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交握身前,态度恭敬,大抵是这个人的秘书之类。
苏于溪走过去,那坐着的男子也注意到他,不过他既没有站起来,也没有做出其他的表示,仅仅只是抬了下眼皮而已。
苏于溪走到男子跟前,微微欠了欠身道,“先生,请问是您找我?”
男子睨他一眼,“你?”
苏于溪颔首,“我是苏于溪。”
那男子先是一愣,继而似乎连打量苏于溪的耐心也没有了,只是轻蔑地冷笑一声,毫不掩饰眼中的不屑。
站着的男人见状,也跟着质疑道,“你就是苏于溪?不对吧,我们要找的明明是你们a区管事的负责人,怎么倒叫你这么个小毛孩出来?莫非这就是你们这儿的待客之道?”
苏于溪心下微微一沉,脸上神情却仍旧平稳如初。
保持着惯常的温和笑容,苏于溪冷静道,“我就是a区的负责人,您有什么问题请尽管问我,我一定尽己所能为您解答。”
☆、第51章 前兆
“胡勇那批鱼是你卖给他的?”
男子仍旧端正坐着,冷凝着一张脸,都没有自报家门,就毫不客气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苏于溪听他提起胡勇的名字时,那倨傲的语气和态度,心里隐约明白了个大概,“先生,很抱歉,胡老板不止从我们一家买鱼,不知您要问的是哪一批?”
站着的那人伸出右手,亮出一张照片,“这一批。”
苏于溪看了一眼,照片上的运输箱,很明显地贴有协会rd3…a的编号和交易那天的日期,“是的,这批是我卖给胡老板的。”
听见准确的回答,男子哼了一声,“王秘书。”
站着的那人,也就是男子口中的“王秘书”随即上前一步,“你们这儿的鱼呢?我们经理要过目。”
苏于溪微微皱了皱眉,“实在对不起,这位先生您可能不清楚,按照我们协会的管理制度,要看大厅的鱼是需要提前预约的。”
“什么?我们经理可不是第一次来这儿了,从没听说过要预约。”
“呵,”苏于溪笑了笑,耐心解释道,“既然这位先生是协会的老顾客,应该更加不会不懂这里的规定了;再者说,如果谁都可以随便进出,那我们这儿也就很难保证产品的安全和质量,对你们顾客而言也是一种不尊重。”
坐着的男子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苏于溪又道,“先生如果真想看鱼,我这里有清单和图册,您可以选一些出来,我尽快准备,为您送到展览厅过目,您看如何?”
现在已经快要四点半。
接过苏于溪递来的图册,那男子低头粗略翻看了一眼,唇角微微一勾,冷笑道,“那好,就去展览厅看。”
半个小时后,苏于溪总算把鱼都捞好了,跟展览厅的工作人员打完电话,等那边派来运输车,他没顾上歇口气,便立即跟车过去了。
等严洛回到办公室,看见苏于溪的留言,再往门口向保安问明情况,时间已经是五点半。
而此时的苏于溪,正在展览厅里。前面是一字分布排列整齐的鱼缸,每个里面都有十多条小鱼,男子从左到右依次看过,期间几次驻足,眉头几不可察的微微上挑。
红绿灯、银鲨、三间鼠、红斑马……他有意选择的全都是体型最小、游速最快最机灵的鱼种,本以为这些可够苏于溪忙活一阵儿的了,却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迅速就打点好了一切,而且质量上一看就是精挑细选,还真让他半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就连红绿灯那种再普通不过的小鱼,颜色都比寻常看来要精致鲜亮许多,而且这些鱼缸,明显只是一般的光照而已。
“……品相也不过如此。”
男子说了一句,就连吹毛求疵都十分的不情不愿。
苏于溪垂手站在不远处,温和如初地笑道,“按照先生您给我的单子,这些都是三类鱼,如果您不满意,我们还有二类和一类可供您参考。”
男子神色一僵,“不用了。”
说着又转头看了眼王秘书,神色阴鸷,“我们走。”
两人连句告辞也没说,就一前一后快步走出了展览厅。而他们前脚才刚出去,后面屏风遮着的后门就立即闪进来一个人。
“小溪啊小溪,你可真让师傅我刮目相看呐!”
严洛一边鼓掌一边大笑。
苏于溪叹了口气,“严哥,一会儿再说吧,都快七点了,我得赶紧给我妈打个电话,不然她该着急了。”
“我知道我知道,”严洛很是善解人意,“你只管打你的电话,我跟人说一声,把这些缸送回去。”
又是一通忙活,直到七点半才终于告一段落,师徒俩走在冷冷清清的大院子里,严洛等苏于溪又接完一个电话,不由地心生感慨。
“你可真有耐心,要换做我,跟我妈打电话就没超过一分钟的,说实在,当妈的就那些车轱辘话,我听着听着就嫌唠叨了。”
苏于溪笑笑,“严哥的妈妈不等你吃饭么?”
严洛扬手大大伸了个懒腰,“我妈啊在老家呢,算起来我已经快有一年没回过家了吧。”
苏于溪了然地点了点头,“那严哥这么久不回家,你妈妈一定很挂念的。”
严洛哈哈一笑,“才没有啦,我爸妈好不容易才把我撵出门,现在过二人世界不亦乐乎,天天在外面环游世界,哪儿还能有心思记得我这个儿子呀?”
苏于溪听严洛说得十足哀怨,活像被哪家狠心父母抛弃的娃似的,忍不住也跟着笑了出来。
初春夜晚的空气格外清新,还带着点玉兰花淡淡的芬芳。
先前那男子引来的不愉快很快就烟消云散,严洛本以为依照他最后走时那态度,应该不可能再放低身段过来找茬儿了,这倒也乐得清静,他本就打算告诫苏于溪,下次那人要是再来,就理直气壮地拒绝他,哪怕借口说鱼没有了也行。
可是,令严洛万万没想到的是,仅仅在第二天,那家伙就又找上门了,不过这次他本人没来,来的只有王秘书。
没有老板在,王秘书倒也没那么硬气了,刚一照面便开门见山直奔主题,说明赵经理有意与苏于溪签一笔订单,由于数量较多,交货时间定在一个月后,此外,他还留下了那人的一张名片。
凤锦集团,赵科齐经理。
“这是什么意思?专门留下这玩意儿,是想强买强卖?还是警告我们别想得罪他?”
严洛手里捏着那张名片,半眯的眼睛里寒光奕奕。
苏于溪不明就里,“严哥,你说这笔订单,我应不应该接?”
严洛略带凉薄地一笑,“接,当然要接。”
他其实一直想着,惹不起还是躲得起的,可是今天这么轻飘飘的一张名片,却让他知道,那家伙是在拿凤锦集团压他们呢。
“严哥……这赵经理,究竟是什么人?”苏于溪见严洛神色阴晴不定,忍不住出声询问。
严洛将名片随手丢到一边,“他是廖志杰主要的合作伙伴之一。”
苏于溪顿了一顿,“那……凤锦集团呢?”
严洛直摇头,脸上尽是苦笑,“你可真会找关键词,没错,凤锦集团今年向协会投了不少钱,双方刚刚建立联盟合作契约。”
所以,一边是竞争对手廖志杰,如果苏于溪接了赵科齐今年开春这第一笔订单,那就意味着明目张胆抢走廖志杰的一位重要客户,严洛和他之间一直潜在的明争暗斗无疑将大大升级。
而另一边,又是刚开始全面铺开合作前景的凤锦集团,苏于溪如果在这个时候公然拒绝赵科齐的订单,后果会如何便可想而知。
似乎再怎么权衡利弊,他们也只能顾全大局接受合作,而且必须要好好合作绝不能敷衍了事。
“算了,该来的总会来的,这种表面上的平静总有一天会被打破,不过是个导火索而已。小溪,你只管好好做这笔订单,让那位金主满意了,其余的,我来应付就可以。”
严洛说着,一手捏住下颌,抿紧的薄唇透出几分僵硬,镜片后那眼神也是异常深沉。
苏于溪头一回见他如此,知道这次的事情只怕来者不善,他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严哥放心。”
他能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为这次的订单准备最好的产品,关键时候,还是得靠实力才能说明一切。
严洛没有直接回c区,而是先去了一趟会长办公室,向孟会长详细汇报了几件事,上层机构之间盘根错节的争斗从来都是与下方紧密相连的,严洛很清楚地明白这其中利害关系。
“嗯,你说的事,我心里有数了。”
孟会长站起身,缓步走到窗边,从三十层的高楼眺望整个c城的远景,朦胧点缀的绿意开始爬上灰白的楼房和街道,仿佛给人带来无穷无尽的生机和希望。
“比起这些,我其实更担心……严洛,你是我最信任的属下,是我一手栽培起来的,你可懂我的意思?”
严洛挺直脊背,“会长,我明白。”
孟会长点了点头,“明白就好,你看这城市已经迎来新的一年,冬天就要过去,万物复苏,是多么令人欣喜的景象!那些治标不治本的东西,从来都不是老头子我关注的重点,你别看我一把年纪,到底也算驰骋商场这么多年,何曾惧怕过任何事?”
孟会长负手立在窗前,严洛注视他,老人满头银霜,背影挺立如苍意碧云,只是很矛盾的,那魁伟而富有力量的感觉,又仿佛只是无比脆弱的一层表象。
“严洛,这些日子,他……还好么?”
严洛一愣,下意识以为孟会长是问的苏于溪,可是转念一想,他方才事无巨细都已经汇报过了,那么,这个“他”应该是指——
“他很好,会长,他最近在忙很多事,而且我觉得,他心情不错。”
“是么?”
孟会长没有回转身,但严洛看见,他似乎是轻轻点了点头,负在身后的手松开,转而扶住前面的栏杆。
严洛没有说话,大约过了两分钟,孟会长才又开口道,“他对我强加给他的任务,没说什么?”
严洛顿了顿,迟疑着回答,“他……说了。”
孟会长感兴趣地转身,“哦?这可真难得,他说什么?”
严洛不知道该怎么转达,那句话实在是——犹豫片刻,严洛决定换一种稍微温和一点的说法。
“他说,他一定会做得很好,请会长拭目以待。”
孟会长朗声一笑,“这可不像那孩子会说的话……好吧,我接受你善意的谎言,总归他最后是同意了,老头子也算很欣慰的!行了,没别的事了,严洛你先回去吧!”
“是。”严洛恭敬地回答。
临出门时,孟会长忽然又道,“另外那些麻烦事儿,你可以适当跟小苏说一说,那孩子虽然心眼儿实在,但聪明得很,你即使不说,他心里也通透着呢,倒不如你就清楚告诉他,我相信以你们的能力,可以处理得很好。”
“……我明白了,谢谢会长。”
严洛微微鞠了一躬。
虽然没明说,但孟会长最后那番话无疑是在告诉严洛,不管他们怎么做,他都相信并且支持他们,这无疑是最大的鼓励,有了这张王牌,严洛心里也顿时安定了不少。
是福是祸,多走几步自然见分晓。
☆、第52章 畅晴
下午,严洛特地带苏于溪去了一趟畅晴园。
胡勇的那批鱼已经进入市场一周,按照惯例,对于这样的大订单,是需要及时进行跟踪考察的,目的也是为了更真实地获得市场反馈。
畅晴园位于c城老城区,依一座近代园林而建,大部分保留了旧时面貌,只做适当休憩翻新。入口处,黑漆木门两旁各蹲了一只石狮子,门口贴着大红的对联,还保留了几分过年的气象。
不时有人进进出出,站在外面就已经能听见里头的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老板,这种鱼怎么卖?”
“您说哪个?哦,这个啊,这个便宜,十块钱三对儿,您随便挑!”
“那这个呢?”
“这个比刚那个好,是纯红的,要二十一对儿。”
进门那家店大概是位置最好的,只见一群人围成一堆儿,对着整面墙壁上格子一样的玻璃缸叽叽喳喳地说话。
店主满面红光,腰间挎着个钱包,一边收钱一边给顾客捞鱼,就苏于溪和严洛站在那儿短短五分钟的功夫,他便卖出去小三十条鱼。
“小哥,你们胡老板呢?”
等店里终于消停一些,严洛才走上前。
那店主小哥一见严洛,忙堆笑道,“原来是严经理,您来得可真不凑巧,我们老板今天有事去城北头那家店了,您要不给他打个电话?”
“不用了,我们就是来看看的,倒不一定要他在。”
那小哥听他这样说,这才恍然,“哦我知道了,严经理是来看上次那批货的吧?可真不是我吹的,这次这些货刚来头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