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落在晨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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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纷落在晨色里-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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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菁菁摇头道:“此毒见血封喉,有解药也来不及用的。所以根本没有制解药的必要。”

    “……那还真是挺让人发愁的。”

    

唐门冤案 皎月当空谁堪摘

    皎月当空谁堪摘

    杜纷纷唏嘘了一回。在唐门果然越美丽的名字越有毒,如此一比,‘毒手居’显得是那样淳朴和憨厚。“那问君几多愁有什么特征?”

    “头六日是没有特征的,与唐门的‘金风玉露一相逢’、‘花开花落几春风’十分相似,都是皮肤发青,四肢僵硬。不过到了第七日,”唐菁菁仿佛在回忆,“也就是头七那日,我和娘在供祭的时候却闻到棺材里传出阵阵的香气来。”

    香气?

    杜纷纷脑中灵光一闪,“是什么香气?”

    “蜜荆花的香气。”唐菁菁见她一脸茫然,解释道,“蜜荆花是十分罕见的花,花香甜如蜂蜜,花色清雅素丽,花形小如指环,花枝又如荆棘,喜爱湿冷的地方,我们也只在唐门城北的嘉陵山山洞里发现过。”

    杜纷纷想起周大婶家的大黄,心跳蓦然加快。仿佛一团白茫茫的迷雾中,突然抛出一条绳索,让她得以摸索前进。“那尸体呢?你们有没有开棺?”

    “我们将此事禀告于掌门,掌门觉得事有蹊跷,便同意开棺。”唐菁菁说到此处,脸色微微发白,显然那日情景仍萦绕于心,不曾或忘。“开棺后,蜜荆花奇香扑鼻,犹如千万朵一同绽放,充斥整个灵堂。”

    杜纷纷惊讶道:“难道是棺材太湿冷,所以长出蜜荆花了?”

    唐菁菁仿佛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将她的思绪迅速从回忆中抽离出来,没好气道:“花是需要长在土壤上的。”

    杜纷纷抓抓头皮,嘟囔道:“所以我才用惊讶的语气说嘛。”

    “不是棺材长出蜜荆花,而是……”唐菁菁放缓语气,一字一顿道,“贾琼的尸体只剩下了一堆骨头和一层皮。”

    杜纷纷想到周大婶家大黄的死状,不由轻呼出声。

    唐菁菁以为她被尸体惨状吓到,倒没有追问,继续道:“这种毒死的惨状闻所未闻。所以掌门命令记录堂翻查毒方,最后查出只有楚越新近上交的‘问君几多愁’中有蜜荆花。蜜荆花本身并无毒,除了他根本没有人知道蜜荆花加上狗尾巴草会激发出剧毒,所以他自然无法洗脱嫌疑。”

    “等等,为什么记录堂会有‘问君几多愁’的毒方?”

    “记录堂在唐门乃是极为特殊的存在,他们除了安排试验用的猴子给新毒的研制者外,还负责毒方的管理。”唐菁菁顿了顿,道,“在唐门,谁制作出新毒就独属于谁的,即便是恩师、父母也不得占为己有,或任意探问。不过,为了不让新毒的毒方因门人的意外而失传,唐门祖师便想出用一批不懂毒药的人来执掌记录堂,将所有人新制的毒方记录成册。只有当那些毒药的研制者死后,才能拿出来给中心城的人分享,不然任何人不得翻阅。这也是为什么唐门以进入中心城为目标和至高荣耀的原因。”

    杜纷纷听得咋舌,“好复杂。”

    “说起来复杂,做起来简单。”唐菁菁耸肩道,“你若是研制出新毒,只需写下毒方交给记录堂,然后等他们排期送猴子给你做试验便可。”

    杜纷纷想了想,突然扑向她,恳切道:“你有没有解药是解百毒的?呃,就算不百毒,能包含泻药、迷药、痒痒药之类的就好。”

    “这个……”唐菁菁尚不及回答,便听叶晨在她身后笑眯眯道,“纷纷啊,你最近很需要解药吗?”

    杜纷纷脸色一紧,立刻绷直头颈道:“不需要,完全不需要。记录堂的猴子都不需要解药的,我还需要什么。”

    唐菁菁看看叶晨,又看看她,嘴巴一抿,笑道:“叶大侠一定很舍不得杜姑娘,才一会儿不见,就眼巴巴地来找她了。”

    杜纷纷瞪大眼睛。唐菁菁居然敢当着叶晨的面说这么让人毛骨悚然的话……不知道叶晨大人会把这笔账算在她头上,还是唐菁菁头上。

    ……还是冤有头债有主吧。

    她在心中由衷地祈祷着。

    叶晨微微一笑,“唐姑娘果然目光如炬,洞若观火。”

    目光如炬?

    洞若观火?

    杜纷纷囧囧地发现,原来眼睛受到严重创伤的是她,不是唐菁菁。不然为什么她看到的世界和别人的差这么多呢?

    从临湖阁出来,杜纷纷亦步亦趋地跟在叶晨身后。

    走到毒手居出来的那条桥上,叶晨突然收住脚步,低头看着桥下的潺潺流水。

    风,裂成两股,分别从他左右两边划过。

    衣袖扬起,与青丝齐舞。

    杜纷纷停在桥头,下意识地止步于眼前这幅天然的画中。

    “纷纷。”他突然站过头,含笑朝她招了招手,“来。”

    她猛地回过神,低应一声,屁颠屁颠地跑过去。

    “今天有什么收获?”他单手抚在桥栏上,目光重新落到桥下。

    杜纷纷立即把周大婶家大黄的死状与唐菁菁说的那些花重复了一遍。

    叶晨一字一句地听完,缓缓道:“你还少说了一件事。”

    ……不会是解药的事吧?

    杜纷纷看着他放在桥栏上的纤长手指装傻。

    叶晨嘴角一弯,道:“唐菁菁不是说过,蜜荆花加狗尾巴草会激化成剧毒这件事只有楚越一个人知道吗?”

    “呃,好像是说过。”她心不在焉地回答,聚精会神地研究着那双手。

    叶晨大人的手真漂亮啊。难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关系?握剑的手指越握越像剑那样细长径直,握刀的手指越握越想刀那样身宽体胖?

    杜纷纷深深地后悔起当初贪图刀既能砍人又能砍柴的便利,而选择了它。

    叶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

    杜纷纷的目光立刻从他的手指扫向他的嘴巴,以显示她听得相当认真。

    “楚越未死,记录堂就不会将‘问君几多愁’的毒方公布于众,那么唐菁菁是怎么知道毒方里有狗尾巴草的?”

    杜纷纷吃了一惊道:“难道你怀疑……”

    叶晨摇头道:“我没怀疑。”

    虽然这么说,但叶晨大人的话从来不能只听表面这层意思的。于是,杜纷纷吃了更大的一惊,“难道你已经确定了?”

    叶晨轻唤道:“纷纷。”

    “嗯?”

    “你似乎越来越了解我了。”叶晨笑得温和。

    了解你?!

    杜纷纷双眼充满惊恐。

    叶晨大人的脾气那就是六月的天气,说下雨就下雨,说霹雳就霹雳,深奥晦涩得完全脱离凡人智慧所及。

    她何等何能,居然敢了解他?这不是寻求自我毁灭嘛。

    杜纷纷赶紧谦虚道:“叶晨大人您实在是太抬举我了。您是那挂在天空,高不可攀,可望而不可及的皎洁明月。我是那长在路边,随处可见,要多少有多少的平凡杂草。我们之间的距离就是那天人永隔的距离,我哪里敢了解您啊。”

    叶晨脸上的阳光又被阴云挡住了,淡淡问道:“哦?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摘下天上的月亮吗?”

    杜纷纷诚实道:“摘月这么高贵的事是嫦娥做的。我通常只想到吃月饼。”

    他望着她良久,才缓缓道,“纷纷啊。”

    ……

    又来了。

    杜纷纷颤颤巍巍地回答,“是。”

    “你刚才不是想问唐姑娘拿解药吗?”

    翻旧账,通常表示叶晨大人此刻的心情相当不爽。杜纷纷的不安感飙升到极致,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其实,是我朋友要,我只是顺便帮忙问问而已。”

    “其实,你也可以自己用啊。”

    “哈?”难道叶晨大人良心发现?

    “反正,”叶晨阴沉地笑道,“我最近也想换唐门其他的毒药试试。”

    “……”杜纷纷肃容道,“其实,口味这东西是相当奇特的。一般习惯了,就改不过来。我觉得泻药的味道……相当不错,您下次还是用同一款吧。”吃泻药总比吃‘问君几多愁’‘金风玉露一相逢’‘花开花落几春风’之类的好吧。

    叶晨慢悠悠道:“但是解药……”

    杜纷纷正色道:“我差点忘记了,我从小对解药过敏。”

    

唐门冤案 棺材一口又一口

    棺材一口又一口

    “是么?”叶晨似笑非笑地睨着她。

    杜纷纷点头如捣蒜。

    “那真是太可惜了。”他喟叹一声。

    不可惜,一点都不可惜。杜纷纷听他不再追究,也跟着舒出一口气。

    “据说,再过半个月,唐老太太就要出关了。”

    这倒是件大事。杜纷纷沉吟道:“那我们是不是应该买点烧鸡烧鹅之类的道贺一下?”

    不经意脱口的‘我们’两个字莫名取悦了叶晨。他那虚假敷衍如水中月的笑容终于浮出水面,挑露出点点真心来。“嗯,那钱是你出呢……还是我出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杜纷纷明显感觉他在说‘你出呢’三个字的时候拖了很长的音。

    叶晨笑眯眯地等着答案。

    烧鸡烧鹅,总算不贵。杜纷纷无比庆幸自己刚才没说黄金白银,就当花钱消灾吧。她坚定道:“请让我出。”

    叶晨满意地笑笑,“这样会不会太不好意思?”

    “您还觉得不好意思?”

    “嗯?”七月的雷雨又要来了。

    杜纷纷赶紧道:“我的意思是说,您怎么会觉得不好意思呢?您完全应该好意思啊。要是没有您,哪里有我的今天。”指不定这会儿要多逍遥有多逍遥,要多滋润有多滋润,要多自在有多自在……唉!

    他眉峰一挑,“哦?你真的这么想?”

    “当然。我不还在您手底下讨口饭吃么?”真的是讨饭吃,和丐帮记名弟子没区别了。她缓缓低下头,摸着腰际那鼓鼓的血汗钱,难以自抑内心悲恸。

    “……”叶晨缓缓地开口,“为什么我觉得你的语气和神态有点悲壮呢?”

    哪里是有点,简直是悲壮的最高境界——鬓花、泪花、血花三花聚顶啊!

    杜纷纷唉声叹气道:“我是在羞惭啊。”当初怎么这么不长眼,以为脸白就是小白脸,年轻就是好青年,人家一勾手指,自己就屁颠屁颠地往上凑,连对方家世身份都不问一问呢。

    “羞惭?”叶晨放柔语气,目光极为柔和地看着她,“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杜纷纷囧道:“向来只有您对不起我的资格,哪里有我对不起您的机会?”

    “有道理。”叶晨放松心情,“那你羞惭什么?”

    “叶大侠看得起我才将查找唐门凶手的重任交托于我,可我却一点眉目都没有……”她握紧双拳,“我实在太没用了。”

    “其实……”

    “嗯?”难道叶晨大人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杜纷纷两眼水汪汪地看着她。

    “我不是因为看得起你才让你来查案的。”叶晨用眼角瞟向她的钱袋,“是因为你收了我的钱,所以必须帮我查案。”

    ……

    叶晨大人,委婉是一种美德啊。

    ……

    不过您向来缺德。

    叶晨慢条斯理道:“想要破案,关键在两个人身上。”

    杜纷纷眼睛一亮,“谁?”

    他斜了她一眼,“你很想破案吗?”

    “当然。”破案完事大家各自回家睡大觉,从此老死不相往来。等七老八十之后,她儿孙满堂,偶尔将这段经历翻出来向那些子子孙孙叙述叙述,感慨一番江湖险恶人心难测,歌颂一番自己斗智斗勇英明果断,以便留点话题让他们景仰崇拜,总算是完满的人生。

    想到光明的未来,杜纷纷说话的声音都比刚才大一点,“为了叶晨大人,就算赴汤蹈火,我也要侦破此案!”

    叶晨忍不住微微一笑。

    杜纷纷对叶晨察言观色可说炉火纯青,基本叶晨大人眉毛一扬,她就领悟到自己接下来的下场。偏偏这抹笑,却看得她有些二丈金刚摸不到头脑。

    这样温柔不带着任何阴谋诡计、狡诈伎俩的笑容真的是挂在叶晨大人的脸上?

    杜纷纷最大的缺点就是,她的行动永远比思想快。

    所以当她意识过来的时候,手指正在靠近叶晨俊脸的路上。

    就好像吃苹果最恐怖的事不是别人告诉你你咬了一口有虫子的苹果,而是你看到咬了一口的苹果上剩下半截虫子。摸脸最尴尬的时候不是手指已经贴在对方的脸上,而是猛然发现自己的手指在四道目光的鄙视下,仍不知悔改的勇往直前。

    叶晨目光从手指上收回来,转而笑吟吟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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