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振铎漫不经心地站起,走到其中一个男人身边,用脚尖挑起他血流满面的脸,似乎为了让沈山看清他的样貌。
“他们俩就是今晚在电视台闹场的人,一个负责在现场开枪,一个在外面负责拉断电闸。两人的动作很熟练,也很麻利,只可惜还是被振错的手下逮了个正着。”
“哈!”沈山奸笑一声,“你这算什么?随随便便抓两个小混混,就想来诬陷我。”
“他们已经承认,今晚的事就是受你的指使。”冉振错脸红脖子粗地嚷道。
“小子,我在跟你大哥说话,没你的份!”沈山用那只夹着雪茄的手,高高在上地戳了戳他的胸膛。转头冲冉振铎讪讪地一笑,“大世侄,我看你是在说笑吧!我想杀你,用得在大众广庭之下这么大费周章吗?”
“沈叔,我可没说你想杀我。”冉振铎精气地笑起来。尔后,出乎意外地立正站好,恭顺有礼地低下头,“沈叔,我们三兄弟平时不太懂事,尤其是上次在会所的餐厅,是我不对,是我做得太出格。今天在这里,我当着各位叔叔伯伯的面向你赔礼道歉。”
话音刚落,旁边立刻冒出一个手抬茶盘的侍应生。
“大哥,”冉振错忿忿不平地叫起来,不明白他怎么要对姓沈的老家伙这么低声下气。
冉振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命他住嘴。随后,毕恭毕敬地抬起盖碗递上去。
“哈哈哈!不愧是东哥的儿子,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嘛!”沈山得意忘形地大笑起来。嘴上止不住地称赞,手却偏偏不接那碗茶。
“谢沈叔夸奖。”冉振铎淡笑,茶碗朝前又伸了伸。
“对不起!我老了,最近不爱喝茶,否则待会回家会睡不着觉。”沈山委婉的笑意里,充满了警戒的敌意。
是怕他在茶碗里下毒吗?冉振铎收手轻拨碗盖,先抿了口,尔后,不容回避地又递上去。
沈山骑虎难下,瞪着茶碗,接不是,不接也不是。
“哎呀,我说老沈,你就别再倚老卖老。振铎都已经向你低头了,你还想怎么样?”董事中有人看不过,站起来大声指责他。
振铎从容淡定地扫了眼全场,自责道:“沈叔想怎么教训我们晚辈,那都是应该的。比如像上次派人去铜元巷的面馆……”说到此,他含沙射影地用右手抚了抚抬着茶碗的伤手,“当然,这都属不值一提的小事,只是……”
他脸色一沉,语气陡转直下,“我希望沈叔以后能放过我身边的人。比如我奶奶。她老了,毕竟也是我爸爸的母亲。如果,您还顾及和我爸爸兄弟一场的情份,就请沈叔以后高抬贵手。”
他一字一顿,句句如锤,似警告,更似恫吓。
沈山不是傻子。他嘿嘿一笑,抓起振铎手中的茶碗,翻脸无情地砸下去,“好哇!弄了半天,你小子不是想赔礼,是设下鸿门宴想威胁我呀!”
“振铎不敢!”冉振铎虚怀若谷,不露声色。
这姿态,顿时让对方成了现场的众疾之的。谴责的目光,纷纷朝沈山投来。
沈山的脸一阵红,一阵绿。他削尖了脑袋,凑近冉振铎的耳畔,恶狠狠地喝道:“小子,你狠!本来,我只想跟你们家老太太开个玩笑,今天晚上的事,也只是想让你们三兄弟收敛一点。既然你不顾辈份要让我难堪,我也就不跟你玩阴的了!”
他压低了音量,猥亵地咧开大嘴,“方家的两姐妹都不错啊,一个模特,一个大学生。你一人占两个,是不是多了点。”
望着沈山纵声大笑甩手离去的背影,冉振铎英俊的脸庞,刹那间板得像陈列馆的蜡像。他绝不允许任何人碰他的旭珊。
“干掉他!”他阴森森地瞥了眼振错,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憋了半天气的振错一听,振奋不已地点了点头,像接到密令的刽子手手舞足蹈地跟出去。
转眼,人散了。
空荡荡的会议室内,只剩下他和振锘。
冉振锘心中有鬼地瞟了他一眼。想问他今晚冠军为何突然易主的事,却又不敢提。
“对不起,子欣的事,我很报歉。”冉振铎平心静气的脸上并无愧意。
振锘诚惶诚恐地为自己找了个正当理由,“因为大哥你说……让我们不要太靠近方家两姐妹,所以,我才故意不让子欣夺冠的。”
“那些话我主要针对振错,如果你对子欣有意思就放手追她吧!”冉振铎自私地把子欣推给弟弟,“我不想再在报纸上看到我的照片,还有旭珊的。这件事你处理一下!”
他心烦意躁地打发掉振锘,把自己反锁在会议室内,让黑暗瞬间吞噬了他的愤懑。
为什么他永远也拨不通旭珊的手机。为什么旭珊总像只半透明,半模糊的小妖精,在他身上烙下醉人的芬芳后,便狡猾地溜走掉。
明明吩咐她赛后老老实实的等着,她却趁乱逃走,不管他有多担心她的安危。独留下周煜那个多管闲事的笨蛋,装腔作势地缠着他故意问长问短。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果然不假!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之后,她竟能若无其事的睡得很香,很甜?
凌晨了。他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只乞盼天能快一点亮,好去学校门口逮住她,剖开她的胸膛好好看看,她的小良心在哪儿,有没有为差点丧生枪下的自己担心过……
*
第二日,天蒙蒙亮。
室内的空气还透着一股微湿的寒意。旭珊就兴冲冲地爬起来对镜梳妆,穿衣打扮。
经过一夜激烈的思想斗争,她想明白了一件事。她不能忍受姐姐披着洁白的婚纱站在冉振铎身旁。应该说,她无法忍受任何女人穿着婚纱站在他身边。所以,她要去参加那个酒会,她要捍卫自己的感情。可是……
“天还没亮,你姐姐丢下一张支票就走了!”方母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
“走了?”姐姐不是邀请她陪着一起去参加酒会的吗?是怕她在酒会上与冉振铎不期而遇,所以偷偷摸摸地把她给甩了?
真阴险,真狡猾!她懊恼地扯下脑后的发圈,一头乌黑的青丝乱蓬蓬地耷下来。
方母抓起桌上的支票,不快地塞进她手里,“你有机会见到你姐姐,把这个还给她。还有,让她以后不要再回这个家了。”
“哦!”母亲的强硬把旭珊从绮丽的梦幻中唤醒。她还有必要去参加那个酒会吗?
“你还呆着干嘛?快准备准备去学校呀!”
母亲不明就里的催促让她惊慌失措。她怎么忘了。她不能再去学校,也不能与失去工作的母亲呆在一个家里。那么,她该去哪儿?除了学校和家,还有哪里可以收容她,让她渡过接下来一个又一个漫长的二十四小时?
旭珊背着书包,漫无目的在街上,逛了一个上午。
然后,来到打工的快餐店。
“你想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这里打工?你不用上学了?”快餐店的胖店长歪着脑袋,睥睨的眼神活像在看一个疯子。
旭珊没有回答他。她的目光被放在柜台上的报纸吸引住。
恒生集团董事…………沈山不明死亡!
又黑又粗的大标题,在社会版的头条,极具震撼效果。
沈山?就是上次在会所的餐厅羞辱过她的沈叔吗?旭珊脑海里立即勾勒出一位冯版杜月笙的形象。
他怎么会突然死了呢?
旭珊抓起报纸,惴惴不安地读起来:今日凌晨,在本市西郊的某别墅内发生了一起凶杀案。死者为一位五旬的中年男子和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性,经证实,两位死者分别是恒生集团的董事,及本市某高校的一位女学生。警方初步怀疑,此案可能与寻仇有关……
寻仇?谁和沈山有仇?冉振铎,冉家的三兄弟吗?
这未免也太凑巧了!昨夜冉振铎刚遭到枪击,今日与他有最大间隙的沈山就死了!
报纸被旭珊翻得哗哗作响。
她要找一找关于发生在演播大厅的那场骚乱的详细报道。令人吃惊的是,除了子欣夺冠的照片和消息,没有只字片语提到昨晚的枪击事件,甚至连短暂的停电都没提到,而冉振铎的名字更在报章上难觅踪迹。
被电视台和谐了,还是被冉振铎自己和谐了?
也许沈山是个作恶多端的色老头,可那个青春正茂的女大学生呢?旭珊叹然:难道他冉振铎的心,已经冷酷到可以滥杀无辜了吗?
*
这一天的晚上。
夜幕降临,几个鬼鬼祟祟的男人,挟着一道冷嗖嗖的夜风,推门走进空无一人的快餐店。
“小姐,麻烦六杯咖啡!”他们挤到贴墙的一张桌子前坐下。
“冉振铎”三个字隐隐约约,飘进抬着托盘走过来的旭珊耳朵里。
她的心一惊,手一滑,一杯烫呼呼的咖啡全泼在对方一人的腿上。
“喂!你是怎么搞的?”犷悍的男人烫得像蚂蚱一样跳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旭珊手忙脚乱,回身抓起一块抹布蹲下来帮他擦。
皮椅上有几根又长又窄,裹着报纸的东西。贴着木柄的地方露出一小截亮晃晃的刀刃。旭珊浑身一抖,这……这不是西瓜刀吗?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扫了眼对方。
坐在最里面的一个秃顶的中年男子,瞪着一双三角眼像猫头鹰一样,绕着她上上下下滴溜溜地转了几圈。
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冲那个忿忿不休的男人说,“行了,行了,没事了!快坐下,正事要紧!”
旭珊丢下抹布,惶惶不可终日地缩到柜台后。大半夜的,这些家伙明目张胆的带着西瓜刀聚在快餐店,肯定不是想开水果晚会!
“……沈山的老婆说了,只要你们能砍死冉振铎,五十万就是你们的啦!……”
贴着墙,伺机偷听的旭珊陡然瞪大了眼,他们要杀冉振铎?
这个沙哑的声音继续说:“他人,现在就在前面的金钻红酒坊。一会儿,等他从大门那儿出来,你们一窝蜂地冲上去,在保安反应过来之前先砍死他。然后,一哄而散。绝对没人会想到,有人敢在他自己的地盘上砍他。”
好狠哪!旭倒吸了口冷气,惊恐万状地捂住张大的嘴。她的心,仿佛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不行!她不能再呆在这儿坐以待毙,她要马上去告诉冉振铎。
她冲进更衣室,抓起外套往身上一披,缩头缩脑地就往外走。
“喂!小姐,还差我们的一杯咖啡呢!”
被咖啡烫到的男人在她背后叫起来。她假装没听到,一声不吭地把对方的叫唤关在快餐店里。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十字路口的金钻红酒坊跑去。
“欢迎光临,小姐,你好。请问你几位呢?”高挑的迎宾员热情地迎上来。
“我找冉振铎!”她上气不不接下气地杵着酸涨的腰,像无头苍蝇似的朝里钻。
“谁?”对方没听清。
她心急火燎地揪住对方的衣领,大叫,“我找冉振铎,快告诉我,他在哪儿?”
“冉先生?”对方一脸茫然。
“算了,我自己去找!”她甩开对方,没头没脑地朝舞池的方向奔去。
一踏进舞池,震耳欲聋的音乐像滚滚热浪一样迎面扑来。弥漫着奢靡之气的酒吧区,只模模糊糊见得到三五成群的人头围在一张张小圆桌前攒动,她顿时又后悔地直跺脚。
这黑灯瞎火的,她要上哪儿去找呀!她不顾一切地丢下快餐店里的那群人,不知道有没有打草惊蛇,那些凶神恶煞们会不会跟上来?而冉振铎又会不会随时这儿?
“这位小姐……”
一个侍应生凑了上来,她不耐烦地推开对方,盯着舞台上搔首弄姿的女歌手,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现在是人命关天的时候,也不管别人会不会笑话了!旭珊凝神屏息地做了几次深呼吸,一鼓作气地跳上舞台。
那个唱得正尽兴的歌手,一时懵了。呆头呆脑地拿着话筒,看着身披风衣,里面穿着快餐店制服的方旭珊朝自己走过来。
“话筒借我一下!”她蛮横地夺过对方的话筒,蹴蹴不安地走到舞台中央。很好!舞台下面一片幽黑,她看不到大家脸上的好奇,更听不到别人的嘲笑声。身后的乐手也配合似的停下了演奏,全愣头愣脑地瞪着她。
“冉振铎,冉振铎,你在哪儿?你听到了吗?你快出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你。”她焦急的声音,清彻的响遍全场。
眼见下面鸦雀无声,半晌都没有回应,她焚心似火,不得不使出了激将法,“冉振铎,我知道你就在这里,别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着不敢出来见人……”
“喂!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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