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模样。
她正想叫住秀才,眼神一飘,却瞧见了秀才旁边的那个女子。
那女子眉眼生得精致,却透出凌厉的气势来,衣着妆容一丝不苟,华艳贵气,秀才随意散漫的一身青衣长袍在她旁边,显得格格不入又别有风骨。
那个女子是谁?辛燕心里一惊,见二人并肩走入了一家脂粉铺子,辛燕便藏在了店门旁的石柱后面,她心里按捺着疑惑,觉得二人神色举止亲昵暧昧,靠着那石柱辛燕就想起辛晴当时无奈的神色对她叹息的模样。
不会吧……应该不可能吧……辛晴对秀才那样好,那么喜欢他,并且他们都已经有小秀才了,辛燕一颗心开始慌起来,她乱得手脚都不知该如何安放。心绪糅杂成五色纷呈的线团,任凭一双巧手也解不开,她胡乱安慰着是自己想多了,秀才不可能对不起辛晴,余光见着秀才那袭青色的袍角从门槛里荡了出来,她便极力将自己缩在柱子后面,以免被秀才发现。
待秀才与那女子继续往前走后,她从柱子后探出头来,一路小心翼翼地跟随着二人。秀才偶尔侧首来与女子说话,神情皆是敬畏,带着些许缠绵,混杂在阳春三月的阳光与花香中,酥软人心的甜蜜。
辛燕从未见过秀才对辛晴露出过那种眼神,秀才向来对辛晴都是冷冷淡淡的,偶尔他心情不错了,便也会对辛晴殷勤那么几次,但便是这么几次,也令辛晴更加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大有一副刀山火海誓死不离的决心。
辛绔笑过辛晴傻,说秀才生了一副浪子的样子,并且是那种死性不改的浪子,骨子里认定自己清高不愿与世俗为伍,辛晴哪里是他的对手。二人的感情不过就是靠着辛晴一人的坚持,秀才仅仅是因为渣得不够彻底,尚有一丝良心未泯灭,才会因为孩子与辛晴成亲,但辛晴若是就此打着自己能够使浪子回头的心思,那么她注定输得一塌糊涂。
辛燕从小便觉得辛绔这个二姐是五个姐妹中见识最广的,但似乎之前她并不是这样的,太久远的事情辛燕记得不太清楚,只知道辛绔嘴里经常说出一些她听不懂的话来,既哲理而又高深。
但有些词便颇难理解,比如这番话里的这个渣字,她就不太明白是个什么意思,辛燕是个不耻下问的好孩子,心里有什么便直截了当问了出来,听到她这个问题时,二姐辛绔很慎重的思考了一下,才回答道:“渣,乃沮之变也。”
“说人话……”
“咳咳,所谓的渣,大抵就是一个男的如果风流成性三妻四妾拈花惹草那么就可以称为渣,可分为多金俊俏的或者是不多金俊俏的,也有那么一类是不多金也不俊俏单凭一张嘴就能哄得姑娘们心花怒放不知今夕何夕的,但无论是哪一类,他们总归都是渣,是要被批判的。可偏偏这渣男身边又有无数好姑娘前赴后继扑上去,企图用自己的温柔美丽善良可爱大方体贴勤俭持家痴心深情来唤回渣男一颗浪荡在万花丛中的心,到最后她们才会明白这是将自己的青春浪费在了毫无意义的事情上,如果渣男会因为你的温柔美丽善良可爱大方体贴勤俭持家痴心深情而感动那么他依旧会因为别的姑娘比你更温柔美丽善良可爱大方体贴勤俭持家痴心深情而更加感动,所以渣男从本质上就是渣男,这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这一番理论听得辛燕头晕,但她还是大致听懂了些,点点头对越说越激昂愤慨的辛绔说道:“嗯嗯,渣男就是对很多人好,不是渣男的就只对一个人好,阿爹不是渣男,因为阿爹只对阿娘好!”
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苦恼地挠了挠头,秀气的眉皱起来:“可是好多人家里都娶了几个媳妇儿,他们是不是都是渣男啊?那渣男好多啊,就像蚂蚁一样。”
说完,她天真地抬起头来,想要得到鼓励般看着辛绔,道:“二姐,燕子说的对不对?”
辛燕的眼睛亮晶晶的,神情与模样极为可爱,就差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她就能够呼呼地摇起来。
辛绔扑哧笑出声,拍拍她的头顶,意味深长地笑道:“嗯,是的,所以燕子以后要找个一心一意对你的人,珍爱生命,远离渣男。”
辛燕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此时想起这番话来,辛燕又觉得悲凉,自己二姐三令五申让自己管好自己的一颗心别被渣男拐走,自己却在见云怀远第一面时就被他迷得七荤八素,竹篓中的山花洒了满地,一如她的心防般溃不成军。
若论辛绔口中渣男的种类,秀才大抵是不多金但俊秀的,那么云怀远就是多金且俊秀的了。
辛燕这么个爱乱想的毛病不大好,经常自己便给事情定了性,她认定一件事便是撞到了南墙也要一鼓作气将南墙撞得四分五裂继续往前走,脾气倔得天上地下难得一见,可怜的云二爷就在不知不觉当中被辛燕小娘子冠上了渣男的头衔。
前面秀才与女子并肩进了镜云斋便没影了,辛燕赶忙小步跑上去,她在镜云斋前停了片刻,想了想,咬牙跟了进去。
镜云斋是云州城中最大的一家首饰铺,尤以梳妆镜而闻名,其间的银镜最为华贵,大至雕花镶金的妆镜台,小至能握于手的面镜,一应俱全,映得人满目琳琅。
辛燕曾在这家镜云斋外流连过多次,她卖花攒钱也是想在这家店中给阿娘买一面镜子回去,甫一入镜云斋辛燕便被店中的流光璀璨给惊得一呆,镜子多了也是有些刺眼,她眯着眼发现秀才便在十步开外的地方,吓得忙蹲了下去躲在桌子下面。周围的人被她的举动引起了注意,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她一身粗布的衫子,这镜云斋中来的人非富即贵,皆是些世家千金富商小姐,见她寒酸的打扮,自然赏了她白眼,以及轻轻地一声嗤笑。
辛燕本便不太在意这些,但被赏的白眼太多了她也会觉得尴尬,耳根有些发红。她怕这边动静太大引起了秀才的注意,趴在桌沿上露了双眼睛在外,发现秀才的那身青衣转过了柱子往店中更里面去了,她才站了起来,装作在挑选镜子的模样,一边慢慢向秀才与女子走的方向行去。
她不知她已落入旁人眼里。
秀才与那女子交谈甚欢,辛燕能够远远见得那女子的举止舒雅从容,应当是有很好的教养。从大家出身的女子都是这样,这镜云斋中似乎除了她之外都是这样的女子,衣着考究精细,鬓发都打理的一丝不苟,鬓间的珠翠钗饰能抵上她家两年的收入,身上都是香的,辛燕闻着却觉得很闷。
她的视线随着秀才和那女子移动,脚下也不停,隔着一定的距离窥视着他们,也不知为何秀才并没有发现她,似乎是全神贯注地在讨那个女子一笑,美人十分善解人意地笑了,连笑容都是矜贵美丽的,落落大方。
辛燕想起辛晴的笑来,从眉梢开始的欢喜,再落到辛晴温柔如水的眼中,满满当当的都是秀才一个人的身影。
突然替辛晴很不值,她这时才明白了当初辛绔为什么要说辛晴傻。
她付出所有且只为他一人欢喜,他此刻却在费尽心机地博她人欢颜。
一晃神的功夫秀才与那女子似乎转入了某个内室中,她急忙想要追过去,哪知手腕被人捉住,扯得她步子一顿。
辛燕回头,镜云斋中的伙计正一脸轻蔑的看着她,冷哼道:“我注意你很久了,从进来开始便鬼鬼祟祟的,说!是不是偷了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调文~么么哒
☆、英雄及时救美
辛燕一下呆住了。
那个伙计的声音不大,却在这满室镜华的店内格外响,异样的目光齐齐扫来,血液从胸口开始渐渐上涌,辛燕的耳朵变得通红,她转了转手腕,企图挣开伙计的钳制,声音低得几不可闻:“我没有……”
她生平第一次面对这种场景,竟不知该如何面对,那带着鄙夷与轻蔑的眼光温度惊人的烫,像要在她身上灼烧出许多窟窿来,店内无数面镜子反射着明晃晃的光,她只觉得神思混沌无法思考。
气血在翻涌,头脑开始发胀,伙计捉住她手腕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使足了劲不让她挣脱,上上下下地将她一番打量后,更笃定地说道:“就你这模样,贫贱窟里出来的穷酸气都将这镜云斋给熏臭了,这是你来得起的地方吗?我见惯了你这种人,瞧着来这里的都是些非富即贵的小姐少爷,便想进来顺些宝贵物件走,圆了你的发财梦,长得倒是俏,怎手脚这般不干净,白瞎了这水灵灵的脸!”
他越说越过分,辛燕眼眶都红了,瞧着越发可怜,只一味地去挣,但伙计依旧不依不饶,话也更加露骨难听:“被发现了便想跑?还不知你偷了什么东西,乖乖的交出来,别让我来搜,搜出来可没你好过的!做什么不好偏做这偷鸡摸狗的行当,想发财?还有个更好地法子!”
伙计眼底闪着淫/邪的光,笑得猥亵:“城东头那家醉花楼你知道不?三两银子卖了你自己进去,凭你这脸蛋少说破瓜也能夺个三四百两的彩头,之后更是前途无量,指不定还能攀着个富贵人娶你回去当小妾,可不是算是飞上枝头便凤凰了?”
说着还企图用另一只手去摸辛燕的脸:“到时候说不定我还要去照顾你生意呢,小娘子……”
他这一番话真是不堪入耳,辛燕被气得脸色发白,牙齿咬在唇上都咬出了泛白的印子,鼻尖也红了,带着哭腔道:“我没有偷东西!你……你放开我!”
见那只手向她伸来,她想避开却被伙计紧紧拉着,急得直跺脚,手腕都被伙计捉出了红印子,周围的人皆作壁上观,甚至还对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似乎也都认定了她偷窃的罪,辛燕心底生出隐隐的恨来,便要扑上去咬伙计捉住她手腕的手。
突然一柄泥金扇压在了伙计想要揩油的手臂上,沉甸甸的似有千钧,压得伙计的手一顿,低沉好听的声音在辛燕耳畔响起:“你哪只眼睛看见她偷的东西?”
辛燕睁着水雾朦胧的眼抬头看去,云怀远的脸恰恰映入这场烟雨中。
她被困雨中,他恰好撑起一把伞。
那双通红的眼撞进云怀远的视线中时,云怀远仿佛觉得心被狠狠地戳了一刀,嘴角的笑意淡下来,冰冷的神情显出几分肃杀,他手间的力道更重,伙计的手臂都往下沉了沉,听他语气清淡,像是在说今天吃了什么般:“哪只眼睛看到的,就把那只眼睛挖出来。”
他年纪轻轻便能将云家的家业打理得有条不紊也不是没有道理,众人敬他畏他并非只因他是定国侯世子,在生意场上的云怀远手段狠辣果决,可谓是六亲不认。多少人被他常年挂在嘴角隐隐绰绰的笑意给欺骗,蒙蔽在他温和的表象上,结果跌得再也不能翻身。
都忘了当年定国侯身陷囹圄,整个侯府乱成一锅粥,每天哭天抢地的人不在少数,他却不声不响集齐了证据与州官对簿公堂时的意气飞扬。定国侯自那以后便开始安心养老,家业一概丢给了云怀远,云怀远也乐得接手,从此安安心心兢兢业业打理被自己那个只晓得带兵打仗却于生意一窍不通的老爹败得千疮百孔的家业。
卸下温和面孔的他,颇有定国侯上阵杀敌磨砺出来的狠戾。
他之前是在二楼与镜云斋的老板商谈将镜云斋纳入云家名下的事情,没料到她闯入他的视线,体系微胖的镜云斋老板在说什么他都听得不太分明,目光随着她挪着。看她的模样好像是在跟着谁,云怀远向她前面看了看,眼神冷了下来。
她是在跟着那个青衣男子?那男子和她是什么关系?
对面的镜云斋老板依旧滔滔不绝,云怀远却一句都没听进去,他的目光又向旁边偏了一下,青衣男子身旁的华服女子入眼,他的身体一僵,那不是最近在云州散心的那位贵人吗?
有趣,云怀远这么想着,端起了茶杯,笑着品了一口茶。
到后来那个胆大包天的伙计捉住了她,她那一截从衣袖里露出的手腕白花花地晃了他的眼,比这满室的明镜更为夺目,引得他眼底一暗,伙计的不堪入耳的言辞一句句在店内回响,镜云斋老板终于停下动了半日的嘴皮子准备喝口茶时,却发现本该在对面的世子出现在了楼下。
伴着那句拽上天的“哪只眼睛看到的,就把那只眼睛挖出来”,这场面让镜云斋老板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了起来,不例外地认为了云怀远是看上了这个小农女,立马飞奔下楼,他这边的动静略大,楼梯被震得像是要垮塌一般,楼下本全神贯注围观着英雄救美戏码的群众都被震得向楼梯投来同情的眼光。
然则伙计并不知道他是谁,只当是个纨绔公子哥,虽被那柄扇子压得呲牙咧嘴,但也很义正言辞地反驳道:“这位公子,小的只是在尽自己的职责,这类似的行为如果不及时遏制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