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一切都变了,村里的气氛变得紧张,原本温和的村民们态度也变得微妙起来。
尤其是对待隔壁姐姐的态度,更是微妙极了。他们看着姐姐的目光,带着警惕与诡异的笑意。
胡慧贞不懂那是什么表情,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隔壁叔叔说姐姐生病了,她再也没见过她,姐姐和任家哥哥也没有再见面。
直到一天夜里,她半夜起来去洗手间,听到了父母的动静。
那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就这么跟着父母,一直来到了村子那棵大槐树下。
在那里,姐姐和任家哥哥两人被捆着丢在地上,村民们愤愤不平的朝着他们说着什么,脸上的表情狰狞而可怕。
那时候,她心里似乎有某种可怕的预感,她躲在草丛里,身体控制不住的战栗起来,然后看见村民们拿着锄头将姐姐和任家哥哥给打死了。
害怕,恐惧……
那些白日温和友好的长辈们,此时他们的表情那么狰狞,那么可怕,才十岁的胡慧贞的身体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她看着村民们将姐姐和任家哥哥的尸体拖到山上,把他们的尸体丢在了长生花花神那里。然后在第二日,看着大家欢天喜地的拿盆去移栽盛开的“长生花”,只觉得以往温馨的村庄变成了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
长生花长生花,这花美丽动人,看着洁白无瑕,可是谁又知道,这种花是从人体里盛开出来的呢?
从那一天起,胡慧贞就开始努力学习,她恐惧着这里,迫不及待的想离开这个村子,可是谁知道,兜兜转转,她还是再一次回到了这里来。
而这一次,陷入这个境地的,是她自己,她便是下一个养花者。
什么是养花者,以自己的身体作为长生花的养分,长生花会以她的身体作为“土地”,作为温床,在她的身体中扎根。
直到除夕的那天,被送上山献给花神。
等第二天,再去山上,大家就能看见,从养花者身体之中长成的长生花,花朵雪白,洁白无瑕。
十年前邻居家姐姐便是那时的养花者,她有心爱的人,所以才会想着逃离这里,可是没想到却被村民们抓了回来,还是没逃过做养花者的命运。
而现在,则是轮到了胡慧贞,谁能想到,她竟然是这次的养花者?
而她更没想到的是,知道自己是养花者,父母还是将她骗了回来,为的不过是一百万一朵的长生花。
第152章
冬日天寒,昼短夜长,除夕这天胡慧贞早早的就醒了,外边还是一片漆黑,村里的鸡正在引颈高鸣,四周慢慢的传来动静。
窗前的那盆长生花花瓣已经只剩下最后一瓣了,有一滴露水挂在那花瓣尖上,摇摇晃晃的滴落在花盆的土壤里。血红色的脉络瞧着更加清楚了,像是人的血管,里边又鲜血在流动一样。
胡慧贞就这样看着那盆花,一直看到天色大亮,直到胡母走上楼来。
今日胡母穿着一件红色的新衣裳,穿着喜庆,就连脸上的表情也是喜气洋洋的,像是捡到了什么大红包一样。
将身子软倒在床上的胡慧贞扶了起来,胡母给她换上那身红色的衣裳,衣裳上有着繁复精致的红色花纹,仔细看去,那花纹便是长生花的样子,盛开的时候花朵尖部垂下,到早晨的时候,顺着花尖会有露水滴落下来,十分漂亮。
给胡慧贞穿好衣裳,胡母扶着她在镜子面前坐下,然后将花盆里的最后那片花瓣扯了下来塞到了她的嘴里。花瓣味道苦涩,被揉开的绿色汁液顺着喉咙不由自主的往下吞咽,胡慧贞甚至连吞咽的力气都没有。
这最后一片花瓣吃下,她甚至连指尖都动不了了,身体麻痹,就连表情也是麻痹的。
胡母嘴里小声哼着歌给她梳妆打扮,镜子里的年轻姑娘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上扑了一层厚厚的粉,一张脸看上去雪白雪白的。
胡慧贞苦中作乐的想,也多亏她不能动,不然的话,怕是这张脸一晃,脸上就有粉簌簌的直接往下落。
“唉,我家慧贞真漂亮,像我!”胡母笑意吟吟的给她抹上口红,脸上的表情是一种变态的灼热兴奋,看着胡慧贞的目光不像是在看孩子,倒像是在看一件价值连城的商品。
可不就是商品吗,胡慧贞眼里露出讥诮的情绪来。
胡母给她化好妆,镜子里的姑娘,一张脸雪白雪白的,唇色却是红得惊人,被人扶着坐在椅子上,除了眼睛在动,乍眼瞧去,怕是以为这是一个木偶,没半点活人气。
楼下有声音传来,胡母搁了东西去楼下看。农村的屋子没有多少隔音性,胡慧贞坐在楼上自己的卧室中,听到楼下隐隐绰绰传来的声音,声音十分熟悉。
“……我是慧贞的同学,刚好到g市来玩,便想着过来找她玩。”
这个声音……是越溪!
胡慧贞瞪大眼睛,心里一阵激动,她想说什么,可是却只能从喉咙里发出闷闷的声音来,就连简单的张开嘴都做不到。
“原来是我家慧贞的同学啊,可真不巧,这孩子有事出去了,要不你明天再来找她吧?”胡母听到来人是找胡慧贞的,表情一瞬间有些不自在,但是很快的这点不自然就被脸上的笑意给冲没了。
闻言,越溪的目光动了动,她仔细打量了眼前的女人一样,道:“没关系,既然她不在,那我就进屋里等她吧,她迟早都要回来的,反正我现在也没事情做。”
越溪的目光在她身上缭绕的黑气上扫了一眼,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往里走。
说起来,胡慧贞和自家母亲并不像,胡慧贞性子沉默内敛,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压抑而安静,通透而澄净,可是眼前的女人,给人的感觉却十分刻薄狰狞,十分的不舒服。
“诶,等等……”胡母急忙伸手拦在越溪面前,被她这毫不客气的动作给惊了一下,道:“我……我不是说了我家慧贞不在吗?你怎么还往里走?”
越溪无辜的看着她,道:“我只是想去屋里等她啊,反正我今天没事,可以等她回来。”
胡母一下子就着急了,道:“不行,你不能进去。”
越溪疑惑道:“不许我进去?难道是,慧贞在家里,可是你却不想让她见我?”
说着,她似笑非笑的看着胡母,那目光,似乎要直接看到胡母的心里去,将她心中的腌臜全部看得清清楚楚。
胡母气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说了我家慧贞不在家,你这孩子怎么一点礼貌都不懂?”
越溪挑眉,道:“既然慧贞不在,那我明天再来好了。”
说完,她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和韩旭直接转身离开了这里。
“当初我掐算胡慧贞会被亲近之人所害,在除夕夜没了命,却没想到,竟然会是被自己的父母亲所害。”越溪若有所思的道。
胡慧贞明明就在楼上,可是胡母却说她不在家,还拦着不让他们进去,这里边的原因就值得琢磨了。而且,这整个村子给人的感觉就十分古怪,十分不舒服。
韩旭的目光在村中扫过,意味深长的道:“这个村子,有秘密!”
*
听到楼下的声音变小,胡慧贞心情更加焦急了,可是不管她再着急,身体还是完全不能动弹,她的心情从一开始的希望变得更加绝望了。
胡母走上楼来,她气势汹汹的瞪着胡慧贞,质问道:“你那个同学,是你叫来的?我告诉你,你别想着逃走,你逃不掉的,今天晚上我们就送你上山。”
除夕夜,原本是一家齐聚的时刻,可是在胡慧贞他们村里,却有一个习俗。
手里各自提着一个灯笼的人在前边引路,身后的人捧着猪牛羊等祭祀所用的东西,再往后则是抬着红色轿子的人,轿子随着走动吱吱呀呀的响。
一阵风吹过,将轿子的轿帘吹开,露出里边的东西来。那瞧着像是一个人,肌肤雪白,唇色殷红,身体木愣愣的,看着就像是一个木偶一样。
“那是送给花神的养花者,用木头所做的,将她送给花神,花神就会赐予我们长生花。”牵着孩子的母亲低声给孩子解释着,声音缓和轻柔,可是那双眼眸看上去却带着几分诡异。
孩子眨了眨眼睛,道:“有了长生花,那我是不是可以买奥特曼了?”
“可以啊!”
“太好了……”
得到了母亲肯定的回答,小孩立刻开心的叫了起来。
站在人群里的越溪和韩旭静静的看着这一群诡异的人,看他们抬着轿子往山上去,前边两个人手上的大红灯笼幽幽的冒着红色的烛光,似乎连前边的道路也变成了红色。
“是慧贞……”越溪低声道。
胡慧贞现在的模样瞧着的确不像是活人,一点活气都没有,那么直立立的坐在轿子里,面无表情的,看上去的确跟个木偶没啥区别。不过,越溪和韩旭看人可不仅仅是看样貌,样貌能骗人,但是气息却不会。
“我倒是要看看,这个村子到底有什么秘密。”
两人跟着那群人往山上走,一直走到了半山腰的地方,村里的人才停下来。
“哎哟!”一声叫声,众人看去,看见胡母从地上爬起来,她嘴里嘶嘶嘶的抽着冷气,抱怨道:“哪里来的这么大块石头,可把老娘给摔惨了,疼死了。”
她低头看去,自己的右脚膝盖上血肉模糊的,怪不得觉得膝盖一阵锥心的疼了。她这一摔,可是摔得狠了,直接磕在那石头上,连裤子都给蹭破了,膝盖上的一层皮肉都给蹭掉了,淡淡的血腥味在森林之中蔓延开来。
“你这婆娘,怎么不小心一点?”胡父小声嘀咕了一句,将人扯在一边来。
前边两人将灯笼高挂在树上,胡母伸手将轿子里的胡慧贞扯了出来,让她跪在一棵树前面。
这下,越溪他们才看清楚,胡慧贞身体僵硬,竟是连走路都走不动,怪不得一直没出声。
韩旭目光落在那棵树上,那树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瞧着没有一点生命,就像是已经枯败了的一样,在夜色之中瞧着似乎有些张牙舞爪的。
在越溪和韩旭眼里,这棵树上笼罩着一层不浓不浅的邪气,看着就不正常得很,而随着血腥味散开,空气中似乎有某种东西在蠢蠢欲动。
越溪蹲下身子,低头在地上拂过,眼里露出几分若有所思来。
“血,一向都是能让邪物激动的,看来这东西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韩旭说着,眼里闪过一丝看戏的笑意。
前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村民们在树前跪下,神色虔诚,而后村长拿出匕首来,伸手抓起胡慧贞的手就要往她手腕上割去。就在此时,一阵风吹过来,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了,甚至连身体都稳不住。
“这是怎么了?”
村民们茫然的抓住身边的东西,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空气里有某种东西在动,村民们突然觉得手下抓着用来稳固身形的东西有些不对,他们低头一看,看见手中抓着的竟然是一条条藤蔓,这些藤蔓在不断的扭动着,就像是有生命的一样。
“这是什么?”村民们大叫,而后便是突然来的惨叫声,藤蔓末端尖利,竟然生生的插进了人们的手腕,身体,一瞬间,立刻就有鲜血飞溅了出来。
四周陷入一片混乱,胡母是第一个被藤蔓攻击的人,她腿上有伤,原本便是她腿上的血引得这东西蠢蠢欲动,如今那东西被唤醒,她便是首当其冲。
第153章
无数根藤蔓从地底里探出来,在夜色中张牙舞爪的伸展着枝丫,悬挂在树上的灯笼掉了下来,落在地上立刻就烧了起来。
村民们尖叫起来,惊慌失措的想要逃跑,地下的藤蔓伸过来,破开皮肉,钻进人得身体之中去。不过眨眼,眼前的人便是血肉尽失,气息萎靡,倒在地上瞪大眼睛看着空中的那轮皓月。
痛到了极致,便觉得麻木了,但是藤蔓在身体血肉之中钻过的感觉,却让人感觉到恐惧。
一朵朵雪白的花从皮肉之下生长出来,先是花苞,然后在月光下慢慢的盛开,花朵雪白晶莹,花瓣尾部尖尖的,有红色的血珠从花尖落下,啪嗒一声滴落下来。
这一切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从地底伸出来的藤蔓不知凡几,越溪站在半山腰往山下看去,只见月色之下,黑暗中隐隐绰绰能看见不断摆动着的藤蔓。
“谁能想到,整座山,几乎都是这长生花的根部……”
也许一开始它只是小小的一株,可是有村里人拿人来养花,逐渐的,它的根本便慢慢的朝四面八方伸展而去,直到现在整个山都是它的根,一伸出来,便将村民们抓住,迫不及待且贪婪的将根部扎进他们的身体里,汲取他们体内的养分,开出一朵朵雪白的花来。
那些养花者,当初大概也是这么死的,被长生花的根扎进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