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永远都只是苏幽芷的妹妹。
机会来了,哥哥派人来接我了,我一直在憧憬着哥哥把我带回家的画面,虽然我知道哥哥并不是为了我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而是为了母亲的病,哥哥说母亲病了,病的很重,她想要见我最后一面,这是她最后的心愿。
我一直在犹豫了,心底有一个声音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我是被芷儿和姑母养大的孩子,我要一个人离开吗?我要因为这个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就抛弃她们吗?所以那天我穿了一身昂贵的衣服回寝室,我想要看看芷儿的反应,她那衰退的敏感神经是不是会被刺激的有点反应呢?我一边嘲笑自己的无能一边在想她会帮我下决定吗?我承认我很自私,我把我没办法解决的问题都一股脑儿地扔给了她,而她做了最好的抉择,生生斩断了所有乱丝,让一切都从头开始,我们都将成为彼此最不想见的人,相见不如不见时,就当是一场噩梦,做过,就全忘了吧。
到了上海,我害怕那里的陌生感,那样强烈的孤寂压着我细弱的神经,像是随时都会断掉一样,我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一样想见见芷儿,不用说话,不用看见我,见见她就好,因为我真的害怕,害怕上海,害怕大屋子,害怕哥哥。
回到哥哥的大宅子的时候,哥哥对张管家说:“明天就到医院去给小姐安排检查。”
我知道是什么检查,骨髓的配对检查,为了母亲的白血病,为了我和同母异父的哥哥的母亲的白血病。
2008年到2010年。
这三年间,我生活地就像是个罪人,是个囚犯,没有自由,没有人格,更没有尊严。
哥哥,一个多么可笑的词,那是我每晚噩梦的时候都恐惧喊出来的词,但是他却是我唯一的依靠,也是唯一的亲人。
在我做了手术之后,休息了一个星期,然后就按照哥哥要求的去了贵族学校上学,尔后就没有在过问过我的生活,而每个月□□上都会有一大笔钱打进来,在家里,我几乎是见不到他人的,因为他是商人,他的利益需要得到保障,所以他也是个完完全全的工作狂。
我第一天到学校去,又面临一个更加陌生的环境,手足无措,哥哥让司机把我扔在了大门口就离开了。
学校很大,我在校园里走了好久才找到管家说的老师,我眼睛总是四处乱看,眼睫毛时上时下,就是不敢落在老师脸色,老师的眼睛在我身上打量了很久才起身说:“你跟我来吧。”
老师没有当着所有学生的面帮我做什么介绍,而是直接让我在黑板上写了直接的名字,在我写完了转过来的时候,她让我向全班自我介绍,我顿时紧张起来,手拉着自己的衣服一直慌乱地绞着,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我”
这件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当天中午我是在学校吃的午饭,学校是半封闭式的教育,可以每天都回家,但是中午是不允许出校的。
我第一次见识到一个贵族学校的伙食,菜色多到我数不过来,还有饮料,饭后甜点和水果,一应俱全,跟哥哥家里的饮食自然是没法儿比的,但是在家里,我不敢明目张胆地放开吃,现在,看到这么多东西,我都可以随便吃,我很高兴,我一直都是喜欢把郁闷的事情放在心里,但是压抑久了,就喜欢通过吃来发泄这些负面情绪。
我吃了很多,我见着卖相好的就拿,我看见分量足地就要,当我又吃完了,想去要看看还有什么没吃过了,一并给尝了的时候,我看见好几桌的学生用鄙夷的眼光看着我,嘴里还在嘀咕些什么,我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结果本来坐在附近的人都接二连三地走开了,我这才听清背后那桌的人在说些什么:
“你看她那穷酸样儿,像是没吃过这些东西的一样,这些东西都吃到我想吐了,要不是学校明文规定,午餐必须在学校吃,谁会来吃这些猪食一样难吃的东西啊。”
“就是就是,一看就是农村来的乡巴佬,一点规矩都没有,今天就连自我介绍都不敢做,丢人。”
从那以后我就不去学生餐厅了,我宁愿一直饿着,等到晚上回去再吃都可以。
手术后的母亲是在医院里面的无菌加护病房看护的,医生当时说要再观察一段时间,才知道母亲的病是否稳定下来,从头到尾我都只见过一两次母亲,而她每次都是昏睡着的,护士说她身体太虚弱了,通常情况下都是在休息的,清醒的时间并不多。
那一夜,下了好大好大的雨,外面在白日里烤的火烫的油泊路都积了一地的雨水,天空时不时地闪起亮晃晃的闪电还伴随着轰鸣的雷声。
我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我第一次专门等哥哥回来,因为,今天母亲的病情恶化了,这是我放学回来的时候听佣人说的。
我开始担心起一些事情了。
我的爸爸是哥哥的爸爸的堂兄弟,当初妈妈为了我爸爸而离婚了,丢下了哥哥一个人,后来我爸爸因为欠了很多钱,无法给妈妈很好的生活,而哥哥的爸爸早就去世了,一直由哥哥的爷爷奶奶抚养的,当年我是看着哥哥的爷爷奶奶为了让哥哥身边还有一个亲人,就拿了一笔钱给我爸爸还债,让他跟妈妈离了婚,妈妈这才回到哥哥身边的,而我知道,哥哥他,讨厌我。
凌晨的时候,门口有了动静,哥哥回来了。
他好像喝了酒,而且连路都走不稳了,我连忙上去搀扶他,一直走到客厅的时候,他才一手挥开了我,我有些害怕这样没有理智的他,我试探着喊了他一声:“哥哥。”我慢慢地走近他,想再试着搀扶他回房间去休息。
他像是猛然回了神,一把抓住我的衣领,叫嚣着:“你叫我什么?你还知道我是你哥哥啊?你既然是我妹妹,你为什么救不活我妈?为什么救不活我妈?”
他说什么?他一直都是这样,完全不考虑我的想法,不考虑我的感受。
“你妈?”我当时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起质问他,“你妈难道就不是我的妈妈吗?”
“啪”
我挨打了,他重重的一巴掌把我的半边脸都打到红肿了,我捂着火辣辣的脸,心底一阵委屈涌上心头,这是我第一次忤逆他,换来了几天几夜都没消下去的一巴掌。
我没有再说话了,我怕惹怒了他,他很有可能就这样下狠手打死我。
“你的骨髓怎么这么没用,一点用都没有,都没有”我看着他一边骂着一边瘫坐在了沙发上,整个人向后一倒,就没了知觉。
自此,我都没有再见过我的妈妈,她应该是消失在了这个世上吧,反正无论她是生是死,我都不可能再见到她,因为那是不被哥哥允许的。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开始害怕去学校,因为那里的人都好可怕,他们给我带来了无休止的羞辱。
一些脾气好点的老师会正眼都不瞧我一眼,或是我向他们询问什么,他们充耳不闻罢了;一些脾气不好的老师会当着全班大声斥责我犯下的低级错误,然后再借着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堂而皇之地加重我的课业负担。
一些脾气好点的男生会把他们的烟灰直接倒进我的杯子里,让我一天都没办法喝到饮用水;一些脾气不好的男生会把值日或是作业这些工作理所应当地扔给我,让我在规定的时间做完,不然就会私下找人教训我。
一些脾气好点的女生会把她们从家里带来的小白鼠趁我不注意就放进我的抽屉,看到我受惊吓而尖叫的样子后,放声大笑起来;一些脾气不好的女生喜欢抢我的东西过去肆意处理,再不然就是帮我随意的造点谣,譬如说我上次顶着肿的像猪头的半张脸去学校,她们一传十十传百就传成了我去逛夜店被□□了。
后来,我休学了,哥哥把我送进了医院,以精神科为主的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
☆、佛曰:三千繁华,弹指韶华(二)
医生说我得了严重的抑郁症,还有精神分裂的预兆。
起初,我是被人绑在病床上强行喂药吃饭的,因为我一点都不肯配合,总是打翻那些像是米糠一样的饭菜和泛着酸味的水。
大概有五个月的样子,我跟一群疯癫得彻底的神经病住在一起,看着她们没事就喜欢啃咬棉被、窗帘、栏杆之类的东西,而我不一样,我一直都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地上,有时候数一下地上的小石头。
有谁会相信,我没疯呢?我只不过是浑浑噩噩了几个月而已,却被医院的人当成了疯子,因为他们看到没有家属来看过我,只是会有人缴纳费用罢了。
没有人会来看疯子的,而我要想办法出去。
后来,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一天早上,有一个疯子突然跑过来,一把抓住我的头发,接着就把我的头往墙上撞,直到我的头开始流血,流了好多好多鲜红的血,她才停手,其实也不是没来由的,我不过是把她每天都要啃上几遍的铁棒给抢了过来而已。
院方也是不想出人命的,而且一旦我鲜血淋淋的尸体留在医院的话,院方是要赔偿很多钱的,所以他们立马把我安排进了看护病房,还通知了哥哥。
而我的目的也达到了。
我醒来看到第一眼看到哥哥的时候,我叫了他一声,他这才从窗子边走过来,还不忘把手里的烟给掐灭了才过来,他坐在床边,摸了摸我额头上的伤疤,问我:“饿了吗?我叫人送吃的东西过来。”
就在那一瞬间,我猛地抱住了他,开始哭出了声音,任由那些累积了那么久的恐惧、害怕、痛苦喷涌而出,我胡乱地喊着:“哥哥,哥哥,信子要回家,信子要回家,我不要当疯子,我不要当疯子,我要回家,我们回家”
后来怎么样了我不清楚了,哥哥也没在我面前再提起过,只是听张管家说,哥哥把那家医院告上了法庭,后来不知怎么给曝光了,很多病人家属也纷纷上诉了那家医院,理由都是跟我的一样。
一个月后,新闻报道,那家医院败诉破产。
当时哥哥说:“每个人做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得到什么,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2010年到2011年。
这两年间,哥哥依旧把我送进了贵族学校,不过给我安排了两个保镖,而我再一次要去学校的时候,是哥哥亲自送我去的,我想他是清楚我在学校的遭遇的,因为我在下车的时候,他沉着眸子对我说:“伤害过你的人,你要自己想办法把人家给的东西还回去,不然人家会笑我们苏家的人不懂礼节,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我听懂了哥哥的话,所以一进校门,从老师的态度上我就看出了不同,我这次没有四处去找老师,而是好几名任课老师早早地就在校门口等着我。
当我站上讲台的时候,我很自然地露出八颗牙的标准笑容,很标准化地自我介绍了一番,尽管我的手心依旧在冒汗,但是我感觉一切都不一样了,很不一样了。
第二天,脾气好点的男生把烟灰倒进我杯子的时候,我的眼睛缓缓抬起来死盯着对方,就像哥哥前一晚教我的那样,在气势上就让对方臣服,在那个男生还没来得及从诧异中缓过神来,我的一杯混合着烟灰的浑浊液体直接泼在了他脸上,而且,他的少爷脾气都没敢发作,因为保镖在他举起一只手的瞬间就钳住他的手,当场表演了个完整的擒拿手。
第三天,那些议论我吃饭的人依旧是死性不改,而且得寸进尺,哥哥在前一晚对我说忍无可忍,就无须再忍,我大步上前,双手抱胸俯视着她们,她们最终还是眼睁睁地看着我毁了她们的午餐,还打了她们每人一巴掌,让她们管好自己的嘴巴。
哥哥让我像名媛淑女一样生活,一样被教育,每天都会有家庭教师来家里给我上好几种不同的课程。
哥哥说:“我现在在你身上下了足够的投资,你要让我看到同等价值的回报。”
2012年。
除夕的时候我见到她,因为各大出版社之间都是有一些了解的,早前招聘会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到了上海,所以在宴会上遇到也没多大意外,所谓从此是路人,我想我先声夺人是做到了的,谁先懦弱,谁就输了,输得彻底,而我,决然不会再输,不会再被人小看,不会再是毫无胜算的那个人。
她莫名其妙地约我出来喝咖啡的时候,她提到我留学的事的时候,她要威胁我,还是——毁了我?这是我思量后才说出的话,而她却毫不动容,默认了我的猜想。
我就知道她注定要与我为敌,不对,不是敌人,而是纠缠进生命里的罂粟,无论是多么微小的因素,也会悄无声息见成为我们间的火苗,战火一触即发。
当我知道芷儿是林老先生的关门弟子的时候,我不服,上天为什么总是会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