵地下了好几日雨,我这把老骨头没事儿。你看看你,你这副弱怏怏气色不好的样子才要吃药。”忠勇侯指着谢芳华的脸数落道,“女儿家,不爱惜自己,早晚有你后悔吃亏的时候。”
谢芳华揉揉眉心,走开床前,对站在屋中的福婶问,“大夫开的方子呢,拿来我看看。”
福婶连忙应了一声,从匣子里拿出一张方子,递给谢芳华,小声道,“老侯爷已经病了三日了,头一日最是严重,请了孙太医来。孙太医看过后,开了这个方子。如今您看到他,这还是好转了呢!前两日可把我给吓着了。赶紧派人去将世子给请了回来。”
谢芳华点点头,拿过药方子,看了一眼,孙太医的医术自然是毋庸置疑的,但是用药过于温吞。她提笔在药方子上加了两味药,递给福婶,“明日按照这个给爷爷煎药。”
“好喽!”福婶立即将药方子收了起来,觉得自家小姐真是本事,连孙太医的方子也敢改,若是她前两日在就好了,也不至于弄得忠勇侯府差点儿人仰马翻。
“云继小子留下跟我说会儿话!含儿,你送华丫头回去吧!如今他回来了,明日一早,没准皇上要召她进宫,让她早点儿去睡。”忠勇侯摆摆手,吩咐道。
谢芳华看向谢云继,老头子留谢云继干什么?
谢云继对谢芳华眨眨眼睛,一副丝毫不担心的模样。
“走吧!你气色确实不好,你若是折腾病了,多少人更着急呢。”谢墨含对谢芳华道。
谢芳华本来想和忠勇侯说说关于柳妃、柳氏、沈妃和沈氏未来如何牵制他们制衡秦钰和皇上的事儿。但是他说明日皇上也许会召她进宫,那么也不是不可能。她看了一眼谢云继,老头子这是要问谢云继这些事情了。问他也是一样。她打了个哈欠,点点头,不在多留,向外走去。
谢云澜拍拍谢云继的肩膀,跟着谢芳华出了荣福堂。
夜晚府内的仆人们大多都睡下了,甚是安静,兄妹二人走在路上,只听到二人的脚步声。
“哥哥,你什么时候回府的?”谢芳华问谢墨含。
“三日前,福婶传信,爷爷病了,我便立即赶回来了。”谢墨含道。
“外公呢?”谢芳华想着当初她为了去拦截秦钰救回七星,倒是没想到出了谢云澜这一桩记忆的意外,多逗留了这么多天在外。
“外公不喜京城,还住在云继的别院里给我配药,玲姨侍候着呢。”谢墨含道。
“英亲王妃也回英亲王府了?”谢芳华又问。
谢墨含摇摇头,“英亲王妃说多年没见外公了,我们都走了,她留下来多陪些日子。这两日爷爷病了,我又忙着这些事情,到没抽出时间派人再去关照。如今没听说回英亲王府。大约还是在云继的别院。”
谢芳华点头,忽然有些难受地道,“哥哥,你说我是不是不孝?爷爷病了,我不能侍候汤药于床前,外公好不容易回了南秦,我又不在身边陪着。”
“妹妹,爷爷是因为偏向秦铮,才对你叨咕了两句,秦铮也是会在爷爷面前卖乖讨喜。你别往心里去,爷爷口中虽然说着这些话,其实是心疼你。你一个女儿家,在外面做着男人该扛在肩上的事儿,多么不易,爷爷知道。他老了,不能做什么了。但堂堂谢氏,数万族人,可是偏偏让你一个女儿家将责任扛在肩上。他心里一直不好受。”谢墨含叹了口气,“身为哥哥的我,也不好受。你本该无忧无虑被养在闺阁,也如寻常府邸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