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要恶补礼仪,时光宝贵不容浪费,不用跟着去。
宋嬷嬷觉得跟夫人出府上香是莫大的荣耀,绝对不能因为桂花要学礼仪而耽误。遂腆着脸跟着去了。
大队人马前脚刚出府,桂花一声令下把院子里的人都放了羊。爱晒太阳的晒太阳,爱会情郎的会情郎,爱回家尽孝的去尽孝,桂花一概不管。只有一个要求,没事儿别来烦我。
翠浓赖着不肯走,被桂花打发回屋纳鞋底了。
大清早的,紫苔院中活着的生物统统作鸟兽散,徒留几株老树在风中凌乱着枝桠。
桂花很满意。换了短打,抱上菜菜,锁上房门,绕到后院墙根,远目片刻,果断的把菜菜扔过了墙头。(……)
随后攀着大树,身手灵活的——出墙了。
可怜的菜菜,嘴巴里被塞了块布,自由落体运动着陆后连呜咽都堵在嗓子眼,别提多委屈。
桂花见它乖巧的很,甚是欣慰。阮听枫说这块墙面最矮,最容易翻越,果然不假。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呀。会武功和不会武功那完全不在一个重量级。
慈祥的抚摸着菜菜的绒毛,桂花和蔼的低头问道:“你说对不对?”
菜菜:“唔,唔唔,唔唔唔……”
桂花侧耳细听了一会儿,恍然大悟:“手绢忘拿了……”然后,终于掏出了那块让菜菜哽咽许久的帕子。
自由的空气,真好啊——
出来的时候尚早,桂花牵着菜菜慢吞吞的走。
一路过来,菜菜的魅力展现无余,这个卖菜的老太太道:“这小狐狸,圆滚滚的真喜气,来,这根胡萝卜给你吃~~”
菜菜高傲的俯视胡萝卜一眼,昂首阔步走开。
桂花在后头十分不好意思:“……它只吃肉的,不吃蔬菜。”
老太太不满:“狐狸不是杂食嘛,我们家后头也有人养狐狸的,红色的,哟,那个毛色,赤红赤红的咯……”
桂花苦着脸打断她:“我们家这只,惯坏了,惯坏了。”不是我惯的,是阮听枫啊啊啊啊……为甚么听老人家唠叨的是我啊啊啊……桂花一边怨念一边追赶菜菜,好不繁忙。
那边有杀鸡的大叔,正褪着鸡毛,一低头见一通体雪白的小狐狸坐在地上仰头,满眼敬仰的望着自己,顿时心里一软。“狐狸嘛,要吃□,来来,趁老板不在,这个鸡屁股给你……”
言毕回头张望一圈,迅速的丢下屁股。
菜菜叼上就走,浑然不知道吃完了要承情,要心怀感激。
那头,桂花点头哈腰道谢:“谢谢大叔啊,谢谢谢谢。”气喘吁吁,丫它倒是吃得欢跑得快,要不是看在你有后台的份上,我一准回去宰了你!桂花如此善良纯洁的一姑娘,都已经被它逼得起邪念了……
又一编竹篮的小姑娘,专注的编着小篮子。
菜菜吃完鸡屁股后,就站在边上眼汪汪十分好奇的盯着小姑娘灵巧的双手上下翻飞。那姑娘被顶得直发毛,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另找了些竹条,编了个小球给菜菜。才算是把它的好奇心给打发走了。
桂花擦了把冷汗。终于消停了啊,它!
菜菜迈着粗短的四肢,津津有味的玩着小竹球。一会儿向前滚,一会儿用前肢抓起来,一会儿试图四肢紧靠站到球上去……桂花再一次无奈的怀疑它的物种。
不知不觉走到了繁华大道上。再穿过两条小巷一栋竹楼就可以到达昨夜和阮听枫约好的那个小酒肆。
桂花吆喝着,要求菜菜向正确的方向走。
日头渐渐升上了枝头。远处隐隐传来“滴滴嗒”的马蹄声。
菜菜玩耍的很好,桂花也有了好奇的心情。马蹄啊,嚣张嘛,大清早的,这么招摇,露富啊,哪家的哪家的?
随着众人仰头望向来路。
黑马银鞍,紫衣男子端坐其上,腰间玉饰,轻微的伶仃作响,乌发高高竖起,甚是利落。
眉眼嘛,看不清,人家骑着马呢。反正,不丑,还很俊秀,最重要的是,富贵。
桂花迅速下了结论。
原本对他嚣张的一点不满也烟消云散。人,尤其是女人,总是对生物基因优秀的异性有好感的。桂花是俗人啊,也不能例外。
马蹄听着挺急,其实一行人行的也不很快。于是,桂花便有了时间悠悠然的猜度紫衣公子从头到脚这一身行头到底值多少银子。最后,她的视线落到了马上。鬃毛锃亮,油光水滑,个头高,腿长,通体漆黑,只有蹄上四点如雪白色,很白,都快赶上菜菜那身引以为豪的皮毛了。
菜菜……菜菜呢?
找到了!……马路中央一点白。
难道,菜菜是不服气自己的毛色被别人剽窃想要去比一比?这么关键的时刻,桂花居然想到这么无厘头的事情;但,无厘头,无极限。桂花下一瞬间想到的是:菜菜你不能有事啊,我答应了阮听枫今天带你去看他的啊,你要出事也等我把你交给他了再说啊……
为了不让阮听枫伤心,为了拯救菜菜,为了更快的冲到马路中央制止陈尸当场,桂花伸手矫捷的推翻了身边的一个水果摊,一个煎饼摊,和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顿时,橘子橙子苹果石榴煎饼糖葫芦,混为一谈,遍地翻滚……
桂花飞身扑上。菜菜站在马路中央——时间定格。
“咔嚓”一声轻响。
桂花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不忍卒读。
要坚强,要挺住。片刻,桂花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扬起的马蹄,勒缰的男子,完整的菜菜——还好还好,没死。
那刚刚“咔嚓”的是什么?桂花向马蹄下一望,一堆破碎的竹片委委屈屈的躺在路中。
桂花一颗坚强的心再次落回正确的位置。
起身,迈步,抱起菜菜,心中的后怕涌上。桂花仰起头,怒视罪魁祸首:“大清早的遛马,不知道会惊吓动物啊,就算不惊吓动物,吓到花花草草也不好的啊!”
马上的男人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即微眯起眼,目光凌厉,语气却平缓,平滑舒缓如一匹上好的丝绸:“这位姑娘,在下是有急事。再说,小狐狸不是没事嘛。”
他低下头来,遮去一大片艳阳,琥珀色的瞳仁暗沉沉的望着桂花。在他人为制造的阴影中,似乎有看不见的浓重暮霭,一点一点逼迫而来。凌厉的气场,锋芒毕露如同出鞘的宝剑,剑气就足以划破人的衣襟。又仿若他的人,远看俊美如俦,近看却凌厉非常,让人不敢逼视。那是久在上位者的气场,一种名为气质的东西。
这种凌然的气质,阮听枫没有,即使他贵为小侯爷,但他生长的环境错过了培养这种气势的时机。在他身上流淌的是浓浓的书卷气,干净,泠冽,如同泉水,没有瀑布那样飞流直下的大气魄,却自有一种娴静淡雅的气息,细水长流的安然。
桂花不甘心示弱,只得委屈菜菜。下狠手捏了它一块肉缓缓旋转一圈,心中默念,回去给你加餐,给你吃肉,好多好多的肉……
菜菜悲痛的“吱吱”乱叫。
桂花很色厉内荏的道:“看,它受到了惊吓……”
紫衣男子略微直起身子,不想多做纠缠:“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这倒是没有想过。只是一时气愤,泄愤而已。
既然想不起什么,那就“道歉吧~~”桂花抬头,努力睁大眼睛迎着他的目光,千万不可输了气势!
男子眼中划过一丝笑意,转瞬即逝,单从语气来讲,疑似嘲讽:“道歉?向你,还是,向它?”涂漆的马鞭折成两段握在手中,向菜菜一指。乌发随着他的动作尾梢扫过白皙瘦削的脸颊,黑白对比得格外让人想要染指。
菜菜应景的叫了两声。
桂花为难的想了想,伸出手把菜菜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郑重道:“……还是向它吧。”毕竟,差点没命的是它,不是我。
菜菜不安的扭动身躯,显然十分不习惯万众瞩目的感觉。
男子身后的侍从怒喝:“大胆!公子身份尊贵,怎容你如此亵渎!”
亵渎?桂花后知后觉的想。貌似的确是啊,菜菜,我从来都把你当人看的啊,可是在别人眼里,你的属性仍旧是,小畜生。这么一想,桂花迅速把手缩了回来。
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向我道歉,也是一样的。”啊呸,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像骂自己畜生啊。
而那位,据说身份尊贵不容亵渎的男子则罔顾桂花绞尽脑汁的思考,深深望了她一眼,一转马头,一抖缰绳,带着身后一众数人,马蹄哒哒,威风八面的绝尘而去。
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刚被桂花推倒了的煎饼摊水果摊和糖葫芦摊的摊主围了上来。争相数落桂花令人发指的罪行,要求赔偿。
这个要求很合理。桂花很愧疚的把身上的碎银子掏出来,双手奉上。
可是,这银子凭什么要她出?!
桂花瞬时想到“你想怎么样?”的最佳答案了!
赔钱,赔银子!
桂花愤恨的目视紫衣男子远去的方向:你欠我银子,折计,共十一两三钱四分,五厘!菜菜作证,不许赖账。
你那张脸实在是让人过目难忘,下次遇见,我一定要让你终生难忘。
银子啊,那可是我向翠浓借来的银子啊,就这么,没了。由于她娘的关系,桂花平生最恨欠债,可是现在她负债了,负了翠浓十一两三钱四分五厘的债。所以她,怒了!
第二十八回 送上门的把柄
桂花和菜菜到酒肆的时候,阮听枫已经在了。
他和往常一样,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简单的衣饰,乌发干脆的束在脑后,露出干净的额头和温柔的眼睛。在酒肆的旗幡下那么亭亭一站,吸引得路过的大姑娘小媳妇不住的红着脸上前搭话,他也不恼,微笑着一一回答,衣袂上的淡淡药香若有若无,和酒香混在一处,却是更加清新宜人。
看到马路对面的桂花,他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好看的微笑,有礼的拒绝挡在身前试图为他做媒的阿婆,很快的向桂花走来。
桂花欣赏了会儿他的卓越风姿,实心实意赞叹道:“阮大美人,酒家真该找你做活招牌,你往门口那么一站,什么事都不用做,什么话都不用说,他生意就不用愁了啊。”
阮听枫笑笑,温柔的说:“我很贵。”
桂花:“……是。”
桂花实实在在发现阮听枫真是一个十分自信的人。都说,过分的自信就是自恋,可是,若是自恋的人连他自己自信都不自知,那该是怎样的一种灾难啊。显然的,阮听枫就是这样自恋自信且不自知的人。
比如说昨晚,他心血来潮去钱府夜探菜菜,翻墙越户之时尚能坚持在黑夜中着鲜艳至极的白色,丝毫没有做贼心虚的自觉,这是怎样的一种勇气啊,或者换种委婉点的说法,这是怎样一位胆大的高人啊。
最让人气结的是,这个人还嚣张的理所当然浑然不觉。
事情是这样的。
昨夜,宋嬷嬷数银子的时候,桂花已经朦胧进入睡眠状态,菜菜则窝在墙角进入深度睡眠。
顺便澄清一声,正值八月盛夏,菜菜一身厚厚的皮毛总是热得它焦躁不已,所以晚上睡觉的时候总喜欢趴墙角,伸开四肢,最大面积的把身体贴在地面或墙面上以期降温。
很不巧,那晚阮听枫深夜难眠,临时决定来桂花这儿串串门,顺便看看久违的菜菜。于是,菜菜摊在窗下的尾巴遭了秧。阮听枫从窗户跳进来的时候,准确无误的落在了它毛绒绒的尾巴上。
“吱————”
随后,宋嬷嬷听见了菜菜的惨叫声。
菜菜被疼醒,桂花被惊醒。
到宋嬷嬷推门进来这段时间里,桂花迅速完成了如下行动:点燃蜡烛,和老朋友阮听枫打招呼,给他倒了点凉茶,安慰菜菜。
随后,宋嬷嬷进入房间,恰好看见的是桂花抱着菜菜的场景。至于阮听枫,早在听见脚步声的时候,他就已经身手矫健的攀上了房梁,呆在了阴影处。
如果宋嬷嬷再细心一点,就会发现窗边的蟹爪兰移动了位置,菜菜怒目是因为它的尾巴尚在隐隐作痛,桌上盛水的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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