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桑唇畔微微翘起，伸手想要去抚摸她的头发，可余婉却在此时抬眸，黑亮的眸子里满是坚定。
这份坚定让他停下了动作，眸光也黯淡了几分。
“姬桑，你是个好妖王。”余婉认真道：“可我不是妖后，对不对？”
姬桑垂眸，心神猛然揪紧，闷得他透不过气来。
“我不是妖后，”余婉执拗道，“我也不是余婉，而是……”
她蓦然住了口，脸色白了几分，仿佛说出那些话，便能将这一切都割舍干净。
“以前我没想过，可是现在我想明白了，为什么你的妖王之心会在我身上，为什么你要把五彩石统统交给我，为什么我会闯入天净溟的大阵，还能够感应到五彩石的位置……”
余婉揉了揉衣角，小声道：“我不在意的，你也不要在意，反正人这一辈子，总是要死一回的。”
姬桑忍不住苦笑，他自然清楚余婉的性格，可是没想到他费尽心思想要隐瞒下去的东西，终于是在今天被她察觉。
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轻声道：“你是妖后，永远都是，我保证。”
☆、第 54 章
藤山。
九头蛇回来之后便躲进了自己的洞府，起码在洞府之中他才能感受到真正的逍遥。
只不过刚踏入洞府，他便忍不住蹙起了眉头，洞府之中的摆设已经变了，与他离开时大不相同。他早已下了命令，绝对不允许那低劣的地魔进入擅自闯入他的洞府！
地魔是臭的，从血脉到每一块血肉，都是臭不可闻。
九头蛇冷哼一声，直接朝着他的洞府深处走去，在那里，他有着属于自己的乐园。
一阵阵属于血的腥气传入鼻中，九头蛇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眼神中满是贪婪，迅速加快了属于自己的脚步。
“啊——是谁！是谁！”
眼前事遍地狼藉，碎肉与血液浸湿了脚下的石板，而更让九头蛇震怒的是，绑在最深处的那名蛇族高手，不见了！
丘寒的血脉是九头蛇亲自取出的，就连他身上的魔种都是他亲自种下，甚至于他身上的每一道伤痕，每一道血迹，都是他的杰作。
他不可能逃得掉！
九头蛇愤怒至极，从来都没有人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逃跑，更何况他的体内还有浸了他的血脉的魔种！
九头蛇心神一动，便开始追踪自己的魔种，他相信丘寒走不远，也无法抵抗他的力量。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九头蛇缓缓睁开眼，脸色阴沉的仿佛能够滴出墨。
那颗本应该在丘寒身上的魔种已经完全感应不到了，像是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该死！”九头蛇气得发狂，在洞府中一片乱砸，发。泄着自己的怒气。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眼中露出一抹狠毒，径直朝外走去。
“大哥二哥！”
奴与后鸣正在饮酒，两人和睦的谈笑着，九头蛇屈身上前，道：“大哥二哥饮酒也不叫我。”
奴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不是急着回洞府去吗？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又出来了。”
九头蛇眸中划过一抹阴毒，面上却是如旧，笑道：“大哥，我也是为了能够让二哥早些时日出来，毕竟困在里头一千年，怎么都不好受。”
三人都曾被困在阵中千年，其中的滋味自然不必多说，后鸣眼中划过一抹黯然，摇摇头道：“想我后鸣曾也是……罢了，不说了，几千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对了，三弟呢，我怎么一直都没有见到他？”
四人之中，后鸣与三将军老槐的关系最好，性子如出一辙的倔强，不过后鸣却始终对天净溟心怀感激，几乎是言听计从。
奴掀了掀眼皮，瞥了一眼有些慌乱的九头蛇，饶有兴致的举起了酒杯：“新的三弟，在昨晚下落不明，还有师父的另一具人类分。身，也一同被那些道士带走了。”
这句话中包含的信息很多。
新的三弟？后鸣眼中划过一抹怒气，忍着道：“不管是不是三弟，那可是天老的分。身，你们怎么能够坐视不理！”
“不是的二哥，昨晚事发突然，天老直接抽调力量抵抗大阵，我跟大哥实力尚且不足以对付那些道士……大哥昨晚还被那道士伤到了呢……”九头蛇毫无察觉的急忙向他解释道。
后鸣脾气一向火爆，真的惹怒了他，怕是再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哼！那三弟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他实力高强，怎么会轻易被人害了去？！”后鸣眼中满是怒火，一拍桌子，猛地吓了九头蛇一跳。
他心虚的往后缩了缩身子，这件事可不怪他，都是天老交给他的任务，跟他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这时，九头蛇眼珠子转了转，一条毒计浮上心头：“二哥，我知道是谁，肯定是那些不长眼的妖族，尤其是有一个名叫丘寒的蛇族高手，善于隐蔽，下手也极为狠辣，前些日子我本捉了他来帮三哥报仇，谁知道竟然叫他给跑了！”
“二哥，三哥死前还念叨着你，你可一定要帮三哥报仇啊！”
“区区一个蛇族高手，竟能够将三弟打死？胡说！”后鸣瞪眼，反手一翅膀扇了过去，九头蛇的身子便被掀飞在地。
九头蛇急忙道：“当然不是只有一个丘寒，他还有很多帮手，其中就有如今的小妖王姬桑，还有白狐族的小公主，他们实在是太猖狂了，三番五次挑逗于我，实在是烦扰。”
“当真？”后鸣半信半疑的问道，不过心中却是相信了大半。
“当真！如有半句假话，小弟愿受五雷轰顶之灾！”九头蛇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五雷轰顶也不过是挠个痒痒的轻重，他可一丁点儿都不在意。
后鸣立刻起身，冷笑着开口道：“区区几条小虫子，也敢如此嚣张。”
奴微微蹙眉，沉声道：“二弟，师父说过，莫要生事，更何况，等师父出来再报仇也未尝不可。”
这九头蛇倒是狡猾，可也就骗骗后鸣罢了，真要细究起来根本经受不住推敲。
奴一发话，后鸣便犹豫了，比起为三弟报仇，他更担心的是坏了天老的大事。
“坐下，喝酒。”奴随手斟了三碗酒，慢悠悠道：“四弟，你用丘寒的血脉进阶失败了，可有别的想法？”
九头蛇偷偷瞄了一眼后鸣，不自然道：“没有，大哥你想多了，我抓丘寒最主要的是为三哥报仇，夺了他的血脉只是顺便，绝无半点私心。”
奴露出一抹微笑，淡淡的收回目光，转而看向若有所思的后鸣，继续道：“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三弟，他的身上有很多秘密，尤其是那功法传承，绝对不能落到有心人之手。”
“不过倒也不必太担心，三弟达到老槐的高度，只是时间问题。”奴淡淡道。
律时在九头蛇的帮助下吞噬了老槐，只可惜他终究太年轻，需要很长的时间来弥补经验上的不足。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是一个能够让人类得以喘息的机会。
后鸣闭上了眼睛，他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脸上划过一抹挣扎的神色。
其实啊，他们也都不过是傀儡罢了，生死……由不得自己。
☆、第 55 章
余婉的情绪已经渐渐稳定了下来，反倒是姬桑，心情越发的郁郁。
一方面，他不希望看到余婉难过或是陷入两难境地，另一方面，他迫切的想要知道妖王之心想出的办法到底是什么。
“吃饭了吗？”余婉捧着半杯冰淇淋问道。
冰淇淋是巧克力味的，姬桑以前尝过一口，甜得腻人，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吃下去的。
姬桑眸色微动，摇摇头道：“冷么？”
现在已经到了初冬，天气彻底凉了下来，吃冰淇淋到底有些寒。
余婉满不在乎的又往嘴里塞了满满一勺，冰凉的甜意彻底占据了她的所有感官：“不冷啊，苏苏和红绵也喜欢吃。”
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中划过一抹犹豫，低声道：“苏苏人很好，很温柔呢。”
也只有她才觉得白苏是个温柔的女人，姬桑捏了捏眉心，脑壳隐隐作痛。
余婉越是没什么表现，他就越是担心，这姑娘该不会是被他说的话完全吓傻了吧？可是瞧着也不像。
余婉被他盯得浑身不舒服，一脸戒备道：“你看我干嘛？我说苏苏呢，你不准看我。”
姬桑：“……”
“你想说什么？”姬桑问道。
余婉轻咳两声，不自然的扭过头道：“苏苏以前跟你有婚约，她人挺好的，你不要欺负她。”
姬桑皱起了眉头，神色有些发冷，转过身，淡淡道：“没有婚约，妖族也不会有第二个妖后。”
“可我是一块石头啊，还是块边角料。”余婉语气惆怅。
如果她是一块完整的五彩石就好了，说不定可以直接封印天净溟，不用等到集齐最后一块五彩石残片。
可如果她是完整的五彩石，便不会遇到姬桑，不会遇到那么多可爱的人和妖怪。
余婉弯弯唇，笑道：“不过石头也蛮好的，五彩石啊，孙猴子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那石头的质量还不如我呢，说不定我比孙猴子还厉害。”
“你是余婉。”姬桑盯着她，双眸有些发红，“听话，那些事情跟你都没有关系，很快就过去。”
余婉清澈的眸底划过一抹满足的笑意：“我不在意的，老道士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有的人命中显贵，所以做了高官，有的人命里缺福，所以再怎么努力都不会太幸福，而我呢，属于很容易就没命的那种。”
“对于我来说，一百岁和二十三岁没什么区别，所以你也不必愧疚，什么角色就该承担什么责任，谁也躲不掉的。”余婉轻声道。
姬桑很焦虑不安，是为了她。可这在余婉看来却是完全没有必要，只要她得到最后一块五彩石残片，就可以封印天净溟，即便是死了也不打紧，办任务嘛，哪有不牺牲的。
没有什么区别吗？这恍恍尘世，竟没有一个会令你不舍的人。
望着余婉不以为然的笑容，姬桑的神色瞬间黯淡下来。似她这般没心没肺的人物，果真当是一块石头。
…
藤山。
九头蛇已经许多天没有出过洞府了，只有呆在自己的洞府之中，才能让他感到一丝安稳。
后鸣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关于老槐的事情，这些天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似乎带着一丝戾气，九头蛇自然不敢跟他硬碰硬，只能尽可能的躲着他。
“该死的！冤有头债有主，你找我干嘛？！”九头蛇愤愤不平的捶地，阴鸷的三角眼中满是憋屈，纵然他添上几百年的修为，也绝对不是后鸣的对手。
天老这是在逼着他们反目吗？！
“你心中可有怨？”天净溟的声音突然从他的身侧响起，九头蛇冷不丁打了个哆嗦，眼中划过一丝畏惧，顺从的低下头。
“不敢，只是属下无能，不敢直面二哥。”九头蛇垂下头颅道。
天净溟呵呵一笑，身形缥缈虚幻，宛若无根的浮萍：“不必隐藏，后鸣跟老槐的关系一直很好，如果他不生气，我才奇怪。”
“天老……”
“你怕什么？有我在，他绝对不敢伤害你。”天净溟自信的说道，他转过身，慈祥的目光落在九头蛇的身上，“你很好，所以我会帮你，进阶血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有我帮你护法，自然容易。”
九头蛇听到他的话，心头大喜，连忙拜谢道：“谢天老，只是丘寒已经逃跑，身上的魔种也被驱除，且如今大多数的蛇妖都被姬桑送回了妖界……”
“又有何难，不过是妖界罢了。”天净溟目光中满是淡然，仿佛再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可九头蛇却兴奋的颤栗起来。
妖界！
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了，妖界大门被妖王牢牢掌控着，想要进入，简直比登天还要难。这一千年来他的实力进步缓慢，只要能够进入妖界，吸收足够多的蛇族血脉，修为绝对会暴涨一大截！
九头蛇兴奋的难以自持，而天净溟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压压手道：“别着急，我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律时被困在九重渊中，他已被封印，你务必要将他带出来。”
“是！属下必不辱命！”
天净溟微微颔首，虚幻的身形向前走了几步，直接融进了九头蛇的身体之中。
九头蛇身体微微颤抖，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一片厉芒，他猛然朝着虚空探去，身上的黑雾凝成一股股水流似的液体，源源不断的顺着他的指引前行。
黑雾在到达某个节点时，仿佛遇到了一层屏障，以极其怪异的角度朝着四面八方散去。
九头蛇微微勾唇，庞大的身体化作一条不过拇指粗细的小蛇，张牙舞爪的冲向了节点，仿佛与那些细密的黑雾融做了一体。
片刻之后，黑雾消散，周围恢复了平静。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