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顾玄武沉声,指着那条红线之后,压在杨文身上的巨大黑影。
犹如一滩黑色的泥一样,我微微皱眉,看不出来那黑影的五官,顾玄武告诉我,那是杨旭,杨瑾的老公。
浑身充斥着怨气,他的身影慢慢显现出来,我才看清楚,杨旭尸身上的红色痕迹,像是被绳子勒住一样,顾玄武抓着我的手,他浑身冰凉,手微微有些颤抖。
“我原本以为杨旭只是一只水鬼,没想到他成了厉鬼。”顾玄武说杨文是被杨旭控制住了,不知道杨旭是怎么做到这样的。
一般水鬼也只是在他死得地方,怨气比较深,离开那个水库,基本没有什么威胁。
可是杨旭不一样了。
“你们都该死,她是个水性杨花的表子,凭什么入土为安,我要她跟我一起,下地狱。”
沙哑的嗓音,拖泥带水般在我耳边爆炸,杨旭慢慢朝这边走过来。
咔嚓一声,我后退了一步,看到那棺材板居然碎了,凭空碎开一道裂痕,杨旭说杨瑾不配入土为安,她不配拥有一口棺材,她该跟他一样,死无葬身之地才是!
我猛地怔住,他眼底流出血,跟泥浆似的血,撕裂的那张脸慢慢放大,诡异的神情,他冲着我这边走过来。
只因为我站在杨瑾棺材前面,顾玄武沉声:“杨旭,我知道你是杨旭。”
“这是我的耻辱。”杨旭抓紧怀里的杨文,摆弄着他,像是摆弄一个孩子一样。
他猛地用力,扯下杨文的手,丢在一旁,完全被他拿捏在手里玩。
杨旭说我们不懂,一个男人受尽屈辱,被自家老婆折磨致死的模样,我看着他,他的身子慢慢滑落,他进了那口棺材。
他趴在杨瑾身上,我后退了几步,才得以看清楚他的神情。
怨恨之中,隐隐透着一股深情的意味。
“阿瑾,我不怨你,我与阴帅做了一场交易,我把文文献祭给他,他帮我重塑鬼身,帮我脱离水库,这样我就可可以陪在你身边了。”
杨旭伸手,一把将杨瑾的头发抓在手里,他在那儿把玩着。
我猛地怔住,原来杨文不是无缘无故死掉的,是被他的父亲,献祭给了阴帅。
我浑身寒毛竖起,杨旭只是为了重塑鬼身,化为一个游魂陪在杨瑾的身边,他爱极了这个女人!
杨旭的手,慢慢收紧,他一把拽下杨瑾的脑袋,抱在怀里,特别眷恋,又贴着他的脸。
他着实是个变态,完全沉浸其中。
他低头轻嗅,说阿瑾,你还是那样,浑身都是香香的。
杨旭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说他还是爱着她的,可她不该骗他。
杨旭的神色变化太快,他猛地抓住那颗收缩皱起的头,笑着说为什么文文不是他的儿子。
“生前你不放过我,你打我骂我也好,死后我们一定也要在一起的。”
第48章血骨交融
杨旭将女尸死死地搂在怀里,他身上的血糊在融化似的,流到棺材里。
我转身看向顾玄武,他不为所动,就那样站在那儿。
如果出手,此刻就是了断杨旭最好的时机,可是顾玄武没有动。
他说不需要他动手,杨旭从头至尾要的只是杨瑾陪他一起走黄泉路。
我猛地怔住,这样的爱太过可怕,只怕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
顾玄武垂眸,能看到他清瘦的侧脸上那卷而长的睫毛尤为显眼,嘴边冒出来的青茬,他怕也是一夜未眠。
杨旭化为血骨,将那具女尸吞没,棺材里的景象太过恶心,引得胃里翻江倒海,血骨交融,一阵腥臭味扑灭而来,我猛地捂住嘴巴,靠在一旁的树那儿,吐了个干净。
顾玄武斜睨了我一眼,眼神怪异。
那群人终于从魔咒中解脱出来。
“去取些锅底灰来,这件事情不用上报野庙。”顾玄武沉声,那村长才反应过来,指着棺材里那团血肉,结巴地说不出话来。
顾玄武呵斥一声:“还不快去!”
村长差了几个人去,得取不少锅底灰,怕是要家家户户的锅底灰来,才能掩盖地住这些。
我只是又看了一眼,便忍不住,趴在这里,继续吐。
“顾先生,你说这不用上报野庙,要是尸变怎么办?”村长沉声,说这几天被杨旭的事情,闹得整个村子里都不得安生。
顾玄武瞪了他一眼,指着杨文的尸体:“你以为文文是怎么死掉的?那是献祭,懂了吗?”
村长脸色煞白,指着山下:“是他。”
他这会儿总归是明白了,没有多问,村长叹了口气,说杨旭是爱到了骨子里。
“他也是笨,杨家村祖上继承降头术,他偏偏不给杨瑾下一个。”村长摇头,说要是给杨瑾下个降头,也不至于这样。
降头,又是降头!
我猛地抬眼,那村长扫了我一眼,他说我是怎么样,眼底阴狠。
“用降头约束的,又不是真爱。”我清冷地来了一句。
村长笑我傻,说降头约束的未必是真爱,但起码对方不会背叛,若是背叛了,则会全身腐烂,溃烂而死,下场极为惨淡。
村长眯着眼睛,摸着下巴,跟我说:“雪绒那姑娘,长得多漂亮,人也好,可带了个城里夫君回来,也得下个降头,这城里人的思绪太过诡异了。”
那些人抬了锅底灰上山,村长在我耳边说,明儿就是雪绒的大婚之日,可得快些把这里弄好,不然多少会冲撞了的。
之后的话,我听得不是很清楚,顾玄武拉了我一下,才惊觉青雨落下,沾染在我的白衣上,他猛地替我撑起一把伞,说下山的时候小心点,别像现在那样魂不守舍。
我看了他一眼,说我明白了。
“人心就那么小,能装得下那么多东西?”顾玄武抬眸,眼底略微有些陌生,加上鄙夷。
我摇头,陆晋深是第一个走进我人生的男人,他对我特别好,我母亲从小将我当成男儿养,便是情窦初开,男生也不敢靠近我,大多当我是兄弟。
可是陆晋深是第一个,会为我擦拭嘴角留下的冰淇淋,也是第一个会主动替我接过重物的男生。
他看我时,眼底满是宠溺的光芒。
我是个重情的人,怕是一辈子都忘不掉的。
顾玄武却是冷笑,说什么人怎么可能忘不掉。
“小楼,等会儿雨小一些,你把纸人送去给杨雪绒,顺便见见两位新人。”
顾玄武绝对是故意的,他明明都是亲自送纸人,这一次却叫我过去。
我幽怨地瞪了他一眼。
第49章小川,是谁
我收拾好那两个纸人,顾玄武给我裁了一身新衣服,艳丽的红色,很贴身的旗袍,说是明儿再穿。
我提着那两个纸人,往杨雪绒家里去。
顾玄武说我还是面对不了陆晋深,他故意差遣我去送纸人,只是想看看我的心。
走到杨雪绒家那低矮的房子前,数十天前,我们还只是从城里来杨家村游玩的人,可现在我们却是被杨家村囚禁的人。
门才打开,杨雪绒沉着一张脸,怒目瞪着我,等看到我手里的纸人,她才稍稍换上一副笑脸。
“还以为你来找我做什么,原来是纸人。”杨雪绒满脸高傲,伸手想要夺过那两个纸人,她好像很不耐烦,想要关门。
我越过她,看到屋子里蹲在地上的男人,眯着眸子,指着陆晋深:“那是你……未婚夫?”
杨雪绒原本不打算跟我说,可见我提起陆晋深,她嘴角扯出一抹不屑的笑容:“是啊,这跟你没关系吧,你是顾先生做得纸人,却来关心我家阿深?”
杨雪绒话语里面带着浓浓的火药味,大概因为陆晋深之前帮过我几次。
她眼底的敌意很深。
我好像听到陆晋深在说话,隐隐约约。
“小川……川儿……是谁?”
陆晋深猛地抬头,那仓皇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他看到了我,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那猩红的眸子,满是胡茬的脸。
“你能不能告诉我,小川是谁?”
他抓着门柄,杨雪绒猛地拉住他,她脸色都变了。
陆晋深眼底写满真诚,他问我,小川是谁,为什么他会时不时想起这个名字。
他抱着头,猛地蹲在地上,很难受的样子,他说他想不起来了。
“阿深。”杨雪绒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说小川是他曾经养过的一只狗。
我心底冷然,像是被人抓着心脏一样,木然看着眼前的一切。
“怕是只有记忆深处的人,才会忘不掉吧?”我沉声,杨雪绒转过头来,沉着脸,呵斥我。
“顾先生忙得很吧,你还有工夫在这里管我的未婚夫?”
杨雪绒怒目瞪着我。
我清冷的声音,微微颤抖,我竭尽全力让自己看着没什么异常,我笑笑:“你的未婚夫,似乎爱的不是你呢。”
“胡说什么,阿深怎么会不爱我,你一个纸人,懂什么是爱吗?”杨雪绒伸手去拽陆晋深。
陆晋深却始终蹲在那儿,慢慢地耗光杨雪绒的耐心,她怕是要发作了。
“怎么看着都像是你在逼迫他。”我靠在那儿,眼底有泪水晕染开来,鼻子酸涩的很。
杨雪绒说陆晋深只是被最近闹鬼的事情,扰乱了心神,她越是解释,越能看得出来,她眼底的慌乱。
陆晋深忽而挣脱开杨雪绒的手,往屋子里面去,我的视线始终锁在他的身上。
我问过顾玄武,要解开陆晋深身上的降头,只有杨雪绒才有办法。
“看够了没?”杨雪绒幽怨地盯着我,说什么一个纸人,也敢肖想她的男人,她垂眸,忽而笑了,“明天的婚礼,希望你也能来,到时候,让你看看什么才是最完美的婚礼,什么才是最完美的恋人。”
杨雪绒转身,我看到杨家奶佝偻着身子,往那间屋子去,曾经将我捆绑着的屋子里。
曾经我亲眼目睹,她给他下降头的过程,可我却无能为力。
我多想现在就冲进去,冲进去救陆晋深,可我清楚,我做不到。
第50章纠缠
我从杨雪绒家里回来,心攥地生疼,可是却再也哭不出来。
怕是为了陆晋深的眼泪也流干净了。
顾玄武坐在院子里,他的面前摆了不少黄豆粒。
“过来。”他沉声道,我猛地怔住,他伸手沾了不少朱砂在手里,点在那些黄豆上,“纸人都送到了吗?”
我应了一下,说杨雪绒亲手接下的纸人。
顾玄武说送个凶相的纸人过去,远远不够,他猛地抬头,眼底深邃,说我要的不只是破坏那场婚礼,我要报仇,他就要教我如何去杀人。
“手上没有沾过鲜血的人,头一次怕是很难做到,小楼,想想那个高瘦的少年,再想想跟你一起进村的那个姑娘,他们如今在哪里?”
我坐在顾玄武的对面,闭上眼睛,他叫我去想,想得越仔细越好,我的恨意越来越浓。
他要我摊开手,放在那个竹匾上,手心里全然都是染上朱砂的黄豆,我猛地用力,能感觉黄豆在我手心里被捏爆的感觉。
“睁眼。”
顾玄武冥灵道,我慢慢睁开眼睛,眼前血红一片,被捏烂的黄豆沾染朱砂,红了一大片。
那一刻,红色尤为刺眼,我多希望手上沾着的是杨雪绒的血,我第一次生了杀人的觉心。
顾玄武说他不止要让人坚定这个决心,更要教我如何杀人。
“看清楚了,这血符你要自己绘制,明天趁势贴在那纸人的身上,在洞房之时,它们便会活过来。”
唯一能入杨雪绒洞房的,便是这两个纸人,它们身上沾染了我的血,只会听命于我,而这血符,便是对它们发布号令的唯一途径。
“可曾学会?”顾玄武顿住,将笔交给我,他说只要在明早之前将这个血符绘制完成就好。
我捏着那支笔,刚要去沾朱砂,就被顾玄武拦住了,他摇头,指着后院我那具身体,说要取我那身体上的血才好。
我猛地怔住,端起那个小盘子往里面走去,蹲在我的身体旁边,拿着刀子轻轻划开一道口子。
我的心口沉闷地很,杀人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这是顾玄武告诉我的,他自小看着他母亲被辱,也没有下定决心杀死他的师父。
我放出一些血,跟着蹲在院子里,认真绘制血符。
顾玄武不在家,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我没想到陆晋深会来找我,此刻的他像个疯子一样,闪烁着眼神,先在院子里打量了一遭,说这儿不危险,他才走到我身边。
陆晋深的头发杂乱,完全结成团,脸上黑乎乎的,像是沾染上了灰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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