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值得好的,我想。
两个人一直闹到午夜,躺在各自的床上还在继续说话。
忽然间,好像无穷无尽的话题都涌过来,潮水一样,很多的,关于学校,关于同学,关于那些无关痛痒,那些天马行空。
他穿了件白色的T恤窝在被窝里,探出个脑袋跟我说,“施莐,你还记得陈寅吗?”
“当然记得,不过没跟他说过话。”我撇撇嘴,实话实说,“看到他微微发红的速冻肉脸,我就浑身不爽。”
他哈哈大笑,“他就在复旦。”
“……”我被震撼到了,“哪个系的?”
“数学系。”
我翻翻白眼,“你跟他在一起可真是双贱并存了。”
“得了吧,我以前高中时候跟他坐同桌,差点打起来,后来我们那届高考没考好,他考的算是不错的了,就在同学群里面嚣张的不得了,后来我跟他吵了一架就把他踢了。”
“恩!踢的好,我就觉得他那副德性很招人厌。”
“你知道他女人是谁吗?”我摇摇头,于是他说了一个让我很震撼的名字。
“美女啊!高一时候坐在我后面的啊!”我捂住脸,“一朵美艳娇羞的小菊花就这样被采撷了,太过分了!太过分了!我恨陈寅!”
薛问枢大笑,“她是我小学时候同桌,我小学时候常常欺负她,把她弄哭。”
“禽兽!”
我忽然一个激灵,撑起身子看着薛问枢,“你觉不觉得好像……我们认识的人好多,这个是你小学的,那个就变成我初中同桌了,我小学时候的小□就变成你高中时候同桌。”
他翻了个身,伸出膀子枕在脑袋后面,“我们那地方才多大一点。”
“我话还没说完呢,我意思是,薛问枢,你奇怪不,那些人我们都认识,都熟悉,可是,为什么偏偏到现在,我们俩才认识?”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深遂得如同世上最深的海,明亮的瞳仁里只倒映着我的身影。
薛问枢笑起来,“我怎么知道,谁让他们不告诉我!”
聊到很晚才睡,我原以为自己会因为认床睡不着的,闭上眼睛,阵阵困意就袭来。
可是却做了个有些骇人的梦。
梦境里是乱七八糟的街道,昏暗的路灯和水渍斑驳的墙壁,我蹲在街角破旧的电话亭里给徐可林打电话,我不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就看见薛问枢跟那群同学走到了一家乌烟瘴气的酒馆里。
于是我也跟了过去,梦境里的薛问枢看不清面貌,他似乎已经不记得我是谁,茫然的坐在角落里,忽然骚乱声四起,我转头一看,一个长发的女人倒在血泊中。
而我的身上沾满鲜血。
吓得我立刻就醒了,而半夜,房间里漆黑一片,薛问枢安静平稳的呼吸声就在我耳畔,乘着窗外的微光,我看到他的头发柔顺的垂下来,他微微蹙着眉,那张脸,稚气到可爱。
跟平时那副不怎么有表情的脸,简直判若两人。
我觉得好玩,于是有些安心,躺下来一觉睡到十点多。
中午吃饭的时候跟他提起这个诡异的梦,听完之后他诧异的看着我,“施莐,你怎么能记得那么清楚,我做梦早上就基本忘光了。”
“比如上次我还梦到跟一群美女狂欢呢,梦里好开心啊,可是一醒来就忘光了。”
他一脸愁苦的看着我。
而我却很诧异,为什么美好的梦转瞬就忘记,而那些让人心生烦躁的梦魇,就连细节都记忆深刻。
我的身体忽然一冷。
记忆翻天覆地的倾倒而来,昨天的梦,跟徐可林参加婚礼的噩梦,再早些,我考试前那些乱七八糟的噩梦,历历在目。
谁让我,不知不觉变成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既然大家都看薛问枢,那我全力冲刺此文好了。。。
第 11 章
中午吃过饭,薛问枢去上课,而我老老实实的呆在宾馆里苦思冥想我的课件和报告。
十年的英语考卷拿来再做一遍是不可能的,对于上海英语试卷的翻译和写作,本来就是最后一块,并且是很重要的一个部分,我想了半天,写了几行字又删掉,实在是憋不出来。
昨晚也没睡好,现在浓浓的困意涌上心头,室内的空调打到最高的温度,一阵阵热风把我吹的有些昏昏欲睡,我拉开窗帘,窗外铺天盖地直射下来的耀眼的阳光让我眼前短暂的一黑,空旷辽远的天空,异地他乡。
是不是今后真的要独立了,在这个充满竞争和压力的地方,能不能有我生存的一席之地,我脑子里乱糟糟的,很多想法和猜测混在一起。
我忽然想到徐可林,我想到曾经对他许下的豪言壮语,我说我要用力的跑,赶上那时间的鸿沟,那时候我真的还小,以为什么都可以用努力得到。
等薛问枢上课结束之后我才写了三张课件,干枯的内容,让人乏味的排版,他发信息给我,“出来吃饭不?我下课了。”
我回到,“不了,你帮我随便带一点,我下午才做了三张PPT,快疯了。”
等薛问枢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快饿死在电脑前了,他提了一个袋子,招呼我,“来,哥哥请你吃肯基基。”
我勾勾手指,他不递给我,嘴角狡黠的弯起来,“来啊,施莐,学个猫扑食的样子。”
蛋挞的滋味实在是香甜,奥尔良烤翅特殊的浓香味四处弥散,我忍不住了,决定放下尊严,于是我一把扑了过去。
薛问枢不放手,还跟我吹毛求疵,“不是这样的,猫是两只爪子,你看,往上扑!”
于是他真的做了一个这样的姿势,两只手高高的交叉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笑纹深深的烙在眼角,他边做边说,“看,应该是这样的。”
我被他卖力的演出逗得大笑,扒出一只蛋挞就咬了一口,他看了半天,非常扭捏的跟我商量,“能不能给我咬一口,好香啊。”
我惊异,“你没吃晚饭?”
“吃了,但是好像又饿了。”他转过脸,诚恳的望着我,表情十分的无赖欠扁,于是我递过去,他真的就着我的手咬了一大口,末了又发出一声满足的声音,“嗯啊……”
他坐到电脑前,“唉,我帮你看看,你才做了三张PPT?能不能赶上,要我帮忙吗?”
我飞快的点点头。
薛问枢挑挑眉,”来,叫一声薛老爷,大爷就帮你。“
……
于是我用今晚的夜宵收买了薛问枢,他帮我统计十年英语高考试卷翻译部分的各种语法结构的数值和比例,而我不停的粘贴复制,赶着做一个粗简的课件。
我们之间安安静静的,只有敲击键盘和翻书的声音,天空已经完全的沉黑了下来,无边无际的黑暗张开手臂,拥抱住这个繁忙而孤单的城市。
还好,身边有一个人陪着,虽然无赖了点,虽然名花有主了。
做了大半的课件,我有些乏力,无意中看了一眼薛问枢,他的右手拿着笔,左手拽着头发,一根一根的扯,仿佛很困扰的样子,还有他喜欢轻抿嘴唇,略薄的上唇微微翘起,有几缕额发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那双懵懂而冷静的眸子。
他跟徐可林完全不一样,他孩子气,有些自恋的可爱,有着无穷的精力,自信满满,还耍着点优等生的顽劣和无辜的狡诈。
好像未谙世俗的孩子,毫不掩饰自己的光芒。
而徐可林,有着那个时候我向往的成熟和远大,有着我怎么也触摸不到的阅历和老于世故,我看着他,总觉得辛苦。
这两个男人,真是大相径庭。
薛问枢好像很专注,完全没注意到我看了他好久,我兀自的笑笑,继续做我的课件。
我们一直忙到深夜,出去吃夜宵的时候店家都关门了,只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还开着,于是两个人跑过去搜刮了一番,拎着满满的袋子回去了。
薛问枢买了盒泡面,康师傅的老坛酸菜,我一失手把所有的辣椒全部倒了进去,还没泡完呢,他就忍不住偷吃了一口,辣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施莐!你谋杀啊!”
我连忙道歉,“失手失手,好久没泡面了。”
他在一旁抹鼻子眼泪的,“快把萨达姆奶茶给我。”
“啥?”
“袋子里的阿萨姆奶茶啊。”
我哭笑不得,连忙递给他,他咕噜的灌了一阵子,松了口气,问我,“你喝不喝?”
我一向不怎么爱吃甜食,对奶茶更是敬而远之,连忙摇头,“不要。”
他却锲而不舍,撺掇我,“来啊。来啊,尝一口。”
抿了一点点,清淡的茶香味,浓浓的奶味萦绕在舌尖,虽然口味很甜,但是甜而不腻,出人意料的好喝,我不禁多喝了几口。
薛问枢说,“好喝吧?你看你,总是不去尝尝就下结论。”
我白了他一眼,忽然想起来我刚才跟他同用一个瓶子,这样算不算间接接吻,不过想想也就算了,薛问枢这种少一根神经的人怎么会介意这种事情,蛋饼都咬过了,一瓶奶茶又算什么。
而我何必又想东想西的。
最后那碗超级热辣面还是被我们解决了,越吃越大汗淋漓,越吃越觉得爽,到了最后两人几乎是抢的,薛问枢还乘我喝水的时候把酸菜捞了个通底,就差没把杯缘舔个干净了。
遭了我一顿强烈的鄙视和怨念。
吃完泡面,两个人只能在椅子上喘气,吸鼻子,抹汗,半晌薛问枢瞅着我的课件,忽然跟我说,“施莐,你有没有想过,作文和翻译其实是一体的。”
“怎么说?”
他咕嘟的灌了一大口水,“其实翻译就是作文的一部分,你想,高中生的写英语作文肯定是中国人思维,先想好中文怎么说,然后再翻译过来,所以说这两个不是相通的嘛?”
我愣了一愣,一拍桌子,“薛老爷,你好聪明啊,你真是石破天惊啊!”
于是薛问枢又开始飘飘然了,他得意洋洋的翘着二郎腿,吹着小曲,指指自己的肩膀,“来,小翠,给老爷按摩一下。”
我说“好”,于是拿起电话准备拨号。
他奇怪,“你干嘛啊?”
“给你找小翠啊!”
薛问枢“咦”了一声,“哎呀,小孩子你太不纯洁了,你怎么知道服务性行业的号码。”
“不啊,我准备拨110,那里有很多小翠们,薛大爷进去之后可以慢慢挑!”
……
晚上睡觉前,两个人又窝在被窝里聊天,他问我,“你什么时候批课。”
我算了算,“后天下午两点,在陆家嘴那个校区。”
“我明天下午没课,可以帮你把剩下来的搞定,你加工一下,反正卡着最后交就行了,对了,你的课件要加点吸引眼球的小元素,比如图片,动画之类的。”
我翻翻白眼,“我是去教弱智园的小朋友的吗?”
“你就当他们弱智好了,我觉得加上去会好一点,起码好看一点吧。”
我想想有道理,“哦”了一声,忽然来了兴趣问他,“薛问枢,你们学物理学啥?”
那一瞬间,他眼睛里似乎闪亮过一种我无法言说的东西,他眨眨眼,认真的跟我说,“物理,基本就是凝聚态物理,原子分子物理,核物理,光学这三类……”
我打断他,“理论物理?”
“我不做理论,但理论得学好哦。”他声音荡漾了两下,“我理论就学的不错哦~”看到我白了他一眼,于是他正色道,“其实就是研究如何操作电子,如三极管,场效应管,微机电系统,传感器之类的就是操作电子的一种工具,我就是做这一类的。”
“没听懂……”
“就是传感器……”
我摇摇头,“还是不懂。”
他出离愤怒了,“就是硅!”
我眼睛一亮,“啥?二氧化硅嘛?施华洛世奇?~”
薛问枢已经被我打败了,有气没力的解释,“……那是硅酸盐研究所干的事情,我是研究纯硅……”他又轻轻的咳嗽了一下,“大概是这个方向,我们研一要去科大代培啊,还要学一年的理论,才能下工艺间。”
“那你到时候会做二氧化硅么?紫色的,蓝色的?”我锲而不舍的问。
薛问枢已经抓狂了,“施莐!我不是在施华洛世奇上海制造研究所上班的,我说了,是硅,纯硅!不是二氧化硅。”
“……你好凶啊,好可怕……呜……”
我忙过了惨烈两天,终于在第三天的上午把写好的报告和讲义课件全发到了负责人的邮箱里,薛问枢一天都有课所以没回来,而我不认识上海的路,只好提前乘地铁去陆家嘴校区。
结果却很容易的就找到了,我一看时间,早到了一个小时,教学楼里空空荡荡的,一片沉寂,我走到了讲课的教室却发现负责的老师和主管在开会,于是只好在走廊里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