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连惊叹都忘记了，只看着那黑龙在黑云之中盘旋翻腾，若隐若现……惊雷响起时，能最清晰的看清它的身影。
最终天雷落下九道，九道都被这黑龙一一化解，它一声长吟，似十分痛快，在黑云之中放肆翻滚飞舞，搅得黑云散乱，最终远远的腾挪而去，不见了身影。
众人似这才回过神来，俱都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但是天地间属于黑龙的强大威压还在，所以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而黑云涧内黑雾涌动，长牙五爪的黑色气息不停的从涧内喷薄而出，几乎完全看不清楚里面究竟是何种情况。
但是黑龙已出，并且已经离去，可却没有见到云笙的身影。
大家都是各怀心思，只有云笙的父亲目不转睛的盯着黑气喷涌的地方。
“来了……”他喃喃的出口，众人并不当回事，也不知道是谁随意的看了一眼，然后突然就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好久才回过神来，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道：“那是……那是谁？”
所有的人都闻声而去，只见喷薄的黑雾之中，黑色的气息涌动，那些黑色的气息十分粘稠，带着剧毒，里面各种负面情绪，还有冲天的怨气，怕是世间最污秽的气息都全部聚集在了此处，哪怕众人是站在如此外围的地方，都能隐隐感受到受那污秽之气的污染，心境神识都略为暴躁。
而那一片黑暗之中，却渐渐出现了一点白色，纯净得仿佛不存在与这时间的纯白……却没有被这脏污的污秽之气所染。
温雅这下也瞪大了眼睛，看着那黑气冲天的漩涡之中，一步步走近的人。
是云笙，一身白衣，发丝披散……他长大了许多，身量也高了，宽大的白袍和披散的头发在黑雾之中纹丝不动，但是却显得他十分清瘦。
他的眉目平稳，面无表情，那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就像是此刻一身白衣的他和污秽的黑雾一样，泾渭分明。
他的眼神纯粹，清澈透亮，像是雨后湛蓝的天空，没有任何情绪。
“果然是他啊……”温雅这时才终于是确认了，这个名叫云笙的少年，还真的是她的熟人，而且……确实应该是有很大牵扯的熟人。
之前看到时，因为少年的遭遇给温雅的冲击太大，名字也不一样，所以温雅忽略了长相上的一点相似。
而如今，看到这人一身白衣，赤足踏在空中，犹如神祗一般的不可侵犯，哪怕置身最黑暗的地方，也一样不为所动，这尘世间所有的污秽，再黑暗脏污的地方，都不能沾染他分毫。
因为他可能是有一颗，这个世界上最澄净的心。
这个人，就是攸宁道君啊。
温雅后知后觉的想到了这一点，攸宁道君是大家的尊称，攸宁……是他的道号，一个人生下来就有了名字，而正统的道号却是师门长辈赐予，有的也是自己取的，不怎么正统的，便是在修真界出名后，大家习惯性喊出来的。
云笙也就是攸宁道君的出现，让整个人群都沸腾了，他是千百年来，除了定下这条规矩的云家第一任家族外，唯一一个从黑龙渊活着走出来的。
云家的人世代守护着黑龙渊，最是清楚里面的凶险，更别说这一次的动静那么大……那条黑龙，守护了千百年的云家人都没有一个人真的见到过。
如今却是所有人亲眼所见，也让所有人不得不服那一条规定：能从黑龙涧成功出来的人，无条件成为云家的族长。
“哈哈哈，我儿……好样的，好样的！”云笙的父亲，一直压抑着的激动心情，在这一刻也突然压抑不住了，他放肆的大笑了起来，豪气万丈：“三百年了……三百年了，我们终于又拿回了云家，当年你们这些人是怎么夺走我的族长之位，几百年来又是怎么迫害我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许多人心里都是一凛，大家族里的明争暗斗是十分厉害的，亲兄弟也一样反目成仇。
当年云笙的父亲也是被人用不光彩的方法拉下马的，之后的三百年一直受冷遇，吃穿不愁，但是手中没有了权利，曾经登上最高位置的人，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甘于平凡？
这么多年，因为心境出了问题，他的修为一直没有再增进过，如今心情大好，再看着那些曾经站在对立面，甚至背后捅刀子的亲人，看着他们前一秒还不可一世，如今却也要变得小心、谨慎、甚至露出害怕或者讨好的表情，当真是大快人心。
云家的几位祖老早已经等候多时，他们是云家最不可侵犯的力量，有他们的承认，那么云家的任何一个党派，都不可能动摇族长的位置。
而他们看到云笙出来，这才齐齐的上前了一步，齐声道：“恭贺新一任族长诞生，云家四门八支听凭族长吩咐。”
众人此时心绪都十分杂乱，什么样的情绪都有，却是没有一个人发现，云笙至始至终都没有回应过任何一个人。
甚至没有多看他们一眼，只是踏在空中，无视所有的一切，傲然于世间。
之后云笙在所有人翘首等待的时候，直直的看向了温雅，他还是能看到她，轻轻颔首道：“你之前说得对，不在乎便无所谓……”
说完，这才算是正眼看了一眼白发苍苍的四位祖老，淡然的道：“此生唯道而已，凡尘俗世，我已三斩凡身，从此再无挂碍。”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看着云笙淡漠的眉眼，这才惊觉……三斩凡身，断情绝爱，脱离世俗，岂不是无情大道已成？
修无青道的人最终会变得越来越没有情绪，越来越无情，也就不会在意什么亲人，友人……但是连云家族长的位置也不要了？
众人表示不敢相信，云笙的父亲却是第一个站了出来，骂道：“逆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还不……”
话都没说完，云笙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他突然就发现，那一双冷漠的眼睛里，早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
没有什么亲情血缘，不过是一个陌生人。
即将要骂出口的话，突然就哽在了喉咙里，一时竟然说不出来了。
“父子因果，早在我进黑龙渊时，已了。”
云笙说着，无视众人的惊愕，一指点出，一道光顺着黑龙渊打到了云家大院之中，那金光似凝成一片水镜，里面倒映着的，是云笙的母亲，那个美貌却已经疯魔的了夫人。
“母子之缘，是母亲先割舍的。”云笙的话一出口，那夫人猛的抬起了头来，直直的透过水镜与云笙对视。
云笙淡淡的道：“即是你舍我在先，害我性命在后……你既不愿意认我，却于我有生育之恩……”
说着，云笙一指点向自己的额头，一指带出一缕金光四溢，灵力充沛，散发着无穷力量的精魂之力。
取走精魂，等于剥离了魂魄……也就是生生将神识割了下来，那种痛苦让人只是想想都觉得汗毛倒立。
而云笙却没有透露一丝的痛苦，只是眉头轻轻一皱，面色微微苍白。
“第四斩……母子缘分已尽，此乃我一半的神魂之力，便还与你。”云笙说完，将指尖凝聚的神魂之力一下传送到了镜中夫人的身上。
那夫人突然哭了起来，捂着脸哭得十分凄惨。
但是云笙已经不再关注，手掌收回，那光镜就片片碎裂了。
云笙的母亲因为云笙性格疏离淡漠而不喜欢他，又因为他天生就是要修的无情道，更是叫她觉得云笙总有一天也会不在乎什么母子亲情……
无情之人多为杀人如麻，六亲不认之人，所以就更不喜云笙。
后又得知自己的丈夫竟然要云笙杀母证道，这一击重锤完全打碎了夫人的理智，就将被背叛的痛都转移到了云笙身上，对他厌恶异常。
后来又多次被云笙的父亲打压折磨，甚至被废了修为，从此只是废人一个了……活着的意义就是等着自己的儿子来杀了自己。
云笙的母亲就彻底疯了。
但归根结底，是她先否认了自己的儿子，仅仅是因为他情感淡漠……就不信他，会是一个好人，一口一个魔鬼，一口一个妖怪……
而云笙宁愿十岁硬闯黑龙渊，也不曾向她下手。
她总归是错了。
云笙将灵魂之力给了母亲，那么他母亲的修为和神智都将得到极大的增强，不仅不会再是一个废人，恐怕还会修为大涨，更甚从前。
然而云笙这一连串的动作很快，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众人根本都没有从惊愕之中回过神来。
“逆子！你想走就走？你说斩断尘缘就斩断？今天你是无论如何都得留下来！”云笙的父亲终于还是爆发了。
云笙切割掉了一半灵魂之力，之前还高深莫测的修为突然就降至了元婴。
但哪怕他是个凡人，也有资格成为云家的家主。
所以云笙的父亲跳了出来，指着云笙的鼻子就道：“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没有被你打破的道理，你若是不愿意……就是打断了你的腿，我也要留你下来！”
温雅幽幽的叹了一声，找的借口也不怎样，还不如直接说，想要云笙当个傀儡族长，然后好事事都听从他这个做父亲的决定？
而那可是攸宁道君啊。
他的父亲是渡劫期的修为，也算是一方大能了，气势排山倒海的压来，瞬间就唤出了本命法宝，朝还赤着脚踏在半空中的云笙袭击而去。
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刻，龙吟响起，巨大的龙威扑腾而来，和刚才的完全没有可比性，刚才只是一种感觉，而如今这龙威几乎形成了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云笙父亲的动作一顿，天空突然一黑，黑龙巨大的阴影已经盘旋在了云笙身后……众人都惊呆了。
云笙站在黑龙之前，那盘旋着的黑龙那么巨大……他就像是一颗沙粒一样，但是黑龙却是丝毫没伤他，反而一声怒吼，将所有的人都掀翻了，云笙父亲直接被这一口龙息给喷了出去，摔在地上摔出巨大的裂缝……
再一看，早已经是经脉俱断，浑身血肉模糊，只吊着一口气了。
这时黑龙离大家太近，没有人敢动弹，甚至都不敢呼吸。
云笙就在大家紧张的注视之中，身影一闪，已经站在了黑龙的头顶上，然后黑龙一声长啸，翻腾着冲天而起，飞腾而去。
温雅只觉得一阵强力的吸力传来，自己一瞬间就挪移到了黑龙的脑袋上，还没从自己竟然也站在了一头真的黑龙脑袋上的晕眩感觉从回过神来。
就被云笙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一双眼睛专注认真的盯着她，郑重的问道：“何为道？”
温雅愣了许久，还是没有从一直旁观的透明人的角色转换过来，突然有人看到她，还挺不习惯的。
“何为道？”云笙又问了一句。
温雅这回想也没想的道：“心之所向即为道。”
“何为道！？”
“我心即是道。”
……话音一落，四周扑簌簌的全数碎成了碎片……温雅一惊，一个眨眼间，已经回到了竹舍之中。
她还有些愣，然后就看到窗户边一直入定打坐的攸宁道君也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温雅从他没有表情的俊脸上，看到了和小时候起码五六分相似的感觉。
也许是空气太过沉寂，温雅一个不小心，就开口道：“道君小时候很可爱啊……”
第93章
空气十分安静，攸宁道君目不转睛的盯着温雅。
温雅恨不得将自己的嘴给缝上，十分尴尬的笑了两声，只能厚脸皮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攸宁道君的目光让人不容忽视，虽然那是没有带着任何情绪的目光，可就是这样，才更觉得渗人。
“又是你。”
攸宁道君终于轻轻的闭了闭眼，然后叹了一声，“怎么哪都有你？”
温雅略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攸宁道君竟然是知道之前那些过去发生的事情吗？温雅也有点怀疑了，那到底是不是梦境。
“刚才那是？”
攸宁道君摇了摇头，才道：“你很奇怪，随意穿梭于法则空间之中，入我法域就算了，如今还进我梦魇……”
“……”这样一说，温雅也觉得自己好过分哦，但是没有办法啊，她都控制不了自己。
可是为什么攸宁道君的梦魇会是过去的那一段往事？是他一直没有豁达通透，所以才一直在梦境之中被梦魇纠缠？
“你……没事吧？”好歹攸宁道君和她也算朋友了吧，虽然是温雅自己那么觉得，但是云翳真君传他丹术，于她有半师之恩，攸宁道君训练她剑法，也是算自己半个老师。
所以在温雅心中，已经记住了两人的恩情，自然不希望他们会出什么事情。
攸宁道君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许久温雅也都坐着一动不动，他才悠悠的道：“今日事已毕，你自去歇息吧，若要修炼剑法，自去法域便是。”
“是，多谢道君。”温雅急忙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