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林渊，是我在《定风波》剧组认识的一个小新人，挺好的一个孩子，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高阿姨和赵导、宋成明导演都可以保证的，费叔叔，你放心吧。我跟他也没什么，昨晚从高阿姨那里出来之后路过他家，他刚好有一个新接的剧本要请教我，我想着回去也是一个人坐着，就去他家蹭吃蹭喝了。”
他一番话将事情解释得清清楚楚，还用高秀、赵霆、宋成明做担保，费粤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好摆出长辈的样子，斥责道：“小顾，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说了多少次不能胡闹的，你怎么就不懂？你是公司花了多少资源和心血才培养出来的，好不容易才能有今天的地位，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知道吗？否则的话，我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父母？”
秦顾的心涌上一阵无力和委屈，但他将情绪藏得极好，连眼里也没有露出不高兴的神色，点头说：“我知道的。”
费粤也不敢骂他太多，只是叹了口气，说：“你要是一个人住着无聊，就搬来我家，我大哥那几个孩子虽然顽皮了点，但都是很喜欢你的。你们年轻人，也比我这个老头子有话说。”
“费叔叔，你想哪里去了？”秦顾笑了，“我平时就被一大群人围着，巴不得自己住呢。”
费粤才不说话了，一直到下车。
秦顾看着渐渐远去的另一辆车，走进了自己的房子，才终于松了口气。他将自己砸在沙发上，仰头望着天花板。
这房子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一个真正关心他的人。
嗡——手机从口袋里掉出来，锁屏上显示着一条微信。
“当断则断，堪不破的，正是迷障，你够坚定，才能救了你自己。”
秦顾心中一震。
这是他饰演的第一部也是奠定了他影帝基础的电影《雪落无声》的台词，不过这本来是两句话。
僧人劝说那少年：“当断则断，不可让他动摇你的决心，你够坚定，才能救得了你与他。”
而在少年被挚友杀死的时候，僧人再次出现，抱着少年滴血的尸体一步步在雪地里离开，只留下一句话。“堪不破，正是迷障啊。”
这一出由传统木偶戏改变而来的电影，这一段劝解江湖的台词，这一刻却成了警醒的话。秦顾想了很久，知道那人大约是什么都明白了，只是他不问也不答，只告诉他——只有自己下定了决心，才能走出困境。
人，只自救之后才能被拯救。
☆、第33章 进组
林渊可以猜到秦顾陷在什么样的困境里，但是他一直相信一点，越是困境，越要自己挣脱，自己伸出了手，别人才能抓住他，将他从沼泽里扯出来。仅仅靠其他人，是不行的。
所以林渊虽然不放心，但是每天也只是跟秦顾聊日常，吃什么看什么书。秦顾那边的回应说是一切如常，但是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林渊都没有机会再见秦顾一面。
一转眼，就要去新剧组了，临行前，林渊特别不放心秦顾，将自己的剧组信息都发了过去，还叮嘱说：有什么事，记得要说。
刘勋一边开车一边看着后视镜，问道：“林渊，你在跟谁聊天呢？表情这么温柔？”
林渊一愣——他的表情很温柔？他摸了摸脸，干脆换了剧本来看，刚切换了平板上的剧本，手机就响了。
“准备出发了？”任叶问道，“还是在路上？”
“在路上。”
任叶不知怎么的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林渊，你连剧组有谁，导演编剧是谁都没有问过，是不是有点太信任我了？就这么一头雾水地去了？”
“我不会选一个自己都不相信的经纪人，被自己身边人咬一口的事，不会出现。”林渊说，“相信你所以选了你，选了你就要相信你，有问题？”
“OK、OK。”任叶表示投降，“感谢信任，那就去接受我给的大礼吧。”
林渊挂了电话，心里不是不担忧的。
《半江红》这个剧组实在很神奇，直到现在准备开拍了，网上还是一点信息也没有，林渊根本不知道剧组里面有谁。而且这部剧作为历史正剧，言情部分非常少，男主角的人物形象也不是高大正的一代英主，反而是个在时局中挣扎的可怜人。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叫普通人又爱又恨又同情。
拍摄的地点同样是Z省的央冬影视城，不过这次不是在民国区，而是在清明上河图区。林渊报道之后，见到在他演艺生涯中最不靠谱的一个剧组。
“我叫杨椿，杨树的杨，椿树的椿，是这部剧的副导演。总导演和编剧呢，还在休假，没有来，我们先拍，半个月之后他们就来了。”胖乎乎的地中海矮子挥舞着肥嘟嘟的手说，“来来来，这半个月我们拍少年赵构的戏，小新人，听说你很厉害，耐操不？”
林渊不喜欢那个措辞，微微皱眉，说：“是指连轴转拍日夜戏？”
“还是个挺讲究的新人？哈哈！”杨椿笑了，大肥手拍到他肩上，“是的哎！小伙子，趁着你身体好，给我们压榨压榨，不仅是日夜戏，还要好多战争戏呢，你加油吧！别累垮了！去拍定妆照！”
林渊去拍了定妆照，没想到还遇到了熟人。
“嗨~林渊！”蔓蔓窜了出来，使劲挥手，“我们又见面啦！”
林渊脸上露出笑容，“怎么是你？”
“其实我一直都是跟古装的，那次是跟着我师父去学民国妆，师父见我学的不错，就推荐我来这个剧组了，我还是负责你哦！你有足足二十集的戏份呢！”蔓蔓开心地说，“中间会有好多好多种妆容，够我玩好久了！”
林渊无奈，“祝你玩得愉快。”
“嘿嘿嘿~”蔓蔓笑了，等林渊换上服装就为他做造型。宋朝的造型要讲究个文雅清贵，好在蔓蔓一双巧手，林渊的外貌又得天独厚，定妆照几乎是一拍就过了，交给美术就能做宣传。
而林渊妆还没卸下，就被叫去拍了一场马上戏。
剧里的少年赵构，一开始出场也是意气风发的，骑着马走过长街，人人都要称赞的少年英豪。侍卫们祝贺他年纪轻轻就能出宫建府，赵构也以为自己能如龙游九霄，实现抱负，所以分外地壮志豪情。
林渊很久没有拍古装剧了，杨椿虽然是个乐呵呵的胖子，要求却很严格，一点出错就要重来，不停地要求林渊“再少年气一点”，一条过街的骑马戏，足足拍了五条。骑马戏之后就是几场文戏，接着就是赵构的成人礼，用了很多群演，要求一次过，拍一次就能累到晕头转向。
而这，还仅仅是个开始。杨椿就像是被谁用鞭子赶着一样，要求全组人员连轴转，抓紧一切机会赶进度。
“……”林渊拍完一场打戏，靠在椅子上等着补妆，已经累得不想说话了。
“林渊，你吃不吃得消啊？”蔓蔓一边为他补妆一边心疼，她之前在《定风波》剧组就经常受到林渊的照顾，所以对林渊就像对自己的兄弟一样。“真是的，哪有人这么着急的啊？我看他就是老虎不在山，猴子自称王！”
“蔓蔓！”林渊难得板起了脸。
“好了嘛，我知道了。”蔓蔓吐了吐舌头，“我知道了，也只是跟你瞎抱怨而已，哪敢跟别人说？可是林渊，剧组里不只是我一个人觉得不靠谱哦！你想想看，一个剧组，开拍也一个星期了，总导演、主演、编剧全都不见人，这简直不正常，我看啊……”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远处“咣当”一声响，一个声音炸裂一样地响了。“还拍？我又不是机器人，你这是要弄死我啊！敢情打架的不是你，你这胖子就顾着喊就行了是吧？”
林渊一听就知道不好了，赶紧过去看。原来是饰演赵构贴身侍卫的一个演员，也是个武生了，但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一直在拍武戏。刚刚杨椿又在要求他晚上拍武戏，王庸，也就是那个武生，抗议无效之后立刻就炸了。
面对他的怒火，杨椿的脸色也不大好，满脸的肥肉都耷拉了下来，冷冷地说：“不想演就滚，以为差你一个吗？”
王庸笑了，抱着手说：“我滚，你也只是个副导演而已，就敢这么说？难道你要之前的戏份全部……”
重拍两个字还没说出来，林渊就出声道：“杨导。”
杨椿转头看着他，脸上就写着一句话：毛孩子滚蛋！
“我的戏份比较多，选几场人少的，拍我的吧。”林渊说。
作者有话要说： 胖子其实是个好人滴~
☆、第34章 人缘（入V通知）
杨椿也不跟林渊客气，点了头就开始拍，当晚就把林渊虐到了十一点，卸好妆都已经十一点半了。
“杨导怎么能这样啊？”这些连助理刘勋都抱不平了，“就算是要赶档期，也不用把人这样虐吧？谁都不知道铁打的！”
“辛苦大家了。”林渊安慰道，“都回去休息吧。”
化妆组和助理们都累得半死，全都走了，林渊走出化妆间的门，门边竟然站着个胖子——杨椿。
林渊停下脚步，杨椿就笑嘻嘻地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问道：“小伙子，陪大叔撸个串？”
蔓蔓听着直着急，“杨导，林渊已经很累了！”
“没关系。”林渊点头，“杨导，我们走吧。”
杨椿揽着他的肩一摇一摆地走了出去，两人在大排档里到了位置坐下，杨椿叫上啤酒烤串，一边吃一边咕噜噜地喝酒。将半瓶啤酒喝下之后，杨椿才仰头打了个酒嗝，说：“哇~~~爽！”
林渊也坐在一旁慢慢地喝着啤酒，他一向不是激烈的人，不过他很直接。“杨导，你应该知道一句话，严以律己，宽以待人，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别人，也要看是不是适合。”
杨椿一听就来气：“这种程度的辛苦算什么？当年我们拍戏，那也是连轴转，还都是武戏或者战争戏，还是个武生？这点苦都吃不了？”
“现在不同于以前，而且你要知道，有些事是欲速则不达的。”林渊劝道，“身为导演，你不仅要拍好作品，还要懂得怎么发挥演员的特长。把一个剧组弄得乌烟瘴气的，个个看到你都有怨言，难道就能事半功倍了吗？”
杨椿默然，现在的剧组简直就是事倍功半。
他不满又不甘愿，“一定是现在的人太娇气了！你一个小新人，好歹也算是主要演员了，都能撑下来，为什么别人不行？”
“因为每个人的观念都不一样，就像你觉得烧烤好吃，但是我不愿意在半夜吃烧烤一样。”林渊说，“最重要的是，你要考虑工作人员的身体状况，不能因为你是个胖子，就以为别人很……”
他不愿说出那两个字，杨椿却哈哈大笑，帮他说了出来：“很耐操！”
他随便扯了纸巾将嘴角擦干净，站起来拍拍林渊的肩膀，笑着说：“其实道理我都懂，不过没人敢跟我说！哎，我忽然知道老头让你先进组的原因了，你这小子，真是敢说话，换个脾气爆点的直接能在这里掀摊子打一架了。”
不拿准你的脾气，我又怎么会用这种方式？林渊心想，站起来说：“那就回去吧，今天实在很累了。”
杨椿拍拍他的肩膀，表示赞许，没多说话，更没有做什么保证，不过第二天剧组的状况明显有了改善，整个剧组的进度明显慢了下来。剧组的人都松了口气，又不住地好奇，整个剧组都知道昨晚林渊和杨椿出去了，杨椿才忽然变了个态度的，那到底林渊跟杨椿说了什么？
谈话的内容没有人知道，林渊和杨椿的嘴巴都紧得跟蚌壳一样，不过剧组的人渐渐的好奇心也淡了，只要杨椿不是赶驴一样撵着整个剧组往前跑，大家的心情就会很好啊。
因为这事，林渊在剧组的人缘瞬间大增，谁都念着他的好。而林渊依旧是平常的样子，并没有拿这件事出来说。他心里自然没有把这当成一回事，但不挟恩自傲就是另一种好。这就好比打技能的时候加了个buff，瞬间就会心了。
刘勋将一切看在眼里，偷偷地跟任叶报告，不住地夸林渊：“叶姐，林渊真是个特别好的新人，真是太有潜力了！”
吴陵就是在这种全剧组都“林渊真的特别好”的氛围里进组的，他的角色是完颜亮，就是听了柳永词“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之后遂起投鞭之志的金国皇帝。他的戏份不多，但都是武戏，国内的武生少，年轻的武生更少，所以这就不期而遇了。
“你……”吴陵一进组就和林渊撞上了，不禁有些尴尬，还有些害怕。许轩之被林渊弄成什么样子了，他可是印象深刻。
林渊却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神色平常地点头：“你好。”
“林渊，你们认识？”蔓蔓探出头来问道，“还有，你等等，我给你补个妆再去上戏。”
“我同学。”林渊在椅子上坐下，等蔓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