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纷纷嘴角直抽,“那你做什么?”怎么看门外那几个人的武功都比这里的要高强啊。
叶晨抱胸道:“我用眼神拖住里面的人。”
……
“我们可以换一下吗?”她问得很天真。
“当然可以。那你把他们叫进来,我陪着唐老太太走出去。”叶晨答得很坦然。
……
杜纷纷认命地抓着绵雨刀往外走。看来刚才的拼死拼活政策还是要用到啊。
唐老太太看着提刀冲入劲装刀客包围的杜纷纷的悲壮背影,又看看笑得没心没肺的叶晨,徐徐道:“唐门虽然擅长用毒,但闲暇的时候也会养一些死士。”
叶晨挑眉笑道:“看的出唐门挺闲暇的。”
“他们的武功或许比不上一个绵雨刀杜纷纷,但是五六个总是抵得过的。”
“是七个。”
唐老太太微讶。
要知道她养的死士虽然不多,但走到江湖上,个个是独当一面的好手,居然只比得上七分之一个杜纷纷。但她没有怀疑叶晨的话,因为在武学造诣上,他的话是绝对权威。
“幸好,我还多养了五个。”
她的幸好,就是杜纷纷大大的不好。
因为她现在承受的绝不仅仅是十二个人。
按理说十二个人同时攻击一个人是相当臃肿的,若是配合不好,很容易自相残杀。但这十二个刀客显然经过最严格的配合训练。
杜纷纷只见到刀光在每个可以预料和不可预料的角度劈来。
招架了短短三招,她的汗水已经湿透衣襟。
她有预感,除非奇迹出现,不然第七招就是她所能出的最后一招。
六个人退,六个人进。
杜纷纷猛地旋身,一招‘横扫千军’,将滔滔刀风狂舞出去!
这就是第七招。
十二刀客两个闪避不及,伤了手臂,但他们的位置很快被人顶上,进攻在继续。
杜纷纷的心沉了下去。
她感到他们的刀锋已经逼进背脊。
倏地——
十二刀客中除了受伤的两人,其他十个人整齐划一地倒在地上,喉咙鲜血迸流,仿佛被剑穿透,竟是连一声痛都没来得及喊。
杜纷纷呆住。
刚刚她似乎感受到了一阵寒意,一如她和叶晨被关在山洞时,她使出‘横扫千军’破开山石刹那的感觉。
剩下的两个刀客也呆住,但是他们的想法绝对没有杜纷纷那么复杂,他们只是被死亡的阴影惊骇得动弹不得而已。
唐门所有人齐齐呆住,目光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的尸首。
只有叶晨的微笑依然。“唐老太太,不会也相信江湖上那些无稽之谈吧。”
无稽之谈,果然是无稽之谈。
杜纷纷终于回过神。
谁说剑神武功被废了?
谁说剑神武功尽失?
说的人才全家被废,全家尽失呢!
大难不死的杜纷纷顿时处于极度的亢奋中。
唐老太太是第二个回神的人。她只是用极疏淡也极严肃的语气说了一句,“无形剑气。”
唐恢弘等人陆续醒来,又被‘无形剑气’四个字惊住。
这种传说中的武功境界竟然真的有人练成?
他们望着丰姿儒雅如文士的叶晨,心头都掠过一阵寒意。
从中心城走到内城,又走到外城。杜纷纷脑袋里的狂热终于减退,恢复理智,忍不住拉住叶晨道,“你走的时候对唐哄哄说了什么?为什么他的脸色那么难看?”
剑神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唐老太太当下没有再为难他们。可是临走前,叶晨还在唐恢弘耳畔旁嘀咕了一句。虽然她怀疑唐恢弘是被靠太近的叶晨吓傻的,但她还是很好奇他说的是什么。
叶晨微微一笑道:“没什么,我只是告诉他,其实我并不是因为他那些愚蠢的欲盖弥彰的行为而怀疑他的。”
杜纷纷愣了下,“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谁是站在他背后的人。”
青天白日云雾深
尽管唐门冤案已经破解,但杜纷纷的心里还揣着很多疑惑。比如说——
“菁菁知道凶手是谁吗?”她不得不这么怀疑,总觉得唐菁菁和唐夫人一样,每次在案子遇到瓶颈漫无头绪的时候就跳出来推波助澜一把。
她问的时候,正是中午吃饭的时间。
叶晨筷子不停,“你说呢?”
“呃,应该知道吧。”不然为什么凶手直指唐恢弘的时候,她那么气定神闲,而叶晨一准备提共谋,她就紧张得不得了。
“你说唐恢弘和唐开心会被……”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会。”就算唐恢弘和唐开心是唐老太太的亲生儿女,但在唐门铁律面前,人人都微如草芥。
杜纷纷暗自叹息,又问道:“那楚越呢?”
“你很关心他?”
“总算有一面之缘。”虽然到最后她都不知道楚越究竟长得何种模样。
“缘?”叶晨挑眉,意味不明。
杜纷纷被他眸中直荡荡的炽热灼得双颊一红,慌忙顾左右而言他,“那个……唐门的案子也结束了,你当初说的三个月之期也快到了,你看,我们的雇佣关系是不是也应该……”
“什么三个月之期?”
杜纷纷愕然抬头,对上他的眼眸,适才的热烈已经转化成深潭,幽幽难测。她定了定神道:“你当时雇我当保镖,我问你雇多久,你伸了三根手指……”她的尾音自动消失。
三根手指实在是很复杂的语言。
尤其是在叶晨这里。
果然,叶晨微笑道:“谁说三根手指就是三个月?”
“……”杜纷纷吞咽了口口水,“难道是三年?”三年一百两?她亏得不是一般的大。
“为什么不能是……三生三世呢?”
……
杜纷纷趴在桌上无声啜泣。
她该有什么脸面去告诉师父,因为一百两,她把自己的三生三世都赔上了。
叶晨笑得得意。
她突然抬起头,悲壮地望着他,“如果我下辈子做牛呢?难道你也跟着做牛?”
叶晨摇头。
“不然当……牛郎?”
他还是摇头。
杜纷纷不屑地看着他,“哼,所以三生三世是不可能的。”看吧,一提做牛做马,他就本性曝露了。
叶晨笑道:“我要当那条每天抽你屁股的皮鞭。”
“……”这明明是色狼啊,怎么可能是剑神?怎么能是剑神?呜呜,这可让她怎么翻身啊!
走了两天,杜纷纷发现他去的竟然是峨眉,心情微微激动起来,“你是要去见青云上人吗?”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里还带着点颤抖。
叶晨斜睨了她一眼,手里马鞭一挥,马车就开始绕着峨眉山打圈圈了。
转到第六天的时候,一个看上去四十,又像三十的中年和尚在路中央,拦住了去路。
马车自然而然地停下。
杜纷纷探出头,峨眉山下的和尚绝不会是普通的和尚。
果然如此——
叶晨坐在车辕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皮笑肉不笑道:“几个月不见,你长得更平凡了。青云。”
……
青云?
青云上人?
杜纷纷半个身子侧出窗外,极目打量他。
青云上人目光从叶晨转到杜纷纷身上,微笑道:“这位想必就是近来威震江湖的绵雨刀杜施主吧?”
……
什么是高手?
什么是气度?
这就是高手气度啊。
杜纷纷被他和蔼的笑容笑得七晕八素之余,还不忘行礼道:“晚辈见过上人。”
叶晨在车那头冷哼,“当他是平辈就好了。”
……
这就是有教养和没教养的区别。
杜纷纷稍稍有了点优越感。
峨嵋派设立在山腰。
虽然青云上人和叶晨都放慢了脚步,但杜纷纷依然跟得气喘吁吁。
望着更高的山峰,她对着眼前雄伟恢弘的寺庙疑惑道:“为什么不建得更高点?”她一直以为峨眉派是在峨眉金顶上的。
青云上人解释道:“太高不方便香客来往。”
叶晨追加解释道:“寺庙收香油钱更不方便。”
杜纷纷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叶晨拖缓着脚步,微笑道:“到了峨眉,你的勇气倍增啊。”
杜纷纷跳到青云上人的身侧,得意道:“那是,这位可是青云上人啊。”不是传说,而是真人啊。她看着他走路时晃动的袈裟,恨不得扑上去用脸蹭几把。
青云上人闻言,转头苦笑道:“杜姑娘勇气倍增得正好,贫僧正想向杜姑娘借点勇气。”
……
杜纷纷掏了掏耳朵,“哈?”
难道她爬山爬到耳朵坏掉?
不然她怎么会听到青云上人要向她借勇气?这简直比黄瓜上开出喇叭花更加不可思议。
青云上人叹气道:“杜姑娘难道看不出叶晨他来者不善吗?”
“……”还真是看不出,“他不是向来如此吗?”
青云上人点头道:“这倒是。当初他手持无尽来向我挑战时,也是这种表情。”
杜纷纷听他主动提到新旧天下第一高手交替的惊天一战,连忙问道:“那后来如何?”
“白衣淡扫峨嵋雪,一剑接花天下倾。”青云上人淡然一笑,“后来,世人不已经广为流传了吗?”
听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杜纷纷对他更为叹服。
这才是一代宗师的气度,胜不骄败不馁,面对失败泰然处之。
叶晨突然插进来道:“这座大殿你刚刚已经走过了。”
青云上人幽幽道:“我就是想再拖延一会时间。”
“……”杜纷纷眨了眨眼睛。她的眼睛好像……也爬山爬坏了,不然怎么会看到青云上人脸上出现畏缩的表情呢?
三棵高耸的松树。
树下一张八角石桌,四个石墩。
墩上坐了三个人。
两男一女。
两俗一僧。
杜纷纷手里捧着茶,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
青云上人和叶晨一人执着一色的子,慢慢地下着棋。
若光是下棋的话,杜纷纷此刻恐怕早就已经梦周公去了,幸好他们还说话,说些杜纷纷很感兴趣的话——
“我已经破了唐门的案子,你应该还记得我们当初的赌约内容吧?”
“贫僧记得我们当初约定的是,在破案之前,你不得使用武功。”
“我杀唐门死士是在破案之后。”
“但是破洞而出,却是在破案之前。”青云上人嘴角微微一扬,自信从容,哪里还有半点慌张畏惧的痕迹,“杜姑娘虽然是后起之秀,但内力尚不足开山裂石。”
叶晨啪嗒,一子落在天元,“所以你故意让霍瓶瓶引我入洞,目的并不是要置我于死地,而是逼我毁约出手。”
青云上人并不否认,“贫僧总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杜纷纷已经听得呆了。
晨曦西照密云开
青云上人以子紧逼叶晨占据的天元,微笑道:“堂堂剑神应该还不至于翻脸毁约吧?”
叶晨不置可否,“事已至此,总要让我输得心服口服。”
杜纷纷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叶晨大人居然说输,他居然说输……
这真是苍天有眼啊!
她对青云上人的崇拜顿时直冲云霄。
“你我相交一场,何必如此谦虚。”话虽如此,青云上人在眼睑低垂的时候,还是难掩眸中得意。
叶晨不以为意道:“霍瓶瓶出身太原霍家,势力不容小觑,绝不是轻易任人摆布之人。”
青云上人接道:“只是她的弟弟刚好中了一种毒,解毒的引子只有峨眉金顶才有。”
叶晨挑眉道:“那种毒不会也刚好只有峨眉才有吧?”
青云上人道了声佛号,敛容道:“出家之人,慈悲为怀。以药济世尚且惟恐不及,如何还能制毒害人?”他顿了顿,正好对上叶晨似笑非笑的目光,肃容道:“不过人在红尘,身不由已,非常时期也只能用非常手段。”
叶晨道:“威胁霍瓶瓶是身不由己,那怂恿唐恢弘杀贾琼是否又是另一桩身不由己呢?”
杜纷纷吃惊得几乎要跳起来!
青云上人却是毫不吃惊,甚至没有半点动容地颔首道:“贫僧身不由己。”
……
至此,杜纷纷对于绝世高手的幻想彻底破灭……
小沙弥奉上茶盏。
热气袅袅,从微掀的杯盖中溢出。
杜纷纷斯文地饮着茶,因为这是她此刻唯一能做的事。
子不断落下。
黑白两色很快各占半壁棋盘,四边四角局势已定,独剩中腹,依然胶着。
叶晨夹起白子,搁在耳边,笑得云淡风轻,“从我下山那刻起,你就盯上我了?”
青云上人道:“确切的说,是你用烧饼将一个峨眉子弟拍到河里开始。”
叶晨道:“因为前天晚上我梦到你抢了我三两银子。”
……
杜纷纷继续喝茶。
青云上人也开始喝茶。
“你又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贫僧和唐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