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不是度卞啊。
“我的魂魄,是祁小川,不是度卞。”我呢喃有些慌,指着棺材里那具身体,“就是这个。”
“莫要糊弄我们!”
无常以为是我的把戏,隐隐有些怒气,耳边冷风一阵阵,铁索死死地将我的双手捆住,钩子慢慢牵扯着我的魂魄。
一点点将我的魂魄从肉体里面剥离,那种感觉,很奇怪。
就在我以为魂魄会飘荡的时候,棺材里那具身体猛地坐了起来,我看到我从棺材里出来。
猩红的眸子,浑身上下腾起的杀气,冲着无常鬼而去,她的手法很犀利,白无常后退一步。
“大胆,何方人士,敢与地府为敌?”
“地府?”她冷笑一声,“地府算什么。”
如魅一般的身影,往黑白无常的方向过去,就在我以为她会杀了无常鬼的时候,一团白烟起,四周飘散着无常的笑声,能让人头疼。
无常鬼跳着消失在黑暗尽头,那团白烟才稍稍散去,我接近她,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藏在我的身体里。
可是我一靠近,我的尸体就瘫软下去,刚才还睁着眼睛,可这会儿却昏迷过去了。
“醒醒,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我拍拍那张脸,可是死寂一般,什么都没有。
她倒下去,身边有几个碎金子一样的东西,我捡了起来。
忽而听到沉砚一阵叹息,他从后面走过来。
“差一点就成功了。”俞桑也跟着过来,四周都是香的味道,烟雾迷离。
我讶异,不是说他作法,佯装未死的假象,可是这会儿看起来并不是这样。
“我是想通过黑白无常勾魂,把你的魂魄从度卞身体里引出来,可是没有想到,会这样。”沉砚叹了口气,眯着眼,视线落在我的那具尸体上。
忽而从棺材当中坐了起来,尚且还不明白有什么人藏在里面。
有人跟我共用一具身体吗?
显然我的猜测有些多疑。
沉砚蹲下来,我的左手那儿,有一团鲜红,像是被血糊弄起来。
“是什么?”我讶异,像是胎记一样,由深红一点点褪去,慢慢变淡了的颜色。
最后消失在掌心不见,沉砚皱眉,连他都不知道这算是什么东西,早先左手的确会隐隐作疼,我以为是用手过度,可没想过,这样的红色印记还会出现。
沉砚的神色严峻,比我还待在别人身体里面还要棘手,这个出现的未知意识。
“过来。”沉砚伸手,将我的手拉了过去,掌心粗糙,他伸手探脉,刚才无常勾魂的时候,魂魄却是有一种要离开身体的冲动。
可那是硬生生地想要抽离人体,沉砚说连无常鬼都做不到,这事儿怕是有点难了。
“不是吧,往后我要用这具身体对着你?”连我自己都接受不了,更何况沉砚。
他深呼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我怕长久下去,他的身体会坏掉。
咳咳。
俞桑插了一句话:“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嗯?”我讶异,俞桑待在俞九龄的身边,有些见识比我们广,总会有禁术,譬如早前顾玄武也为了引魂,弄了一副纸人的躯体,如今再重蹈覆辙是不可能。
人的魂魄,离开身体的次数是有限制的,多了的话,真的会成为无根之魂。
在世间飘荡,找不到可以屈居的躯体,没有归宿的野鬼。
“我以前看到过一个传说,说是千年前有个叫琳琅夫人的。”俞桑皱眉,慢慢讲述起来。
琳琅夫人不是一个人,是修炼千年的一尾鱼,为报答书生救命之恩,与之结了亲。
书生住在高山破庙之中,是穷苦出生,与琳琅夫人的感情甚好,只可惜,书生体弱,琳琅夫人是妖,日日笙歌总归是耗损元气。
书生身体变得很差,恰逢他进京赶考的时日已到,琳琅夫人就算再不舍与书生琴瑟和鸣,也不得不放人。
琳琅夫人本想给书生一个喘息的时机,可是没有想到,书生金榜题名,亲得皇帝的赐婚,多么俗套的剧情,书生得了荣华富贵,渐渐忘却山里的美娇娘,与郡主情深意切。
可有一日,京中闹了命案,说是有妖出没。
书生平步青云,早就成了京都丞相,美名在外,琳琅夫人成了他不愿意提起的心结。
有妖吃人,势必要派人除妖,书生主动请缨与道长一起去围困那吃人的妖,可不想在庙里碰上琳琅夫人。
道长说琳琅夫人是妖,一只修行了千年,早就深谙人世的妖。
书生不愿相信,可道长却说,人妖殊途,妖总是存了害人之心,书生回忆起与琳琅夫人在一起的日子,那些恩爱的生活,他的心开始慢慢动摇。
他不信琳琅夫人会害他,可是京中的命案接二连三发生,直到有一日,道长带着书生,亲眼见着琳琅夫人满手鲜血,那个被挖心之人死在眼前,书生才信了。
书生下定决心要除妖,要诛心。
他在道长的协助下,设局引诱琳琅夫人入局,可没有想到,真正作案是一只凶狠的狼妖,狼杀了书生,将其魂魄禁锢,转而到了一只猪的身上,并且威胁琳琅夫人。
以书生的魂魄胁迫琳琅夫人替他做事。
“琳琅夫人遇事果敢,与那狼妖一战,她的修为那般深,可依旧救不了书生,琳琅夫人亲手制了一盏灯,用以引魂。”俞桑低声道,说这虽是个传说,可是千年之前的事情,谁说得准。
琳琅夫人将书生的魂魄从猪的身上引走,暂且寄存在那盏琉璃灯当中。
“只不过,这其中需要催动那盏灯,需要修为很强大。”
俞桑愣愣地站在那儿。
沉砚的神色有些奇怪。
“只是一个传说,你们这是怎么了?”就算这辈子离不开这具身体,只要我还活着,能一直陪着沉砚,就足够了。
可是俞桑和沉砚的神色,让我不得不相信,俞桑所说都是真的。
琳琅夫人的确存在,那盏琉璃灯也存在。
而他们都知道,灯在何处。
“你猜的没错,灯就在俞九龄的手里,能救你的,只有俞九龄。”俞桑沉声,不是哪里听到的故事,而是俞九龄所言。
我站在那儿,俞九龄起了杀沉砚的心,他自然不会肯将那盏灯借给我们。
沉砚眯着眸子,心里生了一计。
“俞九龄与我的交情,不深不浅,他之所以要杀我,是叶黎的缘故,如果我与叶黎讲和,借着叶黎的手施压。”
沉砚说这有些希望,只是他不愿意牵扯他身后之人,故而与叶黎的事情有待考究。
俞桑的情绪很低落,她在讲故事的时候,不知道是那故事太虐心,还是想起俞九龄的事情。
我以为俞九龄放下身份,以君连的身份接近俞桑,是因为心底有爱意。
可是我没有想到,君连恰恰是俞桑和俞九龄之间的导火索。
俞九龄是个变态。
这个事情还是沉砚与我说起。
俞九龄一时兴起,强迫顾玄武帮忙,以君连的身份待在俞桑的身边,而在我们遇难的时候,君连以死相救,可偏生在那个时候,俞桑识破阿茶的诡计。
俞桑逼迫阿茶,两人纠缠在一起。
君连趁机在背后捅了一刀,将俞桑推入死亡的深渊,想要将俞桑关进密室。
可惜俞桑早有戒心,因为双目失明的缘故,她比平常更细心,多了一个心眼。
在知道君连和阿茶有接触之后,俞桑心里是有疑窦的,她想去找俞九龄,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他。
俞桑从未怀疑过君连,只是在君连的面前说了俞九龄的不好,才刺激了俞九龄。
阿茶联手俞九龄,废了俞桑的通灵法术,将她的式神玉清莲封印在俞家。
彻底斩断与俞桑的关系。
“俞九龄可以全身而退,君连那个纸人,在俞桑的面前死掉,化为灰烬,俞桑恨俞九龄,以为是俞九龄亲手杀了君连。”沉砚与我说起。
我很讶异,为什么不跟俞桑说清楚这件事情。
沉砚却说:“俞桑知道真相,往后未必能对俞九龄狠下心,毕竟连俞九龄自己都不知道,其实他是爱俞桑的。”
我自己的事情都弄不清楚,也没什么心思去管别人。
不过沉砚说的没错,俞九龄心狠手辣,对俞桑连眉头都不皱。
如果俞桑知道当初那个想要保护她的君连是俞九龄的化身,俞桑势必是下不去手的。
到最后受伤的还是俞桑。
她是个可怜的姑娘,我叹了口气:“那琉璃灯的事情……”
“不着急,你先用这具身体,咳咳。”沉砚轻声咳嗽,脸颊上染上莫名的红晕。
回复(2)
第158章皮相(1)
沉砚本想着让我继续用这具身体,可是昨夜一晚,他翻来覆去,手伸在半空中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我也很无奈。
天边有亮光的时候,沉砚猛地坐起来,我听到他嘀咕。
说什么就算要我以魂魄示人,也不能再留在度卞的身体里。
他怕以后不举。
我憋着笑,看他在院子里来回走,后来又多了俞桑的声音。
“不如我去找俞九龄吧。”俞桑说多少可以看在以前的交情上,能套出琉璃灯盏的下落。
“不行。”
沉砚很清楚,如今俞九龄对于俞桑的恨意,是可以要了她性命的。
他皱眉:“川儿还在睡,你先在这边陪她,我去找叶黎。”
我猛地从床上下来,这具身体不够灵活有些笨重,我一个不稳,结结实实从床上滚了下来。
抬头对上沉砚的视线,他推门进来,两人尴尬地很,我幻想过许多次再见沉砚的画面,有悲情有眷恋,可独独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尴尬。
“咳咳。”我爬起来,“我醒来没看到你,我不放心。”
“川儿,我去找叶黎。”沉砚视线落在我的身上,我才惊觉这会儿没有穿衣服。
一口银牙都能咬碎,我恨呐,他要我在家里看好我的尸身,他调了水放在棺材旁边,每隔半个小时就擦拭一遍,不然他怕尸身会腐烂。
我点头也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便跟俞桑一起去尸体那儿。
“这样看自己的尸体,感觉很诡异吧?”俞桑出言,她坐在不远处,依旧在摆弄手里的白色剪纸。
她的通灵之术完全废掉,可是那些诀还在,这就很痛苦了。
我没想到俞九龄那样狠心。
我伸手,将毛巾浸泡在那褐色的水里,有股奇怪的味儿,刺鼻地跟柚子水似的。
我小心翼翼地擦拭身体:“你恨俞九龄吧?”
“本就是他传授的本事。”俞桑吸吸鼻子,说这些都无所谓,她已经有了决心。
俞桑的母亲死得多惨,她也会要俞九龄付出代价的。
“嘶——”
她正说着,针扎破了指尖,血冒出来,我瞧了一眼,很诡异的黑色,不知道是房子里太昏暗,还是俞桑的血还厚重的红色,看着就像是黑色。
我没有过多留意,俞桑疼得抱着手指,脸色苍白。
“怎么回事?”
“血咒,没事,疼过去就好了。”俞桑与俞九龄之间是有血咒的,她是被施咒之人,俞九龄是控咒之人,疼也只能疼的是俞桑。
她在地上打滚,疼得满头是汗,我伸手想去抓住她,可是俞桑低吼:“离我远些,我怕自己会失控,小川,把我锁起来吧。”
她厉吼道。
我站在原地,有些乱了:“血咒不是月圆的时候才会显露,难道说……俞九龄就这么狠心。”
“求求你,把我锁起来。”俞桑哭着求我,她疼得不行,我慌了,去她屋子里找铁索。
看到那些斑驳的痕迹,我才知道,俞九龄天天都在控血咒,为了惩罚俞桑,他每天都在触发血咒。
“俞九龄真的不是人!”我低吼一声,将铁索给俞桑捆了起来,她浑身抽搐,湿透的手,悬在半空。
她呜咽地抽泣,鼻涕落下来,轻声道:“小川,我好没用。”
“不,血咒解不开,除非俞九龄是真的想放你走。”
我轻声安慰,屋子里的气氛诡异,俞桑摇头:“他不会放我走的,他以折磨我为乐趣,他喜欢看我恨他。”
“其实,小桑,你想过没有,俞九龄他……”我犹豫了,话到嘴边还是吞了下去,沉砚说得不错,俞桑和俞九龄之间的牵扯,那样复杂不是我三言两句能说清楚的。
她开始调整呼吸,疼过这一阵子,说话才变得正常。
那些铁链上面留下来的痕迹,格外刺眼。
“俞九龄在想我。”
俞桑幽幽说出一句话,触发血咒的机关,唯独是想起这个人,俞九龄那么恨她,为什么每天都要想起她。
“可我恨他,恨他杀了我母亲,恨他掌控我的人生,也恨他杀了君连。”俞桑一字一句,说得格外的深刻。
从门外进来一道身影,在她说这两句话的时候,轮椅顿住了。
我猛地一惊,忙将俞桑护在身后:“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恨我有什么用,你能做什么,你连符咒都拿不起来。”俞九龄笑了,笑得那般狂傲。
俞桑瑟缩在角落里,浑身颤抖,她哭着道:“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哪里又勾搭了一个男人?”俞九龄挑眉,他将我当成俞桑身边新出现的男人,不过也没什么奇怪,他讥笑着,眼底全然都是讽刺,“你以为找男人护住你就有用?”
一阵阴风吹过,阴冷无比,不过也都不及俞九龄那能吃了人的眼神。
我好冤枉呐,他说我不自量力,就凭我也想护住俞桑。
“不过也是一个君连,到时候怎么死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