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姐笑了笑,“好,你们一定要出来。”
“如果我们可以的话。。。”方小海望着走廊尽头的病房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四人走到最后一个病房,顾槿依推开门。
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摆设,只有房屋的中间竖着四面镜子。
每面镜子前都摆放着一个座椅,看样子是让他们坐在椅子上直视镜子。
方小海抖了抖身子,“我最怕镜子了。”
奶奶拍着他的手背,“别怕,我们都在。”
他们刚坐在凳子上,一位穿着神父长袍的男子手捧着十字架缓缓出现在屋里。
男子看起来年纪在五十多岁左右,胡子白了一半,鬓角处还露出几缕白发。
他眼眶里空空如也,眉骨附近还有几道抓痕。
方小海小声嘀咕了一句,“他眼睛是不是让人给挖出来了啊?”
神父猛地转过头,没有眼睛的眼眶笔直的看向方小海,“你们就是需要净化心灵的罪人吗?”
还没等他们回话,神父举起十字架,自言自语道:“慈悲的主啊,请您饶恕我们的罪恶。”
“我们愿意接受您的惩罚,求您洗涤我等肮脏的灵魂吧。”
他从镜子里取出一个圣杯,圣杯是银制的,里面还盛有一杯清水。
他将水绕着四人洒了一起。
“仪式开始,你们可以忏悔了。”
方小海不解的问道:“神父,可是我们没犯什么罪啊?”
“你生平犯下的罪恶,神镜都会照出来,根本无处隐藏。”他掰正方小海的身躯,“你有没有罪,神镜会自己做出评判的。”
神父突然跪倒在地,双手垂放在两侧,以一个请罪的姿势呈现在众人眼前。
顾槿依看着神父的姿势又看了看面前的银镜,“神父,如果我们有罪,神镜会对我们做什么?”
“如果有罪,神镜大人当然自己会亲自惩罚你们。”他抬起头,“如果你们没罪,神镜大人就会放过你们。”
“那神镜大人评判的标准是什么呢?”
“神镜大人英明果断,尔等怎么会知道。”说完,神父就又趴下头跪了下去。
白韫榭温柔的笑了笑,“看起来,我们得先按照神父说的做了。”
四人纷纷坐直身子,直视着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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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大人。您快醒醒。”
顾槿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床帘。
一位穿着水蓝色道服的小道童摇着她的胳膊,“大人,您终于醒了。”
“您这午觉睡得可真久啊。”
道童将绣着金色凤凰的床帘拉开,富丽堂皇的宫殿呈现在她的眼底。
刻着繁华的楠木窗户旁还挂着她的法器,顾槿依慢慢坐起,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问道:“我为何会在这里?”
道童将绣鞋放到床边,“大人,您是不是睡糊涂了?”
“今个儿晌午酒仙请您过去饮酒,您多喝了两杯,有些乏了,这才回来休息的。”道童扶着她的手臂,“您不是让我一个时辰后喊您的吗?”
顾槿依刚抬起手,才发现自己早换上了红色金边道袍。
她抬起袖口,看着熟悉金色刺绣,“难道这一切都是梦?”
“梦?大人您做梦了?这倒是稀奇,自打入冬以来,您很少睡得这么熟呢。”
顾槿依摸了摸自个儿的身子,还试着运用一下灵力。
她惊奇的发现,自己的灵力竟然是满的。
顾槿依抚摸上自己的脸颊,“真的是梦吗?好真实的梦啊。”
道童扯了扯她的袖口,“大人,天帝请您过去商量战策。”
“战策?什么战策?”
道童愣了愣,伸出手掌在她面前晃了晃,“大人,您不会真睡糊涂了吧?”
“咱们天界明日就要和阴界开战了,您终于可以痛扁天天拆咱们宫殿的无耻之徒了。”
“你是说鬼王花沥川?”
道童瞪着杏眼,“是啊,您忘了前几日那无耻之徒还跑到晚宴上羞辱您了吗?”
顾槿依做到暖玉桌前,“是吗?我有些不太记得了。”
“您怎么给忘了啊!那厮。。。他。。。”
“他怎么了?”
“他调戏您,说要娶您为妻,您还射了他几箭把他给赶跑了。”
顾槿依揉搓着太阳穴,记忆里花沥川确实有来天界捣过几次乱,有几次还砸坏了她的宫殿的屋檐。
她正想的出神,宫殿的大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一位穿着黑色长袍的英俊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男子手里还握着一把骷髅镰刀,镰刀上已经沾染些许血迹,鲜血沿着刀刃滴入地毯没了踪迹。
看着她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顾槿依脑袋突然传来一阵剧痛,那双眼睛好熟悉,但是谁她却想不起来。
她模糊记得有一位姓白的男子,也总是会用这双眼睛含情脉脉的看着她。
男子单手一挥,黑色的长袍变成了艳丽的红色。
“依依,你看,这是我专门让人缝制的喜服。”他走到暖玉桌前,“和你身上的道服刚好是一对。”
“你这无耻之徒,休想沾我家大人的便宜!”道童刚说完,就幻化出一把长弓,冒着寒气的长箭直指男人的喉咙。
“不得无礼,你先退下。”顾槿依呵道。
“大人,他。。。”
“退下!”
道童跺了跺脚,收起弓箭不情愿的退了出去。
“咦,依依,你今个儿怎么对我这么好?”
顾槿依倒了杯水,她也不知为何,这心里不仅不想赶他走,甚至还想留住他。
“怎么?我平日对你不好吗?”
花沥川撑着下巴,挑着剑眉,“嗯。。。也挺好的,就是每次跟你讲话都是在切磋中进行的。”
顾槿依浅浅的看了他一眼,“明日就要开战了,你还来我宫殿做什么?”
花沥川拿起她刚喝过得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涌尽。
“想让你跟我回阴界。”
“阴界?”顾槿依笑了笑,“你这话倒是有意思,你不知道我的身份吗?”
“我知道,当然知道。”花沥川刚想牵起她的手,却被她躲了过去。
他眼底闪过一丝黑暗,“你是上古女巫,天帝手下最厉害的徒弟,战神中唯一一个弓箭之神,传闻只要你出站没有你拿不下的战役。”
“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虽善战却极其厌恶战争,现在你已经退居宫殿,不再过问战事。”
顾槿依笑道:“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带我回阴界?”
“因为我知道,那个老贼会逼你出战。”
顾槿依看着他的眼睛,“我既然已经退居,纵使他逼我,我也不会出站的。”
“我已经厌倦了战争,如果你来是想查探我是否会出站的话,那你可以回去了。”
花沥川扬起笑脸,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微微弯起,“你的性格我怎会不知。”
“你觉得这场战争,是谁挑起来的?”
顾槿依举起茶壶,“是谁都和我无关,战争只会带来杀戮与仇恨,劝你一句早点收手吧。”
花沥川笑了笑,手里的茶杯瞬间变成灰烬,“我们阴界男儿向来说一不二,不会向你们天界那般诡计多端,这场战争既不是本王发起,本王可不背这个锅。”
“你倒是要问问你那好师傅,为何频繁征伐,扰得三界不太平。”
顾槿依挥了挥手,楠木门猛地被风吹开,“小梨,送客。”
在门口等会的道童冷笑一声,对着花沥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鬼王大人,请吧。”
花沥川甩了甩袖袍,“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本王向来不屑说谎。”他抬脚走到门口停了下来,“明日之战,我会出征。。。”
“我今日所来就是想知道你明日会不会出战,既然你已答应我,还请女巫大人切莫毁约。”
“本王虽。。。爱慕你,但。。。”他脸上染上一丝绯红,“但我还是阴界的王,得为我的子民负责。如若毁约,战场之上刀刃相见。。。”
顾槿依打断他的话,“如若相见,你无须手下留情。”
“小梨,送客。”
花沥川努了努嘴,最后还是甩着袖袍踏出宫门。
小梨将人送走后,拱着手进来。
“大人,天帝召您上朝。”
“我知道了。”
顾槿依饮下最后一杯茶,推开宫殿的大门。
她随着道童一同来到大殿。
大殿门外八根雕刻伏龙的金柱散发着耀眼的光芒,翡翠阶梯上站着两排仙童。
仙童见她进来,喊道:“女巫顾槿依大人求见。”
“进来吧。”殿内传来一声浑厚的低音。
金碧辉煌的大殿里摆着一把龙椅,一位衣着华丽脚踩祥云的男子坐在龙椅上。
“爱徒,我召你前来,主要是想问问你对明日战事的安排。”
顾槿依低下身子,“徒弟以为,新任鬼王刚刚登基,根基尚且不稳,对天界构不成危险。”
龙椅上的男子抬起眼皮,利刃般的目光刺在她身上。
顾槿依不卑不亢继续说道:“五百年前,天界与阴界签订协议,以奈何桥为界的冥城归阴界所有,现如今我们却派兵驻扎在冥城实属无理。徒弟以为阴界所求,退回其土地乃合理要求。”
“够了。”男子浑厚的声音顿时响彻整个宫殿。
“朕再问你最后一遍,此战你究竟是出还是不出。”
顾槿依撩起裙摆,跪在地上,“不出。”
“好,很好。朕听闻花沥川今日到你殿里坐了一小会儿,没曾想片刻的功夫你竟然倒台向他,你真让朕失望。”
顾槿依抬头看了他一眼,“鬼王今日是到我殿内坐了一会,但徒弟已问过,他无意挑起战争,也不想发动战争。”
“徒弟以为,战争一旦发动,三界必将血流成河。既然他本无心发战,天界为何偏偏要一意孤行挑起战争,发动杀戮呢?”
坐在龙椅上的男子突然起身,他双手握拳背在身后。
“战争一旦发动哪有收回的道理?”
“师傅,战争还未发动,现在收回还为时不晚啊。”
“住嘴,此事你不愿意也得愿意。”
他挥了挥手,一旁的仙女连忙抬起蒲扇送天帝回寝室。
顾槿依叹了口气,望着师傅的背影慢慢起身。
“大人,你为何要忤逆天帝呢?”
顾槿依看着殿外漂泊的云彩,苦笑道:“明日三界将再无一块洁白的云彩。”
次日,道童为她换上了战袍,他举起金色的弓箭,“大人,您的弓。”
顾槿依并没有接,而是空手走出宫殿。
她望着远处笑了笑,对小梨说道:“走吧。”
天门外,将士们身着铁甲手持利刃,鲜红的血液染红了洁白的云彩,像是一道红纱遮住了天地,双目所视之处腥红一片。
前赴后继的士兵们杀红了眼,他们挥舞着兵刃,杀戮已蒙蔽住他们的双眼。
“报!!”
“冥府已失守,请陛下加派军队。”
“朕知道了,爱徒,你去吧。”
顾槿依站在他的身旁,平静的说道:“臣去不了,臣今日未带法器。”
“你!你当真执意如此?”
“是,徒弟心意已决,不会在出兵征战。”
“好,好,好一个心意已决,来人!”
“既然女巫已背叛我天界,那朕必须杀之效尤。”
“来人,将其绑至军前天雷诛之。”
“陛下,三思啊。”
“陛下,大人并无背叛之意,还请陛下查明啊!”
“朕已下定决心,即刻执行。”
顾槿依淡淡的笑了笑,她看着远处红艳的夕阳,“臣领旨。”
队伍旁的两名铁甲大将夹住她的胳膊,将她拖到军队前,宣旨道:“罪臣顾槿依,违抗圣命,背叛天界,现剥其仙籍,天雷诛之。”
一侧穿着玄衣的上仙叹了口气,他将手里的长剑抛掷空中。
长剑幻化成一道闪电,闪电划破天空顿时雷声四起,乌云密布。
聚集着无穷尽能量的天雷预朝着她的面门劈下。
顾槿依没有躲闪,而是迎面朝上。
她虽是战神,可却早已厌倦的自己的身份。她很怀念自己还是个小仙童时,跟在师傅后面采药戏耍。
那时师傅还不是天帝,只是一个不得宠的皇子。
可惜时过境迁,往事如烟,昔日的快乐伴随着成长一并随风散去。
她手上沾满鲜血,甚至为了战争不惜剥除五感,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战争机器。
这么多年,她累了也乏了。
如果可以她倒希望自己一直是那个跟在师傅后面无拘无束的小仙童。
顾槿依闭上眼,舒展着四肢。
都说被天雷劈过的仙人会化作一捧土飘散在三界的土壤上,如果传言是真的,那么对她而言反倒是一件好事。
时光荏苒,她已经好久没有仔细瞧过这天地间的大好河山了。
顾槿依渐渐等待着天雷的打散她的精魂,可应有的疼痛却迟迟未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