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被突如其来的云雾围绕,不免惊恐,手上紧紧扶住轮椅上的兽首,大声喝道:
“是谁!”
来人浅笑,这柔美的笑声来自一个女子,一个蒙面的女子。只是顾云才看得这女子一眼,便忍不住屏住呼息,他知道,这是一个极为美丽的足以令天下男子都心动的女子。
这位美丽的女子如同重复了一千遍一般,谦和有礼地向顾云出售了一个诱惑:
“欢喜堂可以替阁下治好双腿。”
顾云不相信不劳而获,他知道他所拥有的很有限,不足以让这样一位天仙般的女子眷顾,只是一旦有一丝希望在面前展开,顾云不免还是心动了:
“姑娘需要在下做什么?”
顾云口中的姑娘眼波流转,显然顾云的一声“姑娘”让她的心情愉悦起来,只是她笑而不答,轻飘飘地就不见了踪影,而瞬时聚起的雾气一瞬又消弥了影踪,顾云眼一睁,轻轻叹了口气:原来是梦。
木头遛达着出了门,自然不会老老实实去练剑,只是手上抓着把木剑怪别扭的,一抬头,正看见树上一个硕大的鸟巢,心意一动,“嗖”一声窜上树顶,将她的木剑斜插在鸟巢上,十分稳当。
木头笑嘻嘻下了树,不自觉又来到村口的悦来客栈,此时一片渺渺茫的琴声荡来,木头侧耳听了听,初初是沉醉东风的暖意,再听,内里却是极冰冷的。空空曾说:琴音不会骗人,木头倒想看看谁有这样的雅兴。
于是木头慢悠悠进了客栈,正见着马掌柜一手拨着算盘珠子噼哩叭啦响,一手握着个紫砂茶壶时不时呡上一两口。马掌柜斜眼瞧见木头来了,眼皮一跳,连忙招呼道:
“女娃儿有闲来喝茶不去练功?”
木头笑嘻嘻道:
“练了几天了,师傅让俺出来透透气,所以就来照顾马掌柜生意来了。”
马掌柜脸上堆笑,朝外头洒扫的伙计招手喝道:
“还不给木姑娘倒茶,生意上门也不会招呼,小心我扣你工钱。”
伙计忙不迭地进来,木头豪气地摆摆手,指指楼上说,“俺就上去逛逛,小二哥你忙。”
说着木头大摇大摆上了二楼,二楼尽是客房,木头寻着琴声停住脚步,恰恰巧琴音一越作了结,只听房内一个女子柔和的声音道:
“公子琴音高绝,冰儿只懂舞刀弄剑不识风雅,辜负公子盛情。”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分外惹怜,木头眉头一皱,舔了舔手指戳破了窗户纸。
里头的公子正是黑衣楼楼主长乐,长乐含笑望向周冰儿,轻声道:
“佳人肯垂怜听在下一曲琴音,在下夫复何求?”
周冰儿的眼睛不经意也有了羞意,周冰儿从小就在峨嵋山上长大,虽因着自己天生丽质,平素行走江湖十分清高,但像长乐这样的翩翩浊世佳公子,不仅英雄救美又肯抚琴相陪,她还是有些受宠若惊的。
而房外的木头看着房内这两人眼神交会情意绵绵,不由愤愤在心里骂了句“狗男女”,虽然这句骂十分没道理。
而房内的长乐似听着了木头的这句骂,随意一转身,背对着木头,手指夹着的暗器须臾就朝木头偷窥的纸洞砸来。
木头连忙一退,手上一接,摊开一看,一只画着小鸟麻将牌正冲她张牙舞爪地示威。木头郁闷地眯起了眼睛,正要发作,一左一右来了两人,正是唐二和红玉。
红玉眼尖瞧见木头手上的小鸟牌,喜出望外道:
“在这呢,找了半天没找着。”
唐二看着木头,眼睛一亮道:
“正好,三缺一。”
木头听得不明不白的,唐二和红玉也不管了,一人一边架着木头就往隔壁房间拖去。
房内正中一张大桌子,摆了乱糟糟一堆麻将,木头被按在了首座,唐二和红玉左右坐着,把木头吃得死死的,这时一个蒙面女子也从里间走了出来,笑眼看着木头,招呼道:
“新来的?赌什么你说,一局五十两白银怎么样?”
五十两白银,木头要弹几十床棉花,想到这木头心里不由更加郁闷。再想这三人都是和长乐一伙的,还骗过她的十万两黄金,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只是她以一敌三够呛,只能瞪大了眼睛,立时笑眯眯道:
“第一局赌俺手上的小鸟。”
木兰和红玉皆是眉一挑,唐二倒是做好人,爽快道:
“你新来的,让你一局是应该。”木兰不高兴了,翻了白眼道:
“哪轮到你做人情,我这次出门不仅把楼主交待的事办好了,还找回了本楼秘笈,楼主正要封我为首座护法,这些事都应该我点头做主。”
唐二听了不买帐,抬杠道:
“不就是本破秘笈,还不是用来垫桌脚,再说,这不是还没封嘛,我们三个现下仍是平起平坐!”
唐二一个大男人,说起话来牙尖嘴利的,木头一边听着一边看着唐二与木兰眼剑“嗖嗖”,不由得后背发凉,这时红玉银铃一笑,劝道:
“打牌是正经,一局牌一盏茶的功夫,让着她一点又不吃亏,贵在细水长流嘛。”
木头听着细水长流四字后背更凉,木头自己清楚得很,她又不是什么江湖富户,哪有银子经得起这三人细水长流?而且木头仅有的一点搓麻经验,还是在平安镇躲在梁上看冷员外几房姨太太们玩过几把。
不过木头面上还是很镇定,发话道:
“玩不玩了?不玩俺走了,小鸟也还你们!”
木头话还不落地,三人异口同声:
“玩!”
于是,八手同搓,麻将一块块被垒好,木兰不客气掷了色子,正数到她自己,于是气定神闲抓牌,木头有样学样抓好了牌,只是木头看着牌上的圈圈杠杠犯了难,因为事实很明显:她不会。
她就看着另三人依次掷的都是东风,她有样学样,也把一张东风扔了出去,拣了新牌,顺带还用余光扫视了众人的神色。
一切如常,木头放心了,于是接着木头就跟着前面的人走牌,只要是长得像的都扔出去,正是十万分的平安。
这时,红玉将牌一推,笑吟吟道:“胡了。”
木兰一脸郁闷,从荷包里掏出个五十两的银锭子,放在红玉面前。唐二则笑嘻嘻如同自己赢了钱一般,也将一锭银子送到红玉那里。
木头看着一局就这么输了,心里不禁有些着急。话说她一着急就把色子碰到地上了,而她拣色子的功夫居然就真的如唐二所说,看见了一本垫桌脚的秘笈。
木头大叫:
“秘笈!”
可惜另外三人皆不为所动,木兰闲闲道:
“你要看拿去看,只要能找着东西垫桌脚就成。”
木头一听有这等好事,兴高采烈道:
“真的?”
也不等三人反悔,木头脱下了绣花鞋,替上了秘笈,再仔仔细细翻了起来,一边看还一边问道:
“怎么没有字,都是图?”
红玉好心,指点道:
“都是历代黑衣楼教主圣女之类人的画像,所以没有字。”
木头应了声“哦”,翻了几页,又指着画上一女子肩上的莲花问道:
“为什么这几个女人都在肩上纹莲花?”
唐二看了一眼,解释道:
“黑衣楼的圣女的肩上都有莲花。”
“哦。”木头若有若无地应道,她有些迷惑,因为她肩上也有一朵莲花。
5
木兰看着木头在发呆,用麻将“碰碰”敲了敲桌子,张罗道:
“来来来,搓第二圈。”
木头嘴角不免抽动,她不是没钱,只是她的私房钱加起来不过十几两的碎银子,这一局要输了,她没钱抵债如何是好,再要是让师傅出面赎她回去,非打断她的腿不可。
木头这么一想,总觉得很吃亏,于是手上不动,傻笑着看另外三人搓麻将搓得起劲,而心里正盘算着怎么逃过三人的罗网。
木头眼角正东瞥西瞧,房门突然“哗”地一声推将开来,一位很好看的公子飘飘然自顾自进了门,木头看清来人,气一吸,更加憋闷。而佳公子长乐悠然自得踱着步子,最后停在了木头身后。木头心一咯噔,真是四面楚歌呜呼哀哉。
长乐笑吟吟站在木头身后,看众人垒好牌,作主就替木头抓了牌,手指细长细长地在木头面前晃过,好看得紧。只是木头不知怎么就想起江湖上传扬的峨嵋绝技:九阴白骨爪,生怕长乐手一偏,就有灭顶之灾。
长乐却自在得紧,替木头摆好一溜的牌,便用折扇顶着太阳穴,轻轻皱着眉,一副苦思冥想的俊样。木头一抬头回望,就看见长乐这副迷死人不偿命的姿态,再想到刚才长乐和周冰儿虚与委蛇,心里又骂了句“登徒子”!
其实木头心里是顶顶不爽快的,毕竟在她被长乐骗了十万两黄金后,有过收伏长乐的宏愿,现在看来,她还不够格。
长乐可不管木头心里转什么念头,扇尾一指东风,轻轻一推,东风那张麻将牌叭地仰在桌上,木头配和地喊道:
“东风。”
如是,流水一圈圈地出牌摸牌,木头还是没看懂,但是木头在赌,赌这个长乐肯定不会让她输。
果然,长乐将身子向前伏了伏,几乎像是要将木头覆在他的羽翼之下,木头被长乐身上的气息包围,不免有些脸红心跳,却佯装镇定,看长乐将扇尾一一拂过眼前的每张牌,一一推倒,木头会意,兴高采烈喊道:
“胡了!给钱给钱。”
唐二、红玉、木兰皆是心一抽,不过这会个个都是老老实实交出了赌资,谁让木头现在的靠山就是她们的宝贝楼主长乐公子。
木头捧着手上三个一模一样的银锭子,笑得很真实。没想到这长乐还挺仗义,不过木头一转念,反正他们骗了她十万两黄金,贡献点小钱不算什么。想着木头就心安理得地吆喝着要搓第三圈,长乐眉一挑,折扇一展,笑眯眯道:
“我刚才下楼转了圈,正看见你师傅找马掌柜问你。”
木头一听大惊失色,连忙借坡下驴道:
“既然你回来,你陪她们玩好了,俺先回去,不然师傅肯定得打断俺的腿。”长乐嘴呡得紧紧,身子一退,就是放人的意思,木头正是机不可失,也不管脚上只穿着一只鞋,急急忙就冲出了房门,一阵风般呼啸而去。
长乐顺势坐上了首座,扫视一圈,不辩阴晴,木兰最是嘴快,连忙撇清道:
“属下们看楼主对木姑娘上心得紧,属下们不能袖手旁观,自然得巴结巴结未来楼主夫人。”
长乐眉一扬,脸上有了笑意:
“谁说她是楼主夫人了?还有你们把她逼得死死的,也叫巴结。”
说着笑意顿收,一抹黑云压顶,三人都打了个寒噤。唐二笑呵呵道:
“楼主你上回把人家小姑娘带回房间共浴,赤条条的我们可都看见。”唐二是个不怕死的,红玉却怕唐二死,于是连忙柔声道:
“正是属下们一片忠心,前几天,楼主还替木姑娘平了绣花鞋一案,属下们正是觉得楼主身边冷清,需要有个贴心的姑娘照顾,所以就自作主张把木姑娘请了过来,楼主要怪罪,属下们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属下们一点心意绝对是真的。”
红玉妥妥帖帖交待了,一番话宛转得几乎要把死人说活了。长乐听罢,脸上笑意一荡:
“你们三个确实是忠心,红玉说得十分有理,楼主我身边正是需要有几个暖床的姑娘,红玉、木兰,你们俩自己作主,每晚轮流到楼主我房内歇息如何?”
红玉木兰一听当场寒气遍体,唐二更是后悔万分,最后只好嚅嚅道:
“楼主,我们以后不敢了。”
长乐笑得更欢,几乎是打狗入穷巷似地问道:
“不敢什么?楼主我听不懂。”
唐二额上汗水哗啦啦地流,最后一字一顿道:
“小的们发誓以后再不敢自作主张,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长乐十分满意,才向红玉布置了另一件事,
“你派人日夜盯着周冰儿,真有秘笈就抢到手,没有就算了。”
说罢长乐一手托腮,百无聊赖道:
“她要是当上峨嵋掌门,你们说我要不要做一做峨嵋派的上门女婿?”
话说两头,这边木头跑得飞快,几乎是直直走上树,拔出了插在鸟巢上的木剑。站在树上的木头很拉风也很纠结,最后木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了家,从门缝里一窥,师傅不在家,想着木头就悄悄溜进了门。木头正要进房装肚子疼的当口,空空就如鬼影般站在了木头面前。
“说,去哪鬼混了?又丢一只鞋,师傅我统共就给你买了两双,明天穿什么,一个女孩家总不能天天蹬着木屐乱晃。”
木头一听这声调就害怕了,颤微微辩解道:
“徒儿想去讨回十万两黄金来。”
空空围着木头走了一圈,看着木头一只没鞋的脚搭在另一只脚上,阴阳怪气道:
“别招惹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