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外音:你老赵家当了偷吃禁果的婊子,就永远没有资格相信别人会做守身如玉的淑女烈妇。
嘉祐元年(公元1056年),狄青接到了他的枢密使罢免文件,出判陈州,接替他位置的是当初在定州高唱“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出者乃好儿”的韩琦。
狄青输了,这是一场他根本打不赢的“战争”。
但狄青仍然倔强,他输不要紧,他需要一个答案——为什么?
他找皇帝,赵祯不见他,赵祯本人也不知道答案,还不知怎么面对昔日的偶像。
于是他找到文彦博,要一个说法。
文彦博坐在中书省大院的太师椅上,不紧不慢地说,没有其他原因,皇帝怀疑你了。
一句话就打发了曾经的狄枢密使。
狄青认输,却不服,他也丢下了一句话:
——“无功而受两镇节麾,无罪而出典外藩。”
话外音只有三个字:不公平。
狄青离开了东京,那个地方不是他的舞台。
当然,陈州也不是,半年后,他在那个地方死了,死法很奇特,疽发髭卒,胡子长疽。史书上没记载第二个人有这种死法,不过帝国的文人说怎么死就怎么死的吧。狄青的生平本来就已经有很多“传奇”,有的真有的假,真真假假留给后人去分辨好了。
但帝国的文人们不免有些遗憾,特别是欧阳修,狄青如此刚烈屈死,使他“爱护国器”的幌子没了打处。而近百年后,一个叫秦桧的文人学会了欧阳修的这招,并起了一个名字,叫“莫须有”,中招的那个武将我们都知道叫岳飞。
秦桧和欧阳修的做法有区别吗?当然有,从法理角度来讲,秦桧是直接操刀杀人,而欧阳修的作法则叫间接伤害。
为此,一生几乎没什么污点的北宋文坛领袖欧阳修背上了一个罪名——忠君误国。
或许把罪名独归于欧阳文忠公也是不公平的,他只不过是站在最前面的打手,狄青惨案更可以界定为一次精英集团群殴弱势群体事件,是一次集体犯罪,犯罪群体叫北宋文人。文彦博、韩琦、范镇、庞籍、包拯(传说中与狄青可是文武双曲星,他站出来为狄青说过一句话吗?当然没有)、司马光、王安石等嘉祐时期的文化名人们都是打手和从犯。
狄青死后,在民间和宫廷一样受到追捧,哲宗的长公主成年当婚,老爸问她中意谁,长公主说非狄青的儿子狄咏不嫁,哲宗一见狄咏,说不愧我闺女喜欢,和他老爸一样,帅呆了。而后来宋神宗赵顼上台后一心想富国强兵,也是愈发思念狄大将军,于是学赵祯一样,把狄青的像挂在宫中,顶礼膜拜。
当然,长公主最终也没能嫁给狄咏(门不当户不对,喜欢有什么用),而赵顼也是只能幽思古人,而无法“怜惜”眼前人,神宗一朝的枢密院也依然是文人们的天下,武人与狗不得入内,尽管赵顼手下也有种谔、王韶这样的名将。
帝国武将们的命运,在狄青死于陈州时就已经注定。
三
自从当年的那把火之后,狄青住过的那个园子,就再也没有人敢入住,于是渐渐荒废,后来划为了大相国寺的产业,成为了一个不起眼的菜园。
鲁达在菜园的日子是舒心的,一来在菜园里可以不用受寺里众多戒律寺规的约束,想吃肉吃肉,想喝酒喝酒,还有手下那帮泼皮供着奉着;二来相国寺僧人们的福利实在太好,也不似在渭州当兵时的穷酸。
手头也有了银子,闲暇无聊之际,鲁达偶尔也会出园来四处溜溜。
离开废园,鲁达立即进入另外一个天地——好一片人间的繁华盛世。
鲁达如果从相国寺走出来,从相国寺桥往西沿着汴河走,十来分钟的路程便能步行至州桥。
当时的东京城有四道穿城河,分别为汴河、蔡河、金水河、五丈河,每河上皆有桥无数,而位于汴河处东京内城的州桥则最为著名。
州桥又名天汉桥,桥南北长17米、东西宽30米、孔高6。58米、拱跨5。8米,可通西河平船,桥边为青石柱,有石梁、石笋楯栏,近桥两岸皆是石壁,雕刻有海马、水兽、飞云等状,桥下密排石柱,为车驾御路。
州桥明月,是帝国八大风景观光旅游圣地之一。当年太祖南征北伐,凯旋而归,在此桥上接受万民敬仰,说不尽的意气风发;宛陵先生梅尧臣也在州桥上留下了“堤上残风雪,桥边盛酒楼。据鞍衰意尽,倚坎艳歌留”的名句;那位从不被东京的繁华盛世打动的王安石在州桥上也难免一时陶醉,赋诗云:“州桥踏月想山椒,回首衰湍未觉遥。今夜重闻旧呜咽,却看山月话州桥”;而很多年后,南宋诗人范成大使金,途经故都汴京时,州桥已物是人非,范大诗人不禁黯然泪下,写下了“州桥南北是天街,父老年年等驾回。忍泪失声问使者,几时真有六军来”的千古伤心,那又是另一番滋味,另当别论。
州桥的正南直对帝国皇宫正门宣德楼,从宣德楼到州桥之间则是长约1000余米的御街,中间是皇家专用的御道,御道两边是供平民行走的人行道“御廊”(也允许摆摊点做买卖),人行道与御道之间有黑漆权子、朱漆权子、水沟隔离。
州桥以北到朱雀门,则是一条长约750米的饮食文化街,是当时东京最繁华的夜市。
中国古代的城市,在宋以前,实行的是井坊制,商业市场与市民的居住区是严格限制分开的,商业区称为井,居民区称之为坊。而到了北宋,这种井坊制却被打破。
当初赵匡胤在开封建立他的国都的时候,很有前瞻远见,都城的道路都建设得相当宽阔大气,但随着国家的稳定经济的发展,宽阔的街道开始出现小商小贩,再后来,商贾们的胆子越来越大,开始临街修建起了固定的铺面。
城市越来越繁华热闹,官方开始并不愿意把宽阔的国都大街变成马都无法畅行的闹市。宋真宗咸平五年(公元1002年),赵恒就组织帝国的干部职工进行过一次大规模的拆迁活动,强行拆除了东京很多侵街商铺。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到了仁宗皇帝赵祯时,东京的街道又成了商业区,赵祯学老爹又搞了一次大拆迁。
而到了徽宗皇帝赵佶时,东京的临街商铺们又死灰复燃,赵佶公务私务都很忙,没心情再搞拆迁的事,说你们开就开吧,定期交税就行了,对赵佶来说,有了银子买石头比什么都重要。
于是北宋的国都,便有了一种全新的面貌,与北宋以前的城市有了天壤之别,我们也许可以将其看成是现代化都市的雏形。
从州桥到朱雀门短短几百米的街道,就云集了几百家商铺酒楼,赵车家炭、张家酒店、王楼山洞花包子、薛家分茶、羊饭、熟羊肉铺、李家香铺、曹婆婆肉饼、李四分茶都是东京有名的商号,在这里鲁达只需要花上十五文钱,就可以饱尝王楼、梅家、鹿家、曹家等熟食店出售的鹅、鸭、鸡、兔、肚、肺、鳝鱼、包子、鸡皮、腰肾、鸡碎等美味。
当然,如果一开始就用熟食塞满肚子,鲁达很快就会后悔的,往北走是更多的美食,旋煎羊、白肠、鲊脯、冻鱼头、姜豉子、抹脏、红丝、批切羊头、辣脚子、姜辣萝卜、夏月麻腐鸡皮、麻饮细粉、素签纱糖、冰雪冷元子、水晶角儿、生淹水木瓜、药木瓜、鸡头穰沙糖、绿豆、甘草冰雪凉水、荔枝膏、广芥瓜儿、咸菜、杏片、梅子姜、莴苣笋、芥辣瓜儿、细料馉饳儿、香糖果子、间道糖荔枝、越梅、刀紫苏膏、金丝党梅、香枨元、冬月盘兔、旋炙猪皮肉、野鸭肉、滴酥水晶脍、煎角子,天下美食尽汇于此。
如果吃饱了的鲁达偶思淫欲,那么他很快会听到附近杀猪巷(一个很风花雪月的地方起了个如此粗俗的名字,真是相当可笑)、东西教坊和妓馆舍的莺歌燕舞,那些地方总是能掏空男人们的精子和银子。
当然鲁达是和尚,去那些地方确有不便,他想得更多的是去找个有好酒喝的地方。
鲁达如果腰包里有的是银子,那他应该掉头去位于东京宫城东华门外景明坊的樊楼,那里是东京酒楼业的旗帜性酒楼,喝上一顿最少要花上百两银子;然而鲁达的银子不多,那么他应该往前走,到了街心夜市井十字路口往右转到大巷口末再往右转曲院街,那里的遇仙正店是全东京七十二正店中收费最合理的高级酒家,在遇仙正店银瓶酒七十二文一角,羊羔酒八十一文一角,鲁达可以喝个饱。
喝得醉醺醺的鲁达摇摇晃晃地原路返回,返回街心夜市井的时候却过不了街,前面有一支队伍浩浩荡荡地从南薰门往朱雀门赶去,鲁达插不了队。
鲁达高兴了,直拍手叫好,说这么多部队开进首都,看来又有仗要打了,明天老子就不当和尚,重新当兵好了。
路人大笑,说这胖和尚真喝疯了,猪队里的猪他认成是当兵的了。
别怪鲁达见识少,这只猪队伍确实很壮观,南薰门是当时外地调集生猪入京的唯一通道,每日傍晚从这里入都,每次都有万余头猪的规模,而万余头猪却仅有一二十个人驱赶。到了京城,猪都懂得了遵守交通规则,行进有序,没怎么让猪佬们操心。
鲁达醉了,在这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他找不到方向。
醒来时,鲁达发现自己还是躺在那个废园的草地上,外面的繁华与这个废园无关,和曾经叫狄青的那个主人也无关,和现在的这个看客鲁达也无关。
很多年前的一把“火”,早已焚烧了他们的希望和梦想。
鲁达似乎明白了智真长老为什么要他来大相国寺,而智清长老又为什么要让他来守园,他们不过想让他明白,这里埋葬着帝国武将们的命运。
但鲁达人未死,鲁达的心也未死。
他最终决定离开。
江湖,以及一个叫梁山水泊的地方,才是他的明天。
第四章登州版“潘金莲”杀夫案
引子
王婆的头已祭在武大郎的灵案前,眼睁得大大的,盯得屋里的每个人都心寒。
武松说辛苦各位邻里,剩下的是武二的家事了,你们可以走了。
话音刚落,屋里众人如洪水般泄退,只剩下武二与金莲。
无声,只有烛火放肆地在寂静的屋里乱舞。
武松眼睛盯着嫂子,眼睛里有痛苦、愤怒、无奈。
为什么?他的眼睛问。
从王婆人头落地那刻起,潘金莲反而坦然了,她不再迷茫、不再愧疚、不再挣扎。很快,故事就会有一个俗套的结局。人们会记住一个为兄报仇的英雄,一个伤风败俗恶毒万分的荡妇,而他们之间有或没有发生过的故事,将成为虚幻的往事。
潘金莲看着面前的男人,这个男人在她眼里有时是英雄,有时是小孩,有时是情人,有时又是魔鬼,是他点燃了自己体内那不可遏制的情欲,然后又跑得无踪无影,剩下自己在欲海中苦苦挣扎,而最后他却又回来了,来收拾一个女人的残局。
潘金莲笑了,说来吧,武二,做一个英雄应该做的事。
她扯掉了发夹,褪去了上衣,故事的开始一如去年那个醉酒后的冬至。
武松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眼前绝美的身体,手中的刀几乎就要脱手。
潘金莲扑到了武二的怀中,让刀刺穿了她的胸脯。
不要再推开我,武二,你的怀抱很温暖,
武松的泪落在了潘金莲桃花般的脸颊上。
能死在你的手中,是我最大的幸福,县衙的牢太黑,我怕。
死前,潘金莲对小叔子武松如是说。
而嫂子的体温,是行者武松很多年后在六合寺的禅堂上圆寂前对女性唯一的记忆。
一
熙宁元年(公元1068年)夏,登州的夏夜酷热难当,村民韦大郎在坑头上翻去覆来难以入睡。
一是因为夏夜的热,二是因为心头的欲火,未婚妻小云俏美的面容一次次映入脑海,让韦大郎全身热血沸腾。
很快,韦大郎的炕头上就不再是一个人了,会有另一个热腾腾软绵绵娇滴滴的身子在这个被窝里,想到这里,韦大郎嘴都笑歪了。
最后,韦大郎自我满足了一番后,开始沉沉入睡。
夜深人静,一个黑影轻轻地窜入了韦大郎的家,来到了韦大郎的床前,偷偷地看着床上的丑汉很久很久。
最后黑影拔出了刀,向床上的韦大郎刺去。
杀猪般的嚎叫惊醒了登州的夏夜。
接到村民报案后,当地县衙捕快第一时间赶赴现场,却发现韦大郎没有死。杀手并不太专业,尽管韦大郎身中十多刀,但都是轻伤,没中什么要害,最重的伤势只是被砍掉了一个手指(杀手的力道显然比较弱),经过并不太专业的抢救后他就脱离了生命危险。
接下来该追查谁是该起刑事案的凶手了。
案子的技术难度并不大,韦大郎虽然家贫人丑,但还是淳善之辈,在村子里和人没什么过节,通过各种证据分析,办案人员将重点锁定在韦大郎的未婚妻小云身上。
县尉传讯少女小云,在县衙公堂上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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