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日子了?这事,夫人还能装看不见?一点都不管?”
“夫人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伯爷荒唐成那样,她一个字不都没说过,你跟她说,她就生气,说伯爷怎么能错?大爷从两三岁,能把话说齐全起,也就没错过了,大爷要是错了,她就哭命苦,不是大爷有错处,是她命不好,别的还好,就这一条,神仙也劝不下来!”
吴嬷嬷一提夫人,真是气儿不打一处来。
“吴姐,咱都不是外人,我说句不中听的话,从前在陈家,觉得陈家下人当起来真是没意思,现在姜家,我看哪,还不如陈家呢。”钱婆子开始往把吴嬷嬷往某个方向扯。
“这是实话!别的都不说,咱就说说这人心,你说我从十来岁起,就在夫人身边侍候,跟着夫人嫁进这姜家,一直到现在,你说我对夫人,忠心耿耿这四个字担得起吧?前儿那一场事,我这里,从胳膊伤到腰窝,淤青的没法看,伤的不轻,咱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伤了胳膊,又受了那场闲气,能有个好?我就病了。”
“我还不知道您病了这事,现在好点没有?”钱婆子赶紧慰问。
“就是这一片,慢慢也能好,不提这个了,你说我尽心尽力侍候夫人这么些年,我伤了胳膊,病了这事,她不是不知道,可她一趟也没打发人过来看看我过,这就算了,人家到底是主子,可今天一早,那府里着急忙慌的打发人硬把我叫进去,她见了我,连一句你怎么样了,好了没有都没问!”
吴嬷嬷一脸伤心,“不问也就算了,那是主子,可她当着满屋子的人,张口就训斥上了,说她病着,我偏偏这事那事的找借口在家里躲清闲,说她平时对我那么好,没想到我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听听这话,你听听,我气的……真是……”
吴嬷嬷用力捶着胸口,简直想嚎啕大哭一场。(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钱婆子3
“你跟夫人计较这些?唉哟!那可是你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夫人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从前我娘说过,搁夫人眼里,下人都不是人,不但不是人,连只猫狗都不算,养只猫养只狗,你还得摸摸拍拍夸几句呢!”
“可不是。”吴嬷嬷看起来更加垂头丧气,“妹子,老实说,今天从府里回来,路上我就想了,这差使当的真是没意思,我都这把年纪了,真不想再操这个心,再这么难为自己,妹子你不知道,现在这府里……”
吴嬷嬷一阵比一阵更难过,大爷把绥宁伯府交到了顾贱人手上,自己再当这差,还有什么意思?
“我替夫人操碎了心,熬灯熬油熬了这么多年,要是大奶奶接手管了,那是正经主子,咱们没什么好说的,就该大奶奶管!可如今,大爷竟然一张嘴,就把这府里交到了姓顾的手上,姓顾的是个什么货色咱们先不提,你说说,我这几十年,这算什么?没有功劳,连苦劳也没有了!不瞒妹子说,刚才回来的路上,我盘算了一路,想着明天就跟夫人告个老,我不想干了,这还有什么意思?这几十年,都白操劳了!”
吴嬷嬷又想到了她那座二百亩地的小庄子,难过的抹起了泪,这回,她是真伤心,真心灰意冷了。
“你这么想可不对。”见话说到了这里,到火候了,钱婆子赶紧往里递话,“我跟你想的不一样,我就打个不妥当的比喻,吴姐你现在,就跟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一样,正是好时候呢。”
“你这话说的稀奇。”吴嬷嬷惊讶的看着钱婆子,一时转不过来弯。
“你听我说,这媳妇跟婆婆有什么分别?不就是那媳妇都是干活的,婆婆都是挑刺儿的,婆婆好当,媳妇难做!这绥宁伯府你管了这么些年,满府都是你的人,不管谁当家,只要你想知道,能有你不知道的事儿?这跟在你手里有什么分别?要说分别,就是如今总算有个替你操心这事那事的人了,不用你亲力亲为,这有什么不好?你就站在夫人边上,看着她做事,哪儿好了,哪儿不好,你看明白了,该怎么就怎么样,这有什么不好?”
钱婆子这话说的算是比较委婉,可吴嬷嬷一听就明白了,先是睁大了双眼,接着就慢慢悟过来了,“这话……可不是,可这要是大奶奶,那是名正言顺,可现在,把堂堂伯府交到一个姨娘手上?偏偏这个姨娘脏心烂肺,连手脚都不干净……”
“那不是更好?真要是大奶奶当家作主,她是正经主子,真有哪儿不妥当,你想说一句,怎么着也得掂量再三,想好了再说,说不定再三掂量后,还不敢说了呢。现在多好,一个婢妾,你见了她,给个半福就是给她天大的脸面了,要是哪儿不妥当,这话说起来多便当?”
钱婆子还没说完,吴嬷嬷就明白过来了,“妹子这话……到底是妹子见多识广,果然比我有见识,这话在理,可不是这样,操心费力的,有什么好?倒不如退一步,好好歇一歇,多谢妹子指点,这事,我可得好好想想。”
“吴姐姐,还有句话。”钱婆子掂量着怎么说合适,这几句话,可真是看在几十年的交情上,诚心诚意指点她了。
“你说!”吴嬷嬷心情正好,急忙示意钱婆子。
“吴姐姐,咱们年纪都不小了,你还能当几年差?我还能说几年媒?都得打点打点往后的事了,我的事先不说,姐姐在姜家,现在就得打算打算,下一步该往哪儿走,那府里,谁是靠得住的,谁是靠不住的。”
吴嬷嬷神情凝重了,她两个儿子,大儿子前年病死了,留下一个小孙子,小儿子七八岁上到大爷身边侍候,有一年初春,替大爷上树拿风筝,摔下来伤了肺经,绵绵缠缠病到现在,一天天吃的药跟饭一样多。
她媳妇在家里带孩子侍候病人,已经忙的脱不开身了,她和老伴当差,老伴做庄头,刚嫁过来那几年还好,后来,庄子一个个被卖出去,她使尽全身力气,才没让老伴跟庄子一起卖给别人家,老伴就会种地,可庄子没了,这些年一直在门房上混口饭吃,去年李家替姜家赎了两个庄子回来,她求了夫人恩典,可那两个庄子交给姜家时,张太太已经定好了庄头,为了这件事,她气的半个多月睡不着觉,末了,也只好抹下脸求了张太太,让她老伴到庄子上打个杂。
这一大家子,这几十年,就全靠着她。
要不是因为这个,这管家不管家的,她也不计较,可如今,这管家的事,就算钱婆子不说,她也知道,不管是落在大奶奶手里,还是大爷交给顾姨娘,反下是不可能再留在她手里了,这往后的打算,能怎么打算呢?
“你看看,你这么个聪明人,怎么糊涂起来这么糊涂。”钱婆子推了吴嬷嬷一把,嗔怪道:“这眼前不是就有现成的路子?我二哥一家,你不知道我二哥二嫂多高兴,说可算掉进福地里了,说了不知道多少遍!”
“你是说大奶奶?”吴嬷嬷皱着眉头,大奶奶这一头,她不是没想过,可大奶奶身边有的是能人,哪里显得出她?就是万嬷嬷,平心而论,她比万嬷嬷真差了不少。“大奶奶身边净是能人,哪用得着……”
“以前用不着,现在可就用得着了。”钱婆子斜着吴嬷嬷。
“顾姨娘?”
“您说呢?”钱婆子往前挪了挪,“我知道吴姐的意思,大奶奶身边能人太多,咱们这样的,论本事不出尖儿,论情份,咱们跟她有什么情份?可如今现有送上门的机会,姓顾的那妮子真要是把你们绥宁伯府打理的妥妥当当,那大奶奶这面子往哪儿搁?”
“不光面子,只怕她要老死在城外了。”吴嬷嬷撇了撇嘴。(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静寂安宁
“对啊!你要是能帮她一把,这份人情得多大?到她回来的时候,吴姐,你也这把年纪了,干脆就告个老,大奶奶还能亏待了你?”
“大奶奶那份嫁妆,可都交到府里了。”吴嬷嬷动摇了,那天听到二百亩上好水田时,她就动摇了,可惜那田眨眼就飞了。
“你看看,你又糊涂了不是!”钱婆子拍着手,“李家出了名的有钱,那张太太可是号称湖州女财神的,女财神家就那点银子?我跟你说,照我这双眼睛看,搁你们大奶奶手里,银子最不值钱!”
“照理说,这府里早晚是大奶奶的。”吴嬷嬷开始转口风,“堂堂伯府,让个小妾主持中馈,哪有这样的规矩?”
“可不是,正理在这儿呢。”钱婆子瞄着吴嬷嬷,等着她自己说那句瓷实话。
“我也不敢多想,就是万嬷嬷前儿说的,二百亩上好水田的一个小庄子,让我们一家子往后有个依靠。”吴嬷嬷做了决断。
“我看这样,我替吴姐跑一趟,咱们这人情不能做到暗地里,这事咱们直接找大奶奶不妥当,我去找万嬷嬷,只要她能给句瓷实话儿……”
“那我就实实心心帮大奶奶这一回!”吴嬷嬷痛快的接了后一句话,钱婆子眉开眼笑,“那我替姐姐跑这一趟!今天太晚了,明天天一亮我就出城!”
钱婆子下炕告辞,喜滋滋出门上车,这一趟,五十两银子到手了!
深夜,京城外那座常年寂然无声的重云离宫和平时一样,只稀疏的亮着几盏长穗宫灯,值夜的太监敲着更梆,隔半天,有气无力的喊一声,慢吞吞的走过。
重云离宫东南角的静安殿,看起来也和往常一样,灯火默然,人声静寂。
静安殿原来叫光华殿,宁皇后住进来之后,皇上亲笔写了如今的殿名赏赐过来,据说,这殿名是周贵妃起的。
静安殿正殿东间,厚重的帘子垂的严严实实,殿内灯火明亮。
宁皇后一件本白茧绸夹衣,一条靛蓝素绸裙子,端坐在榻上,看着跪在塌前的黑衣人,抖着嘴唇,半晌,话没说出来,眼泪先扑簌簌往下落。
侍立在榻前的素心低头转身,拧了只湿帕子递上去。
宁皇后接过湿帕子,按在眼上,片刻拿开,深吸了口气,平复下激荡的心情,看着黑衣人道:“我记得你,当初和小七一起学功夫的人里,你学的最快。”
“娘娘过奖!”六月磕了个头。
“你还是叫六月?”
“是,七爷说,小的姓陆,叫六月最合适。”六月抬起头,看了眼宁皇后,心里一阵难忍的酸涩,急忙低下头,不忍再看。
他心目中的大娘子,还是当年的样子,衣履光鲜,神彩飞扬,纵马而来,人未到,笑声先来……
眼前这个形容枯槁的中年妇人,不是大娘子!
“小七到哪儿了?他到京城来干什么?”宁皇后紧拧着眉头。
“再有四天,七爷就能进京城了,侯爷说,七爷太淘气,让他进京城,到皇上身边做几年侍卫,一来这是宁家对皇上的忠孝之心,二来,也好拘拘七爷的性子。”
“你是没说实话,还是不知道?”
“回娘娘,小的不知道。”六月顿了顿,“不过,七爷把能带的人手全带来了,包括道上的好些人手。”
宁皇后脸色微白。
阿爹递信说要让小七进京,她就想到了,往家里传信不容易,她也知道阿爹的脾气……
等见了小七再说,她一定要把小七劝回去,搭上她一个就够了,不能再把整个宁家扯进这个抄家灭族的巨大危险之中!
“小七让你来这一趟,什么事?”
“回娘娘,七爷让小的跟娘娘说一声,他到了京城,暂时不过来看望娘娘,让娘娘别担心他,七爷说,等他在京城立住脚步,心里有了数,再来和娘娘说话。”
宁皇后轻轻舒了口气,“小七懂事多了。”
“娘娘放心,七爷如今厉害着呢。”六月从背上解下两只大黑袋子,双手托上,“七爷还让小的把这两袋榛子给娘娘送过来,七爷说,这是今年咱们后山上结的榛子,七爷亲自去捡,夫人亲手炒的。”
宁皇后眼泪夺眶而出,似哭又似笑,“小七就会胡闹……家里,都好吧?”
“都好!”六月只答了两个字,七爷吩咐过,要是问到家里,只说都好。
“那就好,你回去吧,告诉小七,万事小心,一定要护住自己。”
“是!娘娘,七爷吩咐小的问娘娘一声,能不能给五爷请个安。”
宁皇后一愣,沉默片刻,吩咐素心,“去把五哥儿带来。”
素心答应一声,片刻功夫,就牵着个七八岁年纪,十分俊美的小男孩进来,五皇子就住在这正殿西厢。
五皇子睡眼惺忪的打量着六月,六月上前半步,跪在五皇子面前,抬头仔细打量五皇子,从上到下,迅速看了一遍,伸手去握五皇子的手腕,一边笑道:“都说三辈不离姥娘门,五爷跟七爷长的真像。”
“你跟小七说,五哥儿很好。”宁皇后看着六月捏在五皇子腕部的那只手,有几分无奈。
“娘娘恕罪,七爷再三嘱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