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很安份,除了每天准时到晋王府当差,就是喜欢到处会文,和京城那些待考的士子交往,他交好的士子,小的列了单子,都让人查过了,没什么异样。”
“交往士子……你接着说。”宁远拧眉沉吟,再有半年,就是春闱,这是替晋王张网?
“到现在为止,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只一样,”崔信看了眼宁远,“姜焕璋神情举止,气势强盛,极其老成沉稳,比大爷现在都不差什么。”
“你都多少年没见大哥了?比大哥不差?”宁远斜着崔信,姜焕璋能跟他大哥比?给他大哥提鞋都不配!
“就老成沉稳这一件,不比大爷差,就是比老爷,也不差多少。”崔信实话实说,这是定北侯的规矩,宁远哼了一声,随即皱起眉头,他相信崔信的眼光,大哥自小就以老成沉稳著称,姜焕璋那份老成沉稳,竟比得上大哥,甚至不比阿爹差,这就太不一般了。
“气势强盛怎么说?”
“居高临下,位高权重,心中无人,却又掩以谦逊知礼,有墨相的放,没有墨相的收。”崔信想了想形容道。
“有意思。”半晌,宁远自言自语了一句,“其它呢?还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没看出来,只看他在外面行事为人,极难想象他府中乱成那样,这一条,也十分诡异。”
“嗯,这个……”宁远轻笑了一声,这个他倒不觉得奇怪,绥宁伯府后院的乱,只怕和紫藤山庄的那位脱不开干系。
“曲氏的事,安排的怎么样了?”宁远想不出头绪,暂时抛开姜焕璋,问起另一件重要的事。
“安排妥当了,交给了刁家兄弟。”
“把上古徽墨卖给姜华远的那对兄弟?”
“是。”崔信露出丝笑意,“要不是七爷捎信让查这上古徽墨的事,小的还真是错过人才了,这一对兄弟……”崔信脸上说不出什么表情。
“你也被他们骗过?”宁远敏感的问了句,崔信有几分尴尬,“是。刁家兄弟三人,老二早夭,刁大秀才出身,刁三……唉!”
崔信这一声叹息里充满赞赏,“年青时候小聪明太过,被革了秀才,连他大哥,虽然秀才功名保住了,但被革了秀才禀米,永不许再考,从那以后,这一对兄弟就入了歧途,明面上,刁大往来各家文会帮衬逗趣,是出了名的百事通、雅趣帮闲,刁三专门帮衬新进京城的富家子弟,暗地里,兄弟俩设局,将不少富家子弟骗的倾家荡产。上古徽墨这事,不过是这一对兄弟顺手玩笑,从姜华远手里骗来的银子,被刁家兄弟分了些给京城里的穷士子,余下的施进了大相国寺,这事,京城很多人知道。”
“真是三教九流处处有人才!”宁远夸了句。
“是。这一对兄弟极难对付,太聪明,油盐不进,小的只好照七爷当年对付蒋大的手段,一力降十会。”崔信想着收服刁家兄弟的经过,下意识的想抹一把冷汗。
“嗯,光力服不行,传我的话,只要他们兄弟竭心尽力,未来之日,我给他们兄弟一个七品之职。”
“是!”崔信一个‘是’字里透着喜悦,若能这样,他就再也不担心这对兄弟了,刁大还好,对自己前程已经不在意了,可刁大的前程毁在刁三手里,这是刁三心中最重最深的愧疚。
“既然安排好了,尽快发动,越快越好。还有,”宁远顿了顿,“这对兄弟可以多用用,让他们留在京城,把家眷送进北三路,这两天就启程。”
“是!”
“去给软香楼找个顶罪的,这件事,只怕是杀头的罪,一切都要安排好。”
“七爷放心。”崔信答应一声,见宁远动了动手指,示意他可以走了,垂手退步,从侧门出去了。
宁远隔着帘子看着卫凤娘走到门口,隔着帘子吩咐:“把软香楼诸人交给府衙,记着,是晋王府交过去的,跟杜妈妈说,这事另有主使,和软香楼无关,谁是主使,你查出来就告诉她,让她放宽心不要怕,再跟阿萝说一声,还有,问问阿萝,爷交给她的差使,她办的怎么样了。”
“是!”卫凤娘垂手退步而出,宁远隔着帘子出了一会儿神,才掀帘出来,径直走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一章 两个二爷
江南太平府。
文二爷将信仔细看了两遍,凑到灯上将信烧了,这才转眼打量起垂手站在面前的两人。
“来前,你们爷怎么吩咐你们的?”文二爷笑眯眯,慢条斯理问道,两人中年纪大的笑答道:“回二爷的话,我们爷说,只怕二爷这里人手不够,吩咐小的一切听二爷吩咐,除了小的两人,江南路还有几个人,二爷只管差遣。”
“嗯。”文二爷看起来十分满意,“你们两个好好歇两天,过两天,你俩就得赶回京城,这江南路要是还有象你们俩这样出色的人手,给我叫一个过来,晚上我要出去一趟。”
听文二爷这么说,两人一起笑起来,“二爷过奖,这江南路的人,个个都比我们兄弟强,小的这就去叫人。”
“去吧去吧!”文二爷心情愉快的挥着手。
傍晚,文二爷背着手站在帘内,一边仰头看着天色,一边和帘子外垂手而立的中年男子说话,“你叫什么?”
“回二爷,小人赵财。”门外的中年男子一脸忠厚,只一双眼睛过于闪亮灵活,转动之间,把一脸的忠厚都给转没了。
“人才,还是钱财?”
“回二爷,钱财。”
“嗯,不错!是你家爷的脾气。”
赵财神情一滞,他家的爷的脾气就是钱财?这话好象不是夸他家爷的。
“天儿差不多了。”文二爷见夜幕垂下,示意孔大和赵财,“咱们走吧。”
孔大答应一声,出门套了车,赵财抱下脚踏,扶文二爷上了车,跳到孔大旁边坐下,车子出了巷子,直奔城外。
文二爷隔着纱帘看着轻松悠闲坐在孔大旁边的赵财。
那位宁七爷,至少用人上头,令人佩服,刚刚那两位,目光明亮稳定,反应机敏,心志坚定,眼前这位,光看那双眼,心眼指定少不了,看现在这份淡定,也十分难得,看起来那位七爷御下颇有手段。
出了城,孔大扬起鞭子,赶着车一路飞奔,直走了一个来时辰,车子在一处灯火明亮的大庄子前减慢,绕个圈,往庄子后面驶去。
“知道这是哪儿吗?”隔着帘子,文二爷问赵财。
“这是季家。”赵财爽快答道,文二爷满意的‘嗯’了一声。
孔大赶着车,绕到季家庄子后面,穿过一片幽静的林地,停在了一个小小的角门旁。
“拿着这个,去通传一声,请季家二爷到这里一见。”文二爷将宁远给的那枚小章递给赵财。
季家二爷是季家二房嫡长子,季老丞相嫡亲的侄儿,是江南季家的主事人。
赵财接过,跳下车,几步走到角门旁,也没见他怎么动作,仿佛就是随手一推,角门悄无声息的被他推开,赵财闪身进了庄子。
车外,孔大站在车上,外松内紧,支着耳朵凝神听着四周的动静,车内,文二爷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也就两刻来钟,一前一后两个人影从季家后园深处急奔而来,孔大轻轻敲了下车厢,文二爷睁开了眼。
人影越来越近,角门从里面拉开,孔大已经跳下车,伸手扶下了文二爷。
“你们两个看着点儿。”文二爷悠闲的仿佛月下散步,冲季二爷抱拳拱手,“久仰。”
季二爷谨慎的打量着文二爷,“先生贵姓?”
“无名小辈而已,令兄的交待,早该到二爷这里了吧?”
“是。”季二爷顿了顿。
“那我就直说了,秋闱今天已经入场了,这一场秋闱,季家只怕没什么收获。”
文二爷紧盯着季二爷的神情,月色下,季二爷紧绷着脸,看不出什么变化。
“季家才是这江南真正的主人……”
“不敢!”不等文二爷说完,季二爷就打断了他的话,“还请先生慎言,季家担不起。”
“呵呵。”文二爷干笑几声,捋着那几根老鼠须,“那份考题,是真的。”
季二爷脸色变了,文二爷又笑起来,“放榜之后,就请二爷出手。”
季二爷目光骤利,盯着文二爷,不等他说话,文二爷挥着手笑道:“二爷放心,出头首发的人,我已经找好了,二爷和令兄相比,到底……”
文二爷干笑几声,微晕的月光下,也能看出季二爷脸上泛起红意,眼前这位长相猥琐之极的‘先生’,已经将他揉来搓去几个来回了,他确实远不如堂兄的见识气度。
“季家人若是出面首发,那是党争,是新仇旧恨。”文二爷语气轻淡,季二爷却听的心动神摇,他怎么敢说新仇旧恨这四个字?
“首发另有其人,可后续造势,就得烦劳季二爷了。”
“到什么程度?”片刻,季二爷哑着嗓子问道,堂兄捎来的信里没有犹豫,刚才那句新仇旧恨,打消了他心中为数不多的一点点犹豫。
看来,这是要打掉童敏了,童敏是大皇子的人,大皇子和四皇子的母亲都姓周,不管是哪一个,只要未来的太后姓周,就是季家更大的劫难到了,这是季家这一代的当家主事人共同的、没有任何疑议的认知。
“越大越好,最好让天下人都知道,今年春闱,江南士子人人不平,民愤极大,大到无法安抚。”
“好。”季二爷目光里亮光闪动,听他一个好字出口,文二爷长揖到底,转身上车,孔大扬起鞭子,赵财跳上车。
季二爷站在角门外,看着车子没进林子,退后几步,转身进了角门。
…………
离太平府不远的青杨镇,一辆桐木大车在曲家那扇简直一推就得倒的院门前停下,一个极其干净利落的婆子从车上下来,未语先笑,伸手递了几块酥糖给旁边拖着鼻涕,仰头看着她的孩子,笑问道:“曲举人家是哪一户?”
“就是这家!”孩子接过糖,惊喜的一声尖叫,握着糖转身就跑,唯恐婆子反悔再要回去。
婆子拍了拍整洁干净的衣襟,上前敲门,“请问,曲举人家是这里吗?”
“小锁!开门!”院子里传出王嬷嬷的吼声,“小锁,还不开门?”(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二章 飞来横财
“小锁!”伴着一阵愤怒的脚步声,王嬷嬷‘咣’的拉开院门,一声怒吼:“找谁?”
门外的婆子‘喔哟’一声,往后退了两三步,倒不是被王嬷嬷那一声吼吓着了,她是看着那扇门担心,不往后退几步,万一砸着怎么办?
“我姓贾,来找曲举人的家人,这儿是曲举人家吧?”贾婆子退后两步站定,上下打量着王嬷嬷问道。
王嬷嬷也打量着她,五十岁左右,一身靛青绸衣裙,头发梳的一丝不乱,用一只金丝?髻网住,耳边压了只大大方方的福字压鬓,身形笔直,眉眼和善中透着贵气。
“是是是,这位太太您是?”王嬷嬷还没打量完,就陪出一脸笑,客气的不能再客气了。
“可不敢当,那太太……可还好?”看样子贾婆子对曲举人家一无所知。
“好好好!还有大姑娘,大姑娘更好,您是?”王嬷嬷扶着门框,将门堵的严严实实,光顾着客气,忘了请贾婆子进门。她们家很久很久没有这么贵气的人上门了。
“阿弥陀佛,太太……还有大姑娘……”贾婆子一下子激动的热泪盈眶,念起了佛菩萨,王嬷嬷看的两只眼睛都瞪大了。
“总算找到太太了,我得……”贾婆子抹着激动的泪水,“好好给太太磕几个头,还有姑娘,老天有眼。”
“快请进,请进!”王嬷嬷总算反应过来,急忙让到一边,看这位贵人这样子,有好事儿!
门口的动静已经惊动了曲大姑娘,贾婆子一脚跨进门,就看到曲大姑娘一只手掀着帘子,靠着门框,一脚里一脚外正往院门口看。
“这位就是大姑娘吧?”贾婆子神情激动的看着曲大姑娘,抹一把眼泪,“大姑娘这形容模样,跟老爷一模一样,一看就是……大姑娘,老奴给您磕头了!”
贾婆子也不嫌地上脏,跪在地上就磕起了头。
“快起……快起来。”曲大姑娘吓了一跳,慌乱的想去扶,手一松,帘子打在脸上,拂开帘子出来,手伸到一半突然又缩了回去,她刚才说什么?老奴?是个奴儿?她家的奴儿?
“小锁,快扶这位嬷嬷起来。”曲大姑娘往后退了一步,吩咐小锁,不等小锁出来,王嬷嬷已经扶起了贾婆子,“您看看您这是……唉哟这衣服!您看看,这是上好的绸子,你看看这衣服……”
王嬷嬷摸着贾婆子跪了两片污渍的裙子,心疼万分。
“太太可还好?老奴得给太太磕几个头。”贾婆子看起来激动极了,“大姑娘生的真好!娇花儿一般,这一身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