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接到徐昀笺的电话出来的,走的时候,容箬还睡着!
“那我就直说了,”徐昀笺坐直身子,放下酒杯:“裴总,让你那些人撤了,我一个普通的心理医生,不值得你费那么多心。”
裴靖远神色淡淡的,俊朗的面容上,透出平日里少见的戾气,他冷冷一笑,捏着杯子的手用了力道:“我还以为你叫我来,是打算说了。”
徐昀笺掀眸与他对视,像是讶异,听了她的话后,不由的微微皱起了眉。
沉寂的包间里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
光线很暗,到处都是投射出的暗影,连两人的脸也是模糊不清的!
裴靖远也不说话,安静的喝着酒,时不时的低头看一眼腕表上的时间。
“裴总,”徐昀笺淡淡的一笑,掸了掸刚才抽烟时,落在身上的烟灰,“我和您一没私交二没商场上的来往,令夫人的病,在诊所的时候,我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恕我不懂,我这里,还有什么是您想知道,且这般费心费力的。”
裴靖远而立之年便已经接管了裴氏十年有余,也算是阅人无数,如今坐在这光线昏暗的包间,却看不透面前徐昀笺的心思。
容箬一个人在家里,他不放心,看了时间,已经快到五点了。
也无心多留。
起身,“既然徐先生不知道我想听什么,那我只好去找知道的人了,”他掸了掸西裤上的褶皱,“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开口了,如果真说话了,我还帮了徐先生一个大忙,是吗?”
他这话听起来很突兀且无厘头,徐昀笺本来没怎么用心听,今天主动约裴靖远,也只是让他的人别再跟着他!
但心里忍不住将他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脸色大变,站起来时,碰翻了桌上的杯子。
红酒洒出来,泼到了他银灰色的裤子上。
濡湿了一大片!
他冷着脸,五官扭曲,温润的五官也拢上了层阴鸷。
咬牙沉声道:“裴总,我一向当你是个君子,行事光明正大。”
徐昀笺有这样的反应,在裴靖远的意料之中。
所以,他只是笑笑,转身看着一脸怒意的徐昀笺,云淡风轻的眯眸,“徐先生真是纯真。”
裴氏涉及的产业,五花八门,明面上的,暗地里的
君子行事?
徐昀笺现在哪还有心思理会他话里的讽刺,连一贯温润的伪装都装不下去了:“你不能动她。”
“那要看徐先生的意思了!”
“容小姐在我的心理诊所外面出事,我的确不知道。”
裴靖远皱着眉看表,明显是没有耐心了,看着沉默下来的徐昀笺:“我还能给你五分钟。”
容箬做恶梦了。
梦到自己整个人都被泡在开水里,烫得全身的皮肤都要炸开了!
腰疼、腿疼
全身都疼的厉害。
尤其是脑袋,疼的感觉都要爆了。
鼻子被人捂住,呼吸不了,肺里闷疼闷疼的!
她蜷缩着身子,难受的呻吟,小声的喊了句:“靖哥哥。”
习惯性的伸出手,却触了个空。
容箬被惊醒了,猛的睁开眼睛,身侧没有人,被子也是冷冰冰的!
她坐起来,身体还能感知到梦里那股逼人的灼热,热的很,头疼,鼻塞,整个身子都软的没有力气。
看了眼床头上的闹钟,已经五点了。
她口渴,起床去楼下倒水!
邱姨已经起床了,正在厨房里忙碌着做早餐,看到容箬下来,笑着问:“少夫人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嗯,睡不着。”
她的声音虚软无力,脸色酡红,嘴唇干的起了皮。
一边倒水,一边用手背贴了贴额头。
原来不是做梦,而是发烧了!
“少夫人,您不舒服?”
见她一副怏怏的神情,说话也有气无力的,邱姨担心的问了句,手也跟着伸出去了。
“呀,怎么这么烫,少爷呢?”
她急忙接过容箬手里的杯子,“我给澜医生打电话,您先去床上躺着,这月子里,可不能感冒,万一打点滴,以后身体的毛病可要落下一堆。”
容箬迷迷糊糊的被她推着往外走。
听到邱姨又问了一遍:“少爷呢?怎么烫成这样也没发现?”
“应该是去跑步了吧。”
邱姨瞧了眼外面黑漆漆的天,“这黑洞洞的,能去哪里跑步。”
容箬想说‘有路灯呢’,但实在不舒服,就懒得说了!
躺回床上,邱姨拿温度计给她测体温,容箬乖乖的,也没问要水喝,只是不停的用舌尖舔嘴唇。
☆、181。181:一个植物人,也抱的下去
测了体温,邱姨出去给澜医生打电话,想了想,又给裴靖远打了个电话。
裴靖远刚从包间里出来,听到手机响,以为是容箬醒了没看到他,给他打电话了!
他朝一旁候着的男人道:“你去看看徐先生那边有没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徐昀笺刚才话还没说完,接了个电话,丢下一句‘下次说’,急匆匆的就走了撄。
“是。”
裴靖远身边站的男人三十岁左右,五官端正,长相平凡。
但是,气场却很足!
一双眸子又深又沉,如鹰一般犀利偿。
他应完后,见裴靖远没什么要吩咐的了,就抬步朝楼梯的方向的快步跑了去。
徐昀笺刚进电梯,他这会儿走楼梯追上去,能在停车场截住他!
黑皮走了,裴靖远才掏出手机,居然是裴家主宅的号码。
这个点。。。。。。
邱姨从来没有给他打过电话。
他划过接听键,拧着眉往前走,脸色已经变的严肃了:“喂。”
裴靖远接了电话,邱姨松了一大口气,“少爷,少夫人病了,都烧到快40度了。”
“怎么回事?”
他走的时候,容箬都还好好的,怎么就发起烧了。
邱姨那边也解释不清楚,只随便的说了几句!
。。。。。。。。。。
黑皮在停车场截住开着车过来的徐昀笺,凌晨的车库里车很少,大部分位置都空着。
他的车速很快。
停车场上面昏暗的光线掠过他的脸,更衬得那张脸如鬼魅般骇人,从降下的驾驶室玻璃看去,能看到他紧紧抿着的唇,以及,握着方向盘发白的手指!
“徐先生。”
他喊了一声。
车子卷起地上的灰快速从他身边驶过。
黑皮的车停在最里面,现在去开车,再追出去,肯定已经跟不上徐昀笺了。
他只愣了0。1秒,便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
人跟车跑,无异是在以卵击石!
即使从小接受训练,爆发力极强,也没办法在几秒的时间内追上。
好在,门口停车给钱的时候,徐昀笺耽误了一下,他又抄了近道,就趁着这个空档,踩在越野车的踏板上,拉开副驾的门,迅速坐了进去。
“下去。”
徐昀笺看着黑皮的脸很沉,连保安找了零钱递过来都没有接。
黑皮面色不动,目视前方,“裴先生吩咐我跟您走一趟,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我什么都不需要。”
“徐先生照顾依小姐,肯定没时间忙杂事,说不定,还真有需要我这个闲人的地方,有备无患,徐先生您说是吧?”
徐昀笺知道他不会下车,也懒得跟他费唇舌。
反正,在裴靖远面前,也没有什么藏得住的秘密!
他要去邻市,开车要六个多小时。
车子上了高速,徐昀笺心情不好,心里又焦急,外加车子性能好,车速一路飙到一百八。
两边的护栏和树木‘刷’的一下就过了。
黑皮这边的窗户开了条缝,风从缝隙里灌进来,‘呼呼’的声音大的能紧紧攥住人的心脏。
这些年,他一直游走在凶险的行业,死亡,或许就是下一秒发生的事。
但是面对这样恐怖的车速,他也是打心底里有几分害怕的!
天亮了,高速公路上的车多了,徐昀笺的车速才慢下来。
。。。。。。。。。
赶到医院,直接将车子扔在住院部大楼门口,就推门往楼上跑。
黑皮也推门下车要跟上去,走在前面的徐昀笺回头,嘲讽的瞧了他一眼:“不是要做杂事吗?将车停到车位上去。”
黑皮脸绷的紧,裴靖远交代他跟着徐昀笺,“徐先生。。。。。。”
“我在12楼57号病床,你们不都调查清楚了吗,还怕我跑了不成?”
黑皮笑笑,“徐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折回身去开车。
徐昀笺冷笑了一声,上楼。
这还是他第一次露出这样冰冷的神情。
电梯就在一楼,整个电梯间就他一个人,中途没有停顿,上去很快。
12楼。
他每个月的月底都来一次,每次会待三天,已经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找到病房的程度了。
独立的单间。
装修的很有家的味道,新添了沙发,床单也从白色换成了女人喜欢的粉红色。
窗帘选的是同色系的、带蕾丝边的纱帘!
何依依喜欢明亮,即使是晚上睡觉,也不喜欢乌漆墨黑的,总是要亮一盏小夜灯!
护工看到他,急忙从沙发上站起来:“先生来了,刚才小姐。。。。。。”
“依依怎么样了?”
徐昀笺走过去,俯身看着床上睡相安静的女人,和上个月相比,她又瘦了。
本来就凹陷的脸颊,现在看着,更像是皮包骨头了。
他伸手,手指抚着她失去光泽的皮肤,轻声道:“依依,你怎么还不醒啊。”
护工拘谨的站在一旁,“医生来过了,已经没事了。”
徐昀笺突然回头,憋了一整天的情绪聚集到了一个点上,视线落在护工明显不安的脸上,声音冷漠的问:“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寸步不离的守着吗?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护工吓了一跳,她从来没见过徐昀笺发这么大的脾气。
在她面前,徐昀笺一直是温润礼貌的,没有摆过任何架子,脸上始终挂着浅淡的微笑。
从来没想过,发起脾气来,居然这么吓人。
“对不起徐先生,”她吓得面如土色,低头道歉,“我。。。。。。我儿子来医院,说是找我有事,我就去了楼下花园十分钟,没想到小姐会出事。”
徐昀笺的唇抿成一条线,在床边坐下来,“阿姨你先回去吧,今晚我在这里守着。”
“诶,好。”
见他没有责怪,护工松了口气,转身要走,却又放心不小,“先生,对不起,我下次绝对不会这样了。”
“恩,回去吧。”
徐昀笺不想说话,敷衍了几句。
连着开了六个小时的车,徐昀笺累了。脱了鞋,侧躺在何依依的身边,手臂环着她的腰,头靠过去,枕在他的肩窝里。
“依依。。。。。。”
黑皮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幕,神色一变,又重新关上门出去了。
他坐在走道上,点了支烟,半仰着头静静的抽!
对一个没有谈过恋爱,更没有接触过太多女人的他而言,是无法感受徐昀笺这种情绪的。
一个植物人,也抱的下去?
难道不觉得像是抱着具尸体?
五分钟后,徐昀笺从病房里出来了,衣服凌乱,外套脱了,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三颗,露出偏白皙的胸膛!
下摆从西装裤里扯出来,一副落拓的模样!
半掀着眼帘,“你还没走?”
黑皮从位置上站起来,看到徐昀笺,挑眉揶揄:“徐先生这不是按耐不住,做了一次吧?”
他从初中起就是地痞流氓,各种黄赌狠的事都做过,后来跟了裴靖远,收敛了很多,但依旧掩饰不住骨子里的本性。
徐昀笺冷着眼犀利的扫了他一眼,不想跟他过多的纠缠,只是哼道:“想不到裴靖远居然能带出思想这般龌蹉的人,你回去告诉他,那天傅南一只找我要了停车场西大门的钥匙,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他的诊所在那边开了很多年了,就买了个车位,正好在西大门。
那里原本没门,每次进去都要绕一圈,他嫌麻烦,就跟物管商量,在那里开了道门,平时都锁着的。
那天傅南一确实只问了他要钥匙,什么都没说。
但后来容箬失踪,又在他的诊所门口,连车带人,居然就那么彻彻底底的消失了,他就已经想到前因后果了。
他的思绪停顿了一两秒!
也许,在她问钥匙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只是没有去深究。
徐昀笺的性子冷漠,向来不会多管闲事,而且傅南一也说了,就当还了当年欠她的情,他自然没有插手的理由。
“我知道的就这些,你们不相信我也没办法,但是,别再让人跟着我,”他的视线里有明显的狠戾,和他的气质格格不入:“和裴靖远比,无论在哪方面我都不是对手,但是我在A市这么多年,也有不可小觑的人脉和路子,别憋的我鱼死网破。”
黑皮唇角轻佻的笑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