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咳两块，安老太太端过茶盏喝了一口，目光淡淡一扫，复杂的视线流连在毫不知情的东东和西西脸上，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南妈不会连这件事都不知道吧？小南跟城子没有领过证……当然，他们也不可能领证……”
这事怨不得姜玉莲，她还真不清楚。
苏小南在她面前从来报喜不报忧，烦心的事一概不提，她又上哪儿知道去？
“老太太，这……我不懂。”
“你别着急，听我说。”安老太太说了一堆，把这中间复杂的关系挑明了，一双浑浊的老眼微眯着，仿佛带着冰冷的锐光，直直望入姜玉莲局促不安的眼睛里。
“你也别担心。我告诉你这事，不是想要做什么……唉！就算我不顾及我那过世的女儿，也得顾及我的曾孙子。所以……”
“所以？”姜玉莲脑子开始转不过来了，“所以什么？”
“我们得想个好法子，妥善处理好这件事……”
安老太太说到这里，外面就传来了汽笛声。
沙发上的西西大眼珠子一转，像只小猴子似的抱着手上的娃娃就利索地跳下沙发，飞快地往门外跑。
“欧！妈妈回来了！妈妈回来了！”
小孩子总喜欢黏着妈，西西也不例外。
这两天因为吴越的事情，苏小南的关注点全在莫暖身上，小家伙儿敏感得很，像受了冷落的小可怜似的，一天不见妈妈，就恨不得贴上去。
“妈妈……妈妈……”
外面是西西欢快的喊声，客厅里却一下安静了。
东东追随着妹妹的目光，小身子没有动弹。
安老太太与姜玉莲对视一眼，目光齐刷刷探向门口，也没有作声，直到苏小南抱着西西从外面进来，背后跟着一个失魂落魄的莫暖。
“妈……奶奶……你们都在呢？”
苏小南打个招呼，又回头招呼莫暖。
“暖暖，进来吧！”
安老太太和姜玉莲都知道吴越牺牲的事情，她们跟莫暖也比较熟悉，不说现实里经常吃吃喝喝，莫暖在游戏里也带过安老太太打副本，也是有革命友谊的。
因此，不管是安老太太还是姜玉莲，都对她满带同情，唏嘘不已。
“快快，闺女，快进来坐！”
老年人很喜欢安慰人，可那些不痛不痒的话大多满足的是她们需要做好人的心理，对那个伤心的人来说，半点用处都没有，只会徒增烦躁而已。
苏小南生怕两个老人开启轰炸模式，赶紧拉一把莫暖。
“妈，奶奶，我们先上楼了。回头聊！”
一手抱着西西，一手牵着东东，苏小南给莫暖使一个眼神，飞快上楼。
～
东东和西西年纪还是太小，完全不明白大人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尤其是西西，像一个没有烦恼的快乐小天使，进了房间就不停围着苏小南和莫暖，嘻嘻笑个不停。
“妈妈，姨姨……你们陪我跟小美做游戏好不好？”
小美是她的娃娃，这些天喜欢得不行，吃饭睡觉都要搂着，不肯离手。
可这会儿莫暖没有心情，苏小南也实在提不起劲儿跟女儿玩。
“妹妹乖，找哥哥一起玩。”苏小南摸一摸西西的头，示意她找东东，可小丫头嘴巴一撅，不高兴地哼一声，又奔到莫暖面前，双手摁在她的膝盖上，撒娇地摇晃。
“姨姨是不是会做好多漂亮的衣服，你跟我的小美做一个衣服好不好？天都冷了，小美还没有衣衣穿……”
莫暖从进屋开始，一直没有说话。
小丫头问得紧了，她终是扯了扯嘴角，摸她的脸。
“西西想要什么衣服？”
她手指冰冷，摸在脸上冰棱子似的，西西不适地皱了皱小眉头，抿着小嘴巴思考片刻又笑眯了眼。
“西西要姨姨给小美做婚纱……这样等小美长大了嫁人就可以穿了……”
☆、第555章，暂缓归队
第555章，暂缓归队
嫁人的时候穿……
莫暖一怔，突然想起自己也曾经有这样的想法。
亲自设计一款婚纱，亲自制作，等她嫁人的时候穿上，付与婚姻最珍惜的意义，甚至为此付诸于行动，设计过好几款婚纱……
可惜，如今都用不上了……
“姨姨，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西西没有东东那么会看大人的脸色，双手缠在莫暖的膝盖上，像个小扒鼠，一边问一边往上爬，苏小南见状，赶紧抱起她来放到床上坐好。
“西西，姨姨今天不舒服，你要乖乖的，不要打扰姨姨，知道吗？”
“不嘛！不嘛……”西西扁了一下嘴，对苏小南的不理解有些委屈，似哭不哭的垂下头，“人家想要嘛……”
苏小南不得不虎下脸，“再闹，我让姥姥抱你下去……”
“小南子！”莫暖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然后走过来蹲在西西的身前，“好，姨姨答应你，给你的小美做一件婚纱……”
“真的吗？”西西马上开心了，歪着小脑袋问：“要很漂亮很漂亮的那种……”
“是的。”莫暖想给小丫头一个笑容，可好不容易勉强笑出来，却满是苦涩，“是的，很漂亮很漂亮的那种，姨姨向你保证，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美！”
“耶！姨姨太好了！”小孩子的坏脾气就像一阵风，来得快，去得快，西西扑上去就搂住莫暖的脖子，一个吻就凑了过去，啵一声，“亲亲姨姨，夸夸姨姨……西西爱姨姨……”
小孩子的感情都很直接，幸福也很简单。
莫暖看着小丫头脸上洋溢的笑，这一瞬间，突然很想回到过去总盼着长大的孩童时代……
为什么长大了，懂得多了，幸福却没有了？
～
莫暖在北邸一住就是三天，莫家二老对她的情况知道个七七八八，也只放心她跟苏小南在一起，除了每天早晚来一次电话，让苏小南多“操心”一下女儿，半点都不敢打扰她，以免惹她心烦。
苏小南也算尽责，真真亲闺蜜。
为了安慰莫暖，她把安北城都抛在一边了，每天晚上都陪着莫暖睡觉……
当然，很大一个原因是为了她的安全。这也是莫妈妈特地嘱咐的，就怕莫暖一个想不开，做出点儿什么傻事来。
可出乎他们意料，莫暖不仅没干傻事，连哭泣都没有。就像一个根本没有难过的人，安安静静地呆在苏小南的房间里，除了洗澡、吃饭、上厕所，几乎都不爱动弹，也不上网，不看手机，不看书，不看电视，不参与任何活动……
太安静了。
安静得像一个行尸走肉。
其实苏小南宁愿她哭，狠狠地哭。
情绪只有发泄出来才能得到缓解，积压在心里只会适得其反。
“暖暖——”苏小南端着一碗安神汤进来，放在小圆桌上，走到莫暖的身边，抱了抱她。
“心里犯堵，你就哭出来。咱堂堂女汉子，不怂啊，想哭就哭！”
“你不是说，让我不要哭吗？”莫暖抬头看她时，目光里连半分生气都没有，“你说他看见我哭，也会不好受……不是吗？”
这话把苏小南问住了。
人家哭的时候，她劝人家不要哭。现在人家不哭了，她反过来劝人家哭。
想一想，她揉了揉鼻子，尴尬地一笑，“胖妞儿，姐妹儿我就这水平，也说不出什么高深的道理，反正你懂，人得往前看……”
“小南子！”莫暖突然打断她，慢慢伸出手来，将掌心摊在她的面前，“小时候听我姥姥说，我掌纹上的感情线断裂，以后会在感情上栽很大的跟头，我还不信……你说，这是不是冥冥中有天意？”
“……”
苏小南看着她的手，握了握，发现触手冰凉，如同一个没有温度的人，不由心疼。
“傻妞儿，你一直纠缠在这件事里，是准备永远不要走出来了吗？你听着！我允许你颓废，但我不允许你一直颓废……休息几天，你就给我振作起来！”
“呵！你别担心我。我不会死的。”莫暖垂下眼，突然怪异地一笑：“如果我真的去死，那个混蛋不得笑话我么？连他死了都不肯放过，还追到阴曹地府去纠缠他……我丢不起这个人。”
“……”苏小南一愣，不知道怎么说。
莫暖却不看她，又狠狠抬头，望着天花板，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我等会就走了……打扰你这么久，也不好意思。”
“你要去哪儿？”
“……回家，做我该做的事。做有意义的事，做他想做，却没有做的事。”
苏小南没有想到她就这么想明白了，有些诧异，可莫暖冲她笑了笑，还真就起身开始收拾起行李来，然后洗漱、化妆、陪着她下楼吃饭，从头到尾都看不出来什么变化……好像悲伤真的就这样离她远去了。
这样的转变，苏小南自然是高兴的。
但她还不是放心，亲自开车把莫暖送回家，交到莫妈手上，这才驱车前往红尖总部。
“咚咚咚！”
刚坐下来喝一口水，准备干活，就有人敲门。
苏小南抬头，发现是简聪，“简队，你找邵队？他还没有上班。”
参谋室里就她一个人。
被邵永从情报中队调到首长参谋室开始，她的工作就一直是邵永身边的“保姆”小参谋，早上得提前四十分钟到部队打扫卫生，等战友们上班时，得做到窗明几净。
老实说，坚持这么久没有发火，也没有告诉安北城，苏小南自己都佩服自己。
然而，简聪一脸凝重，目光深深，“不。我找你！”
“找我？”苏小南愣一下，“怎么了？”
“嫂子！”简聪看左右无人，掩上门走过来，“邵永……居然反咬一口。”
反咬一口是什么意思？
苏小南懵懵地看着他，一头雾水。
简聪将手上的文件紧了紧，声音略沉。
“吴越的牺牲不完全是一个意外，对这次事故……上头非常重视，尤其是吴老将军……他很生气，已经启动了内部调查……”
“然后呢？”这两天就顾着莫暖，苏小南完全不知情。
“大家都一致认定有内鬼出卖，邵永可能怕受牵连，汇报说他当时很忙，并没有看过那份文件，而是把文件交给了他的参谋——也就是你，责成你斟情处理。”
呵呵！
苏小南心里两声冷笑。
这家伙，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简聪说：“邵永不懂红尖的暗文，可嫂子你却是从情报中队调过来的参谋，又是老大的妻子……邵永认为，你没有理由不懂。”
苏小南挑一挑眉，拔高了嗓子，“所以他的意思是，我看见了文件的内容，却没有向他汇报，还私自把文件给粉碎了？这才造成了吴越的牺牲？”
听她生气的吼吼，简聪“嘘”一下，示意她小声一点，却没有否认。
“还有一件事。”不等苏小南从愤怒中缓过劲儿来，简聪又给了她一个晴天霹雳，“上头认为，这件事情牵涉到嫂子你，老大需要避嫌。所以，要暂缓他归队的时间……”
暂缓他归队的时间？
这一次苏小南更加听不懂了。
安北城不是被暂停职务了吗？
难道说不出这件事，他就要回来红尖续任了？
看着她疑惑的眼睛，简聪摇了摇头，似乎也有点困惑。
“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唉！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兄弟们都有点消沉。嫂子和老大这件事，我也是刚接到文件才知道……”
好哥们儿啊！
接到消息第一时间就通知。
“谢谢简队。”
苏小南感激地看他一眼，牵唇一笑。
“放心吧，我们都会没事的。”
那么多的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还会在小阴沟里翻船吗？
不过，关于简聪所说的复职之事，她得仔细问问安北城了……
这件事情，也许不那么简单。
谁是下套的人，这个套子里到底套了多少人，也许他会有答案。
……
☆、第556章，打听
第556章，打听
被人暗地里打了小报告，可苏小南工作照旧。
也许上头也怕“打草惊蛇”，除了简聪外，没有任何人通知她这件事。
她心里忐忑着惶惶一天，啥事都没有，好不容易挨到下班，发现肚子有点饿，转念想了想，没有回家，而是飞快地往餐厅去。
红尖的多功能餐厅，一点儿部队食堂的朴素感都没有，装饰得格外精神。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突然觉得餐厅里的气氛似乎有点诡异。
见她过来，人人都避着，又偷偷打量她，每一道投过来的视线，仿佛都掺杂了很多重不明真相的意义……
什么情况？
中午来吃饭还好好的啊？
难道说，他们都得到了消息，她有“内鬼”的嫌疑？
疑心生暗鬼，苏小南顿时觉得脊背发寒，好像被人用刀片在剜似的。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