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茉幽一怔,心里却是忽然凉了一下,这般愣怔了许久便终究忍不住冷笑了一笑:
“倒真是个狠心的父亲,拿亲生女儿的性命去换一个僵局的和解。”
简辞知晓陆茉幽终究是个心软的,此事和顾瑾无关,她并非是可怜顾瑾,只是为一个被狠心父亲卖出性命的女儿可怜。便伸手覆住她双手安抚:
“只是顾相此举其实并无效用,莫说李贵妃和简淮今非昔比,即便是还如从前一样,右相终究是一品大员,当初李尚书都毫无畏惧的用叛离太子派系来和顾府公然对立,如今又怎么可能轻易缓解。毕竟李妍的命是换不回来了,即便不为李妍,也该以此及彼,为自己将来打算。”
如此说来,这女儿便牺牲的更没有意义。
陆茉幽蹙眉了半晌,终究还是叹息一声展了眉眼,她早该想到,顾瑾成长成如今模样,又怎么能和她生活的环境无关?
“罢了,这些事情我们只听一听看一看就好,毕竟这是太子和十二殿下将来的事情。”
简辞便是这样一直握着她手等她自己想开,见她果然极快便想开了,便是一笑,看了眼窗外阳光正好,正待牵她手去院子里晒晒太阳,却见陆茉幽提起太子来便又追问了一句:
“只是太子当初那样大手笔安排了行刺,又遂了心愿伤了你的身子,可怎的这半个月里竟就没了消息?”
陆茉幽神色冷了下去,更多的却是想不透的疑惑。这不像太子的做派,以他从对简泽下手开始,始终都在癫狂激进的做着这些事情,没可能基础都奠定好了,却忽然住了手的道理。
简辞凝眉看她,这事他也始终在思量,派出的人一直盯着东宫和上清殿,可太子这些日子却果然是躲在东宫里极少出来,只偶尔严密的掩着乘了步撵去上清殿给兴帝请安。
陆茉幽见简辞顿了脚步也没了声响,便猜测起来:
“是因为圣上忽然又扶起了十二殿下一派令他猝不及防?还是当真伤在脸上无法出面谋划?”
“或许是,也或许不是。”
简辞所想还远不止这些,作为和简泽僵持十数年都能泰然处之的太子,即便是因着局势而气急败坏了起来,却总不会为着一个刚刚被扶持起来尚未成气候的小小简淮而搁置了自己的计划。更何况,脸上的伤即便令他无法出面,可许多事情也都并不需要他亲自出面。
或许,太子想得是一劳永逸,毕竟一切的根源,都始于兴帝。
太子现在毕竟已是太子,若是此时兴帝出了任何状况,无法亲临朝政甚至是驾崩,那么太子自是可以名正言顺的把控朝堂,甚至继位为帝。
陆茉幽看着简辞愈来愈深的目光,忽而惊恍的吸了一口气,带着惊疑不定的不可置信:
“难道太子……”
弑父弑君是不孝不忠的重罪,若是被人发觉分毫,那么太子便会从名正言顺的储君变作□□篡位的乱臣贼子!难道太子真就不顾后果的要铤而走险?
简辞只盯着陆茉幽,却一言未发。这怀疑他早就有,也同陆茉幽说过,只是陆茉幽终究不敢相信。
仿佛为着验证两人的猜测,半开着的房门忽然被叩响,简辞眉头略是一蹙便走到厅房,就听悬刃报说:
“圣上突发急症,宣众位皇子殿下上清殿侍疾。”
第119章
陆茉幽几乎是在悬刃的话一出口的同时,那细弱的双眉便是惊跳一下。
兴帝突发急症?
这倒是同从前那般相似,如今的事情虽因着她和简辞的重生而改变了许多,可这兴帝的突发急症却还是来的这般突兀和准时。
那时正是兴帝忽然病了,整个朝堂乱作一团,而那时太子和简泽的局势还尚未发生改变,兴帝突然一病太子一派便是在身份上陡然显现了优势,将朝政把持起来,而简泽一派便在此时努力反扑,双方正是相斗的厉害,也正是如此乱象中,被始终都未曾让任何人防备的简瑄一举击破拨得头筹。
她始终以为是简瑄对兴帝下了手,制造了这一场混乱来利于行事,可如今细细思量种种形势,却怎么都觉着这似乎不像是简瑄的手笔。
简辞在旁看着陆茉幽面色不断转变便隐约猜到她在想什么,他捏了捏陆茉幽的手,蹙了眉轻声道:
“不是简瑄,是太子。”
他前世虽是和简瑄做到了最后的对头,可他却始终都知道,对兴帝下手的,从来都不是简瑄,简瑄只是在等,等这个时机。
“不过太子此举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简辞说罢便回身往卧房而去,小唐早已随着悬刃进门,见简辞听了报禀便往卧房回去,就也随着急急进去侍奉更衣,陆茉幽见此忽然觉着很是不安起来,然而张了张口却并没说出什么来。即便再不怎样,这也是简辞的父亲,且他们都知道,兴帝便是在这一病里,虽是拖了些时日,可终究还是去了的。
简辞一行任小唐更衣,目光便愈是深的看陆茉幽那透着不安的面色,便待了片刻令小唐出去后方才两步迈到陆茉幽身旁将她揽进怀里:
“这种时候替身瞒不住人,且接连几次简瑄已暴露,太子对他有了防备,这一回再不会像前世那般顺利,六哥已经不在,简瑄若是不成,那么这个时机一过,太子一旦名正言顺的监国或是继位,我们布的局对太子而言就再没了威胁。”
他知道陆茉幽在担忧什么,也知道她为什么没有将劝阻他入宫的话说出口,只是这样多年,从当初秦馨被迫入宫的时候,或许就注定了他和兴帝这个父亲就不会有多少父子情分,加之当年秦馨舍弃自己方才保住了儿子,直到这许多年里兴帝未曾有分毫内疚,甚至更是不顾他死活的肆意利用,也诚然如他早先所说,他不亲自动手,已经是在全他和兴帝最后的父子情意了。
只是,如今他并不愿去做这孝子,却必须要把持住这最后时机,不为任何人,只是为了陆茉幽和他自己。
陆茉幽听着这话,面色略是缓和了一些,可却仍旧忧心忡忡,简辞略是一笑安抚她:
“这几日调息的很好,能支撑的住,你别担心。”
陆茉幽听了这话,面色这才终于缓和下来,伸手拿了挂着的踮起脚来亲手给他披上,现下天色渐晚,便愈发的凉了起来,简辞如今身子不比以前,自是不能受冻。陆茉幽一边给简辞扣着披风一边便想起别的,虽说影卫会随侍保护,可终究隐在暗处,若是真出了什么事端便是想要相救也无法及时,她蹙了眉想了一想,继而扣好披风便拉着简辞手出了正房,就见小唐已然候在院中,悬刃站在略远的地方等着,她便对悬刃道:
“悬刃,可否委屈你一下,穿上内侍的衣裳和殿下一同入宫?”
若是有人能随时护在他身旁,这安全自然便又多了一些。
简辞一怔,悬刃却是愣怔过后立刻便浮上喜色:
“属下这就找衣裳去!”
他本也为自家主子安危着急,如今宫里必然一团大乱,若是突发状况救助不及,依着简辞现下状况,那岂不是太过糟糕,可若如此他就能近身保护,自然最好不过。
小唐极快便翻出一身衣裳给悬刃换上,两人备好便随了简辞往外走,简辞临出门前却又忽然回转,他攥住站在门口蹙眉看他的陆茉幽,像是宽慰,却刚像是承诺:
“我很快就会回来。”
陆茉幽应了一声,便对他笑了一笑。简辞见她笑了这才安心的径直出了门,可简辞身影一消失,陆茉幽面上那丝勉强逸出的浅笑便倏然消散,她心底那般强烈的不安,也不知为了什么,就是那么狠狠的不安着。
“夫人这是怎么了?”
白萍瞅着陆茉幽紧盯着简辞出去的院门却半晌不动,甚至面色愈发的不好,便上前扶住她,陆茉幽悠远目光便收了回来,笼在袖中的手紧紧蜷着却一手凉腻的湿汗:
“白萍,我总觉着哪里不对,可又想不透哪里不对。”
“夫人宽心吧,主子定会安顿好的。”
如心见两人送了人出去却久久不回,看着起风便拿了斗篷到前院来寻陆茉幽,却正是听到了陆茉幽这句话,上前给她披上斗篷便宽慰她。
陆茉幽听了如心的话便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简辞确然是心思缜密的,凡事都极为小心,尤其此事关着生死。她看了如心一眼又道:
“皇后娘娘当初给的令牌还在吧?你去宫中打探一下消息。”
如心一怔却是摇头:
“夫人,眼下半数的人都随着主子入了宫,这院子防备远不如前,奴婢愈发不能离了你身边。”
陆茉幽一想果然,如心自是知晓她主子心性,简辞将她的安危看的比自己要重要的多,如心又怎么敢离开她,于是她思索一下便退而求其次:
“安排几个伶俐的下人到其他几个皇子府外守着,若是那几位回府了便立时回报。”
如心带着不解却还是应声,去了梁嬷嬷的屋子交代此事,在她看来这些都并没有必要,若是其他几位都出宫回府了,那简辞自然也就回来了,怎么还用得着去打探这些消息?
待如心将一切都安顿好回来禀报时,陆茉幽已被白萍扶回了屋里,拿起适才为简辞做的袜子,尚且只做了一半,便坐了下去又捏起了针线,可不知怎的心中乱跳极是不稳,这捏着的针便也不知要往哪里戳去,她便心里愈发的着急起来,这一急也不知怎的,捏着针的手就抖了起来,于是那针一晃就从手里掉了出来,她弯腰去捡竟被这针扎到了手指,不觉中哼了一声便蹙了眉直起身子。
陆茉幽看着指尖上的一颗血珠子,手指上的疼痛令她纷乱的心忽然便聚拢了起来,她再是将这些事情想过一遍,眼神便深了下去。
不该。
兴帝前世突发急症是忽然到了无法操持朝政的地步,否则他一个生怕点滴权利旁落的人,但凡没病到那个地步,便必然不会放任朝政不管造成大乱。可既然是已病到了连最在乎的也不得不放下的地步,又怎么可能还会下这个令一众皇子入宫侍疾的口谕?
至少前世这些事情都是一气呵成的,兴帝病倒和前朝大乱几乎是一日之间局势便成,而兴帝也根本未曾下过一道着一众皇子入宫侍疾的消息。
且太子就在宫中,兴帝一病那把持皇宫只有他是最便利的,不管是监国还是继位,岂不是他挟天子以令诸侯,想要怎样的结果就要怎样的结果?他会让他的兄弟都入宫来,将他眼看最好的局势给打破吗?
陆茉幽手指一颤,觉得脑中适才想不通透的地方好似突然被打通了一样。
兴帝如今既是下了令一众皇子入宫侍疾的消息,那便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太子已然得手,这些日子里不声不响再无动作便是在操持着这些事情,眼下一切顺利便是瞅着合适的时机将这消息放了出去,那么如今的宫中便是龙潭虎穴!
想着兴帝当年那惨绝人寰的夺储大乱,导致如今的炎朝兴帝再无兄弟在世,陆茉幽心狠狠一颤,双眉猝然皱紧。
而另一个可能,便是这口谕确实是兴帝下的,那么,兴帝便必然没有获病。
可兴帝若是没有获病,又为何依着突发急症这样的事情来将皇子们都聚到宫中?作为一个帝王如此的行径着实令人费解,难道是因为只有这样的消息才能把想要引来的人引来?
“白萍!”
陆茉幽倏然站起身子急喊一声,白萍慌张应声便进到屋里,就见陆茉幽满面惊惧的苍白。
“皇后娘娘惯用的那太医你可记得?拿了令牌去宫中一趟,看看圣上是不是真就病了!”
一行急急说完就见如心也站在屋中,便又道:
“惯常联络那些坚守旁处的人都是谁做的?”
“是悬刃。”
陆茉幽一听如心回说是悬刃联络,那眉头便蹙的愈发的紧,眼下悬刃跟了简辞在宫中,自是无法做这些。
“宫里的那些人你可否能联络上?我要知道上清殿现下状况如何。”
如心一见陆茉幽眼下这般,料想她必然是想到什么,便也急切道:
“宫中几个奴婢倒是知道,可以试着联络一番。”
“那就快去。”
待白萍如心两人都退去后,陆茉幽便是动也不动形如静止一般立在了屋里。
简辞,即便是刀山火海你也已跳下去,我该怎么办?该怎么才能助你全身而退?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读者亲,作者本周大婚……所以要先请个假,本章后大约会有两周不定时的更新,因为要忙婚礼和旅游哦,特意买了个手机键盘,在这期间也会努力码字哒,可是恐怕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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