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唐老爷子就这么和牢里正闭目养神的左轻候对峙着,突的,唐老爷子“嘿”然一笑,道:
“明晚贵府千金将与小儿拜堂成亲,咱俩便是亲家了,真乃可喜可贺。”
左轻候眼睛睁开了,他幽幽地感叹:
“这软筋散滋味非常,唐家堡待客之道果然与众不同。”
唐老爷子听到这话又“嘿嘿”笑了起来,久久才道:
“左兄这种吃里扒外惯了的人还妄想自己是客,笑话讲大了。”
“你!”左轻候的脸色被气得发青,他其实更多是心虚,他这次确实受人所托,嫁女是假,里应外合是真。可是他没想到唐老头不是空空,心不慈手不软一眼就把他看穿了。
只左轻候料想这唐老爷子未必是专程来羞辱他,于是左轻候敛了敛神色,问道:
“唐门主的意思是?”
唐老爷子道:
“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杀一个人之前,总要给他些交待,让他留几句遗言。”
左轻候听了这话,神色不由得有些惊惶,却又只能死死地瞪着唐老爷子,这时牢门打开,几个暗人冲了进去,按住了左轻候的手脚,左轻候大骂:
“你这个老毒物,毒心毒肺!”
可是他很快就骂不出来了,因为他的脖子被一根粗麻绳勒得死死的,一盏茶的功夫里一命呜呼了。
而唐老爷子就这么亲眼看着却毫不动容,直到最后左轻候死透了,舌头吐得长长的,唐老爷子才迈进了牢里,用手指试了试左轻候颈边的脉搏,终于万无一失,唐老爷子满意地离去,
这时,甬道某个旮旯角,一个移动的光头在阴影里悄悄跟着唐老爷子一起出了地宫。
唐家堡堡顶,夜半无人的时候,看守的人都睡去了,反正也没什么好守的,唐家堡本是孤岛之势,外人要进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这时,堡顶上站了两个人外加一只大风筝,其中一个问:
“唐二哥,你这风筝真能飞到对面去?”
唐二少很自信,他道:
“我试过一回,有惊无险,你若不放心,尽管回去,反正新郎跑了,新娘一个人成不了亲。”
左芙蓉瞪了唐二一眼,凭什么她就要被唐家的少爷一个又一个地抛弃,她又看了眼那个大风筝,这骨架面料都还算结实,豁出去就豁出去了吧,反正唐家堡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只是还有一事不放心,她问:
“你确定今晚会刮东南风?”
唐二对月凝思,观云察星,肯定道:
“不会有错的,上回就是这种天。”
这时,又深又宽的山涧里突然传来呜呜的低啸声,唐二脸上一喜,喊道:
“芙蓉妹子快来抓紧这横竿,风来了!”
风果然来了,吹得堡顶唐门的旗帜烈烈作响,唐二看这风越来越大,他小心调整好方向,正要嘱咐左芙蓉提气,就看见左芙蓉的腰突的就被什么东西给勒住了,不由得一惊。
而左芙蓉低头一看,只见一个蓬头乱发的脑袋露着白牙冲她傻笑,她喊:
“木满满,这不是你捣乱的时候,你给我松开,快松开!”
木头道:
“你们俩私奔得带上俺,俺也不想成亲!”
“你添什么乱,你嫁给他有什么不好!”左芙蓉恨死木头了,这木头不知道珍惜唐三就算了,居然还想着逃婚!
木头喊:
“要嫁你嫁,让我和他一起走!”
左芙蓉瞪着木头骂:
“我能嫁我还跑什么,你快给我松手!”
木头喊:
“不松手不松手,死都不松手!”
可是木头很快就松了手,卟嗵一声倒了地,原来是唐二给木头下了毒,唐二说:
“芙蓉妹子,抓紧了,我们走!”
于是两人提气飞起,带着他俩的风筝就像一片又轻又薄的羽毛急速远飏,奔向彼岸。
话说木头醒了就看见一张带着一道血痕的唐三的放大的脸,那血痕也不知是抹了什么唐门秘药,透着淡淡的肉香,木头抑制住自己想舔一舔的冲动,睁大了眼睛看着唐三的眼睛。
唐三的眼睛很亮,唐三的呼吸很重,气息围绕着木头,让木头觉得有点热。
木头眨了眨眼,木头问:
“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溜出去的时候我就来了。”
唐三凑得很近,声音轻柔地让木头有点不舒服,木头问:
“你能不能先把脑袋挪开?”
“不能。”
木头郁闷了,被唐三的二哥下了药的木头,这体力还没恢复上来,不是唐三的对手。木头又问:
“几更天了?”
“四更天,”唐三一边回答着木头的问题一边玩着木头耳朵边的头发,木头觉得有点发虚,木头终于问:
“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唐三微笑,提议道:
“木头,我们提前洞房吧。”
木头愣住,木头拼命地摇头,唐三可不管,这时门“哐”地一声被撞了开来,木头眼泪花花地喊:
“无白救俺!”
无白喊:
“施主你是要入我佛门,还是要嫁作人妇,今日就了断了吧。”
木头愣住,无白为什么偏偏要现在让她了断,她觉得她就像案板上的鱼肉,横是一刀竖也是一刀,木头决定拼了,木头大吼:
“救命啊!”
这一吼可好了,整个院子都要惊一惊,唐三连忙捂住木头的嘴,无白念经,这时金怀玉这个媒婆终于出现了,她也吼:
“大晚上不睡觉,闹什么闹,无白你先给我出去,别人两口子闹关你什么事!”
无白这一次不走了,无白很坚定地看着木头,木头摇头,无白悻悻离去。金怀玉赶走一个,又打发唐三道:
“我说唐家的人都这么急色么? 一晚上都等不了!”
唐三道貌岸然地整整衣裳,给金怀玉作了个揖,紧随无白其后离去,木头松了口气,此案才算无疾而终。
次日,无白失踪了。
没人知道他怎么从铁笼子似的唐家堡消失的,总之木头翻遍了唐家堡,再也没见到无白。木头心里有点怅然,无白一直对她不错,好几次舍生取义救了她,可是这次他怎么就不告而别了呢,难道是因为自己不肯出家的事情?
总之木头没想明白,没想明白的木头就这么在唐家堡瞎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话说木头走路一向很轻,如果木头走路不乱蹦嘴里也不哼调调的话,于是,木头发现她房里有一人在很认真地翻箱倒柜,木头看了那人半个时辰,那人也没发现她。
木头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木头“哗啦”一声推开门,那人愣住,慢慢转身,帕子朝木头一甩,满脸堆笑地招呼道:
“呦,新娘子回来了,老娘我刚替你取了这新嫁衣,今晚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得好好准备准备!”
木头邪笑,木头突然提气腾起,往横梁上一摸,落地时,木头手上多了一把锈巴巴的剑,木头问:
“你找这剑?”
金怀玉脸色一凛,摆手道:
“哪里哪里,这剑是你的嫁妆嘛,我这做媒婆的要这剑干嘛。”
木头嘴角带笑,诚恳地把剑塞进了金怀玉的手里,金怀玉推搡不开,嘴里客套道:
“这……这无功不受禄……”
木头也客套道:
“老板娘帮俺吧,这剑就是你的,你一定要收下。”金怀玉一愣,最后还是把剑拽在了手中。只见金怀玉心满意足地问:
“新娘子有什么事要老娘我帮把手的尽管开口?”
木头低声道:
“你带俺离开唐家堡成不?”
金怀玉想原来这木头是不想嫁人的,可这拆人姻缘会折寿,帮还是不帮,金怀玉一看这剑,得了,帮吧。金怀玉凑近木头,悄悄道:
“老娘我听说:唐老爷子的房里,有秘道!”
“真的假的?”
“这可是老娘我花了大价钱从马天眼那买来的消息,是真是假,姑娘你自便。”
木头重新打量了眼金怀玉,原来这金怀玉进唐门还是做了一番准备的,至于马天眼的消息。根据木头的经验,还算可靠。于是,木头点头,拍了拍金怀玉的肩,商量道:
“老板娘,俺去探探,这新娘子的事你替俺担待着。”
金怀玉收了剑,自是好说话,嘴里念叨着“早去早回啊”,就乐呵呵地把木头送出了门。
话说木头就那么鬼鬼祟祟地在唐家堡又转了一圈,终于找着了一处院子门又大又气派的,就偷偷摸了进去。
木头原想碰着人就说她来给未来公公请安,礼多人不怪嘛,可是木头的这套说辞硬是没派上用场,大白天的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木头疑惑地把正房大门推了个缝,悄悄地溜了进去。
房里很暗,木头用灵敏的耳朵外加锐利的眼睛扫视一圈,唔,没人。木头放心地开始翻箱倒柜,木头知道这秘道通常都有个开启的机关,于是木头开始挪花瓶,搬书架,掀床板……木头试遍了房里的每一个小物件,可硬是没找着什么劳什子秘道。
木头开始思考,思考的木头对着墙上挂着的一幅美人图傻笑,这美人图真好看,木头决定把画取下来就近欣赏,呀,画后面居然有个暗格,暗格里耷拉出一条粗绳子,木头当下就拽了这绳子一把。
“轰隆隆”,木头眼前的这面墙慢慢裂出一条缝,缝里透着一道光,木头凑着脑袋看这缝越张越大,于是,木头看见了一双腿,一双腾空的腿,木头慢慢抬头,啊……
木头跌坐在地,只见密室里一个吊死鬼在慢慢打着转,这时,木头看清了那长长的头发遮住的那张脸,正是唐老爷子!
木头慌了,慌乱的木头要冲出房间,可她才一打开门,就看见了唐三,木头一下就拽住了唐三的袖子,嘴里吃吃地喊:
“里面……里面……你爹……你爹……”
木头半天没说出一句没整的话来,唐三没明白木头怎么就到他爹房里来了,还这副慌慌张张的模样,唐三拉着木头的手进了房,顺着木头指的看见了一间秘室。
唐三一瞧,登时被赅得说不出话来。话说昨晚唐三还见过他爹,他爹让唐三今天来找他,可唐三没想到他爹变成了这副模样。
很快,唐家堡的人都被惊动了,聚在院子里哭得哭嚎的嚎,唐大少爷也来了,这时秘室早被关上了,唐老爷子也被抬到了床上,唐三跪在一旁,唐大少看清了他爹的模样,脸铁青铁青地质问:
“谁第一个发现的?”
一旁站着的木头很诚实,诚实的木头答:
“是俺!”
“你?你来我爹房里作什么?”唐大少觉得木头真是灾星,有她在的地方准没有好事,而唐三这时拦道:
“大哥,是我和满满一起来的。”
唐大少狐疑地看了唐三一眼,问:
“你说,你怎么发现的”
唐三说:
“什么怎么发现的,我来找爹就发现了!”
唐大少向来拿唐三这种胡搅蛮缠的性子没办法,唐大少很有主张地朝下人吩咐道:
“今晚的亲事先撤了,改办白事!”
下人们惟惟听命,木头的亲事吹了,可是木头一点都不高兴,她看着舌头吐得长长的唐老爷子,不明白老爷子为什么要自杀。这时空空也来了,空空瞪着床上的唐老爷子,久久无语,最后才叹道:
“老头子!你有什么好争的有什么好抢的,日子过得安安乐乐就好,你图啥!”
空空越叹越不对,唐大少脸上起了薄怒,又朝下人吩咐道:
“把不相干的外人给我请出去!”
空空听了一点也不生气,空空拉着木头的手,念叨:
“木头啊,我们还是不趟这淌混水了,我们回华山去!”
木头有点呆,呆木头感激地看了眼唐三,唐三是个好人,对她一直都不错,可是木头这就要走了,空空带着木头出了院子连行李都不收就往唐家堡门口赶。
可是空空和木头才站到唐家堡的铁索桥上,就看见了对面崖上排排齐上千号黑衣人,光弓箭手就有几百号,惊得空空和木头都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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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丈的铁索桥,一边是唐家堡的大门,一边是凭空多出的上千号黑衣人,空空和木头就这么站在摇摇晃晃的桥上,里外不是人。
这时,对岸的黑衣人自动划拉开一条道,就见人群中缓缓抬出一顶凉轿,轿里隐隐约约一个女人,一个美丽的女人。
木头愣住了,她想不明白这个女子是落月?还是明月?哪一个是她娘,还是两个都是?木头又变成了呆木头,呆木头瞪大眼睛看着那个女人慢慢迈出了轿子,手里还抚摸着一只温驯的信鸽。
那个女人对着唐家堡的方向轻笑,笑声很低,却让方圆十里的人都能听得很清楚,终于女人笑够了,就轻轻道:
“唐门门主已死,唐家堡群龙无首,不如归降我落月名下极乐楼如何?”
木头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