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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倒是二老面面相觑了,陈夫人道:“少卿,这本是疏影的意思啊,之前我们为你操办婚事,如今你已经成家立业,我们不该再过问你的事情,这次是疏影特地来信说明,我们才同你几位姨娘一同寻了人来的,你难道不知?”
少卿接过陈夫人拿过来的信件,他几乎不敢相信,这再熟悉不过的字迹,真是疏影的。草草瞄过,撇开问候寒暄,那几句着实生生地扎进了少卿的心里,“疏影惭愧,身体不佳,为着陈家和少卿长久之虑,愿父母做主,为少卿纳妾,以慰其心。”
看罢,少卿坐在椅子上,长久说不出话来,陈夫人上前安慰了少卿道:“疏影果然是大家出身,心胸和气度不是寻常小户女子可比的,我们原本不干预你的事情,是疏影自己求了我们,说着自己的身体缘故,你若知道她的苦心,如今也不好再拂了莲子姑娘吧。”
“什么莲子荷子的,娘,你说这是疏影的意思,您和爹就这么上心,恐怕也是你们的意思吧。”陈夫人沉默不语,陈老爷打断道:“好了,少卿,如此说倒也不公,你自小就是个懂事的,娶妻纳妾本就天经地义,疏影大度,如今姑娘已经上门,你让人再回去不成,你若如此,往后还让人家姑娘怎么做人的好?”
少卿回了屋子,并不理会疏影,只是自己坐了,闷声不语。疏影上前道:“怎么了?”少卿遣了叶儿和悦儿,少卿问道:“影儿,你是何意?”疏影看了少卿,从容答道:“不好么,我看那个莲子姑娘,温柔清秀,倒是个不错的呢。”
“疏影,如今你是要如何?”看着少卿脸色不好,疏影柔声道:“你莫生气,我跟你说的时候,你总是不乐意,可我如今不是林疏影了,我是陈家二少奶奶。我的身体由不得我了,所以我也不能由着性子,你待我如此,我当真不悔,世间的女子,哪有我这般有福的。”
不等疏影说完,少卿突然站起来,一字一顿地说:“真是个好教养的大家闺秀啊,忠孝礼义学的好啊,我是血肉之躯,你一次次这样伤我,不如杀了我干净吧。”说完,少卿推门就出去了,听见隔壁书房的门一响,疏影闭了双眼,身子僵直。
翌日,少卿也不大理会疏影,疏影兀自翻着书,却也没认真看书上的字迹,只是任由书页来回翻动。悦儿一旁说道:“少奶奶,这书你也看了好些日子了,没事总拿出来翻翻,想必是好的,不若读来,我们虽不懂,听着也长长见识。”
少卿才好奇地看了疏影,再看看她手里的书,不过是寻常的一本,他想着疏影怎么就对这书上了心了。疏影见他如此,说道:“少卿,在京城我生辰前夕,那一日,我坐在树下看这本书,当时并未觉得这书如何好。倒是一抬眼,看见你站在廊子上望着我微笑,正好一朵花掉在书上,真是应景,那一刻美得我都不忍时光流走。我合上书,留下了这个瞬间,少卿,你可知道,人间恩爱可以刻意生成,而上天赐予的不经意,却能永恒。”
听完这话,少卿拿起那本书,轻轻翻动,薄薄一片花落在纸上,颜色早已褪去,依稀能够闻见一股淡淡的味道,他也想起来那个春日的早晨,她拿着书,对他浅笑。
少卿蹲在疏影身边,“影儿,既然如此,为何又要我纳妾,我不信你真的不在意了。从前你说的,你要的一生一世,一心一意,难道你都忘记了吗?”疏影回道:“从前是我执拗,却不知人间百态,如今我只想好好陪着你,做个尽心尽责的陈家二少奶奶,而不是恣意妄为自以为是的林家大小姐疏影,我是你的夫人,我理应如此。”
“你说的似乎有理,可是你如今的样子,我真的不能适应,若是爹娘安排,我宁愿你大哭大闹,扑在我怀里撒泼。却不是这事情是你做主,心甘情愿地让我接受,而你却平心静气地劝导我。这样的你,我不喜欢,我甚至有些失望,落寞,影儿,你明白吗?”
疏影只是轻叹了一口气,却不再多说,“少卿,我知你跟我一样,是个懂得顾全家人的,如今爹娘是一层,二姨娘又是一层,你不会让大家难做的,莲子已经进了府,大家安排一番,你就接受吧,并未有什么。”话已至此,少卿不再说什么,只是觉得疏影,陌生遥远。
小厅里,疏影端坐,旁边的莲子低着头,红着脸,叶儿说:“姑娘,我们小姐看你呢,你好歹也抬抬头,让她看看你啊。”莲子这才微微抬了头,小声说道:“莲子卑微,不敢看少奶奶。”疏影见她语气小心,脸蛋姣花软玉一般,也十分怜惜。
“想必你也听二姨娘提过,我这人没什么的,往后就是一家人,你可不能再这么拘礼了。二少爷也是个极其温情的,你不用担忧往后的日子。”莲子默默点头。
纳妾果然比不得娶妻,只不过是简单的仪式,当莲子端上茶水,敬了长辈,端至少卿跟前时,少卿很不自然地接了,他用眼瞥了疏影,见她只是淡淡地微笑。当莲子行至疏影跟前,疏影欠了欠身,微微俯首,让莲子受宠若惊,觉得她十分亲近。
“妾室莲子,敬夫人茶。”疏影接了,并赏给她一件十分贵重的金钗,二姨娘在一旁连连说:“疏影太过了,莲子她怎么受得起啊。”疏影道:“往后也是我妹妹了,怎么受不起呢,不为着二姨娘,为着这可人的模样性情,我也爱不过来呢。”一家人都笑了。
此时少卿却并无赞赏目光,他看着疏影,觉得如今的她,越发不像当年倾慕的那个人人了,话语间,竟是寒暄客套,竟不知是不是真心所说。
“爹娘放心,二姨娘也尽可放心,我往后定会好好待她。”疏影又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故梦难寻
假期短暂,不过几天,少卿又要上京城了。临行前,疏影道:“少卿,你先带着莲子上京,我已经久不回府里,想着回去看看父母,还有几个弟弟妹妹,这几年倒没为他们操过心呢。”少卿惊恐道:“影儿,你这是为何?过些时日,咱们再一道回去吧。”
“你看你,不过是想着这样便利些,如今既然到了这里,回去一趟有何不可呢?不过三五日我就回京了,你们先回去安置了,我随后就来。”少卿不多说,看着疏影的样子,似乎早有计划,不过是临时知会他罢了,他只得随着她了。
翌日,马车分两路行至不同的方向,少卿上了车,忍不住掀了帘子对疏影喊道:“早去早回。”疏影点点头。看着远去的马车,心里怅然若失,她摇摇头苦笑了。
“大小姐在想什么?”叶儿问道。“我想起刚嫁给少卿的时候,那一日我也是回家中,那么大热的天气,他还是跟了来,马不停蹄,到了跟前浑身都汗湿了,神情却高兴地很。”
悦儿说话也添了叶儿的性情,对疏影说道:“少奶奶这会儿知道叹息了,那还张罗着给少爷纳妾呢,如今新婚燕尔,再没人会追来了。”说完又有些后悔,叶儿也捅了捅她,她吐了下舌头,收了话头,不再说话。
“是啊,再也不会追来了,我不是当年的疏影,他也不再是当年的稚气少爷了。”疏影叹道。悦儿还是忍不住说:“只要少奶奶愿意,他仍然是啊,只不过是少奶奶如今不愿意了。”叶儿又是一阵白眼飘来,悦儿道:“我知道我话多了,可我也是心疼少奶奶啊。”
到了林府,一家人欢欢喜喜迎了疏影,见到三个弟弟妹妹,疏影连连惊呼自己老了。如今依兰和依心已经是大姑娘了,娇艳明媚如同当年的疏影,不过脾性要缓和许多,内敛文静,话语甚少,疏影看着她们,叹道:“这样的模样性情,往后定比我有福气得多。”
疏影曾经再三坚持,林老爷也准了,一年前依兰依心已经入了绣楼住着,不过疏影的屋子仍然保留着。她进了屋子,佳玉道:“瞧你如今这派头,真个是少奶奶了,先前的小姐脾气都敛了。”疏影疑惑道:“玉姐姐这话,怎么讲,我如今,真的变了许多吗?”
佳玉一点头,“是,你如今,真是让我不大认识了。那么恪守执着的一个人,竟然为自己的夫婿纳妾,若不是大哥给我来信说,我竟不知,这是你的本意呢。”
疏影笑道:“如今我是陈家二少奶奶,这些事情,本就是我应当应分的。”佳玉听完不再说话,说不出的一种悲凉,她在府中已经多年,眼见着疏影的成长,这会儿一幕一幕想起来,欢声笑语的她,悲伤难过的她,楚楚动人的她。转眼再看疏影,一副沉稳模样,眼神里竟然没有半点神采,这样的她,真叫人难过。
旁边的依兰依心看着姐姐和嫂子,听着她们的谈话,却不多说什么,疏影倒觉得比小时候更生分了,让她们先去睡了,看着她们离去。疏影道:“兰儿和心儿,倒是文静得很,不似当初的我,如今和我这个亲姐姐也不大有话说了。”
佳玉忙道:“你可别多想,她们与我也不大说的,从小是爹和娘□□的,并没让姨娘插手,两个丫头读的书也不似你多,平日里也遵着规矩,爹不偏疼某一个,当然性子也如此了。”
“如今也好,从小就不存幻想,只是平淡接受命运,将来寻个合适的夫婿,也必能夫妇和睦,平静到白头,不失为好事,玉姐姐,爹娘老了,往后你和哥哥就多费心吧。”佳玉答道:“那是自然。”两人又说了好多的话,深夜才一同睡了。
疏影如今再回林府里,别人仍是小心伺候,倒是她自己,竟然觉得客居一般,再不似往日亲切。她行在院子里,看着园中一切,恍惚。行至梅园,她看着园中一切,心里再无悲伤,再无眷恋,她想着若是少卿在此,他们只会淡淡相视而笑,若是师兄在此,她一定淡淡地对他说:“你看,如今入了这园子,我也不再是我了,疏影,已经随花而逝了。”
她想着想着,觉得很冷,但是却没有流泪,她想着失子那年,她悲恨交加,如同死过一般,但是她小心翼翼地生活,她仍然有希望。而当她得知自己再也不会有孩子时候,她终于知道,那绝望的滋味,她能做的,就是做个尽责的少奶奶,等待岁月老去。
不过三五日光景,疏影又准备回京,佳玉劝道:“你如今这般,不如多住几日吧。”疏影回道:“玉姐姐,我知道你为我好。”握了握她的手,仍旧走了,佳玉回头对顷禾说道:“疏影她,当真不是从前的她了。”顷禾也只得叹息摇头。
还未到陈宅,远远地莲子就迎了,说道:夫人回来了,二爷念叨好几日了,如今学堂里忙,她让我特地迎了夫人的。”疏影见她容光焕发,脸色也比前几日红润了许多,心头微酸,不过仍旧问道:“你往后也叫少卿吧,他定能喜欢的。”
“夫人说哪里话,那名字可不是我们敢叫的,夫人,您快进屋,换了衣服歇歇吧,我稍后给您端了茶点来,热水烧好了。”疏影见她忙碌的很,“这些事情自有叶儿她们,你不可如此。”莲子执意道:“二爷吩咐了,往后这些,也是我的分内之事,多个人伺候夫人。”
疏影也觉得身乏,便去换衣梳洗了。莲子去了厨房,不久,疏影收拾齐整出来,莲子已经备好了一桌吃食,疏影招呼她同吃,莲子道:“不可,往日也是我自己用的,二爷说了,您和他一同吃饭,往后这个规矩不能变。”疏影摇头不语。
吃完,疏影道:“莲子,我答应过二姨娘,往后好好待你,你也不用事事亲为,大家一起好好处着。你如此做,当真心里甘愿吗,我不愿意你恼恨我。”莲子笑道:“夫人哪里话,我本苦命人,遇着二姨疼惜我,给我找了这么个人家,偏偏夫人性情如此好,有什么不甘的。”
“对了,这几日夫人不在,郑夫人来过,估摸着是看夫人来了,见着我在,也说了不少话,那位夫人,当真是好呢,说话轻柔,神态自若,我觉得,她和夫人有些相像呢。”疏影听了,心里倒是寻思了好一阵子,若是从前,她和青梅,倒是天差地别的性子。
莲子之事,想着青梅已知,那便是师兄也知了,她想着他们夫妇二人,必然一番议论。
果不出疏影所料,当青梅得知此事时,有些不大置信,回家告知了崇如,他更是瞪大了眼睛,质问青梅:“这是为何?少卿对疏影,不该如此啊,是家人的安排吗?”青梅也道:“看着莲子的神情,句句都夸她家夫人,倒像是疏影自己张罗了的。”崇如惊诧。
隔日青梅果然来了,见着疏影仍然是在树下看书,轻轻地走过去。疏影微微抬头,笑道:“夫人,你来了。”青梅轻声笑道:“妹妹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