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承担许多责任,常常因此荒误农事,搞不好还得拖累家庭破产、妻离子散(失去生辰纲的杨志就是这种典型的倒霉蛋)。
后来王安石进行变法,针对帝国大量的差役伤农扰民的现状,实施了募役法(又称免役法)。募役法废除按户当差,而由民户按户分摊出钱,由政府再出钱请雇人为吏应役。
在王安石看来,募役法是各项改革中更完善和成功的一项,既增加了国家财政收入,又避免了农民服役误伤农事,同时使吏员增加了经济收入,保持了这一队伍的稳定性和专业性。所以后来司马牛(光)复辟,全盘推翻新法,王介甫听到其他法令被废都还镇静,只是一提到募役法也被废,大吃一惊,说连这个也废了,我可是和先帝一起商议良久,保证方无一失,怎么连这个也要废。
之后帝国政策反复,在差役法还是募役法之间摆动,基本上是差募并行,整个帝国的吏人大约在四五十万人左右,而在四五十万人的大军中,最终能靠吏员出职升为官员的,仅有千余人,不到百分之一。
一方面是掌握了大量的公共行政资源和权力,一方面则是政治和经济待遇都很差,还要同时承担极大的风险,这必然导致另一种结果,就是吏员们可以利用政府赋予的权力鱼肉乡民,大肆敛财。而长期以来,官员是流动(流官)的,而胥吏们是固定的,到任官员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去了解任所的社会资源和网络,而为了维持地方秩序,往往也不得不睁只眼闭只眼,由属下的吏员们胡作非为。
无论你是多大的官员,都免不了常常受到吏员们的制约,如《三国演义》中的平原县令刘备就被小小的督邮(全称督邮书掾,传达教令,督察属吏,案验刑狱,检核非法)公然索贿,最后丢了县令的官帽。被督邮搞丢差事的也不仅仅是刘皇叔,后来的陶渊明也是因为面对督邮的公然索贿,才感叹“为五斗米折腰”是件很丢脸的事,惹不起还躲不起,干脆辞官,使我们又多了一个伟大的田园诗人。
如果说刘、陶二人官职低下被欺在情理之中,那么,有一些权倾一世的文臣武将也往往受吏员们的气,这又该如何解说呢?清朝生前封贝子、死后封郡王,不可一世的乾隆朝一代宠臣、江湖传闻中乾隆皇帝的私生子福安康从外面打仗回来到户部报账,竟也遇到户部书吏们的公然索贿,书吏们公然对福大将军说,如果公事公办大将军你的报账单恐怕几年也填不好,不如我们帮你填了,给点好处费就行。
对于封建时代的官员和平民们来说,他们就像取西经的唐僧队伍,不管经历了多少磨难,不管队伍中是否有孙悟空这样的能人,到了西天见了佛祖,但如果不向阿傩、伽叶这样的“小吏”行贿,取经一样无门,因为,胥吏们敛财的能力是无穷的。
理解了中国小吏们的社会地位和时代背景,你就不难理解为什么黑宋江只是郓城县的一名普通小押司,但却能挥金如土,在江湖上博得“及时雨”的名头。宋江家只是一户富农,绝对没这么多闲钱闲米任他挥霍,他的钱只有一个来处——灰色收入。
小小押司,看似位低薪薄,但遇到宋江这样的能人,同样是一个超级肥缺。在郓城县,办事儿,找酸文人县令时文彬未必管用,在郓城真正能揽大事的人是呼保义孝义黑三郎押司宋江。
当然,像宋江这样的吏员阶层,是没有安全感的,一旦入行,常常先自行出户。和家庭断绝关系以免连累亲人是常情,而一旦社会动荡,由于这类人深谙民情,掌握底层资源,就很容易干上造反这样的行当,隋朝的翟让、北宋的宋江、元末的陈友谅、明末的李自成,都是吏员集团的造反精英。
既然行走的都是一条“无间道”,逼上“梁山”也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二
历史上的宋江,确实在江湖中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与同时期造反起事的方腊起义相比,宋江起义虽然规模明显小很多,但战斗力却很强。
最初,宋江的队伍起于河北,被朝廷称之为河北剧盗,活动于京东东路等地,并引起了帝国高层的注意,赵佶在宣和元年(公元1119年)十二月的时候就下诏“京东东路盗窃发,令东西路提刑督捕之”,但同月又下诏“招抚山东盗宋江”。
不像《水浒》中的宋公明那样没骨气,河北剧盗宋江并没有理会朝廷抛来的媚眼,继续转战于山东青(今山东青州)、济(今山东巨野)、濮(今山东鄄城)、郓(今山东东平)等地,一时间横扫齐魏,“官兵数万,无敢抗者”。
后来被传说为他们根据地的梁山水泊,他们曾在这一时期经常出没,但时间并不长,这支起义军的流窜性很强,并没固定的根据地。
宋江部队的战斗力引起了官府的重视,当时的亳州知州侯蒙就向朝廷上书,说宋江率众横行河朔京东官兵无人能拒,其才必过人,而朝廷的大患还是南方的方腊,对宋江还是应以招安为主。赵佶听从了侯蒙的意见,任侯蒙为知东平府,负责招抚宋江。
但是侯蒙还没上任就病死了,招降宋江一事又没了下文。宋江义军继续南下,从山东进入江苏,其间除了沂州知州蒋园组织了地方官兵对其进行阻击外,其余各郡县大多无备,而“吏多辟匿”,地方各地一时对这支农民义军无可奈何。
宣和三年(公元1121年),宋江的队伍又窜入江苏地区楚、海(今江苏连云港)等州,在海州宋江遇到了他的克星张叔夜。
张叔夜字嵇仲,出身名门,其祖父是真宗时代的名臣张耆。张耆文武兼修,为帝国抗辽做出过突出贡献,后来在帝国文武一把手(枢密使、尚书左仆射)的位置上都干过,并封徐国公。张耆立功不小,但后来很喜欢讲排场,生活奢华,死后很不幸被人挖了坟墓。
祖坟被挖没有影响张家的风水,张嵇仲少有大志,并喜读兵书,他更希望在战场上博取功名。他不满足于以荫职在开封做一个闲官,出仕之初便主动申请去西北参军,任兰州录事参军(八品营级干部)。
在西北他显现了自己的军事才能,建设了西安州,有效地防范了羌人的侵犯,很快以军功得到升迁,后升任襄城、陈留知县,在地方的政绩也很突出,后来得到自己在西北的老上司时任同知枢密院的老臣蒋之奇的推荐,再次提升任通事舍人等职,随后知安肃军、舒、海、泰州等地(正六品官阶)。
到了宋徽宗大观中期,张叔夜已经做到了开封少尹(正四品官阶)的位置,是帝国极有前途的中层干部,然而,由于其堂弟张克公在任监察御史时狠狠参过蔡京,是蔡太师的死敌,张叔夜本人也不喜迎合得势的蔡京,自然成为蔡京眼中要排挤的人物,蔡京复相后,很快找到借口遣其出京至西安监管草场。
后来朝廷再次起用张叔夜,升任秘书少监、礼部侍郎等职,但终究,蔡太师在开封得势一天就一天没有他张叔夜呆的地,很快他又被蔡京打发出京知海州。
在海州,张叔夜和剧盗宋江等人有了正面交锋。
虽然朝廷的意见对宋江等人还是要以招抚为主,但张叔夜认为,对于屡战屡胜的宋江,不给其一点颜色看,黑三郎是不会真心归顺朝廷的,所以当宋江进入海州后,张叔夜进行了积极的备战。
针对宋江队伍的流动性,张叔夜派间谋混入了宋江队伍,掌握了“梁山好汉”们的行踪,在得知了他们去海滨劫舟的军事情报后,先派千余死士设埋,又派轻兵诱敌,将宋江队伍诱入包围圈后,使用了火攻,宋江大败,其副首领被张叔夜所擒,宋江最后也被迫选择了投降。
关于宋江的结局有很多种版本,一种版本是张叔夜降伏宋江三十六人后,并没有手下留情,而是将宋江等三十六人杀害,并埋于白虎山下,并留下了传说中的“好汉茔”;另一种更为官方的版本是宋江投降朝廷后被封官赏爵,并率部参加了南征方腊的征伐。但是在平息方腊起义后,宋江又再次反叛,朝廷又派刚刚在征伐方腊中立下大功的年轻西北名将折可存率部镇压,起义再次被平定。
张叔夜以千余人马就将横行河朔、山东、江苏等地,连“数万官兵”都拿不下的宋江擒获,以此战功,他被朝廷加封为直学士,并很快迁知济南府。在济南,他又平定了当地的一些农民起义,升封龙图直学士,知青州。
金兵入侵一围开封,张叔夜即率兵勤王,在金兵北归后,他建议,金兵此番劫获大量财富,行军必然涣散缓慢,如果率兵追击必然大胜。但赵桓没这么大胆子,怕张叔夜等人再惹毛了金国人,遂将其调知邓州,兼南都道总管。
张叔夜到任邓州时,金兵又再次南下围困了开封,张叔夜率部三万勤王,可叹北宋帝国拥有百万兵甲,他的部队竟然是第二次开封保卫战中唯一一支勤王开封的地方军,其他的都原地不动坐等宋廷和金人谈判。
入开封后,张叔夜被赵桓任命为资政殿学士、签书枢密院,成为第二次开封保卫战军事方面的负责人。
但此时的他面对的已不是“梁山好汉”宋江,而是东西两路十多万金兵的合围,而保卫开封的,只是几万残兵游勇。
在开封那群谈金色变的君臣领导下,张叔夜已无法创造奇迹,只能眼看城破。
开封城破后,张叔夜拒绝辅佐金人扶立的傀儡皇帝张邦昌,于是被押上了跟随徽、钦二帝北上的路途。
行至白沟(灭辽后宋金两国的交界线),船夫对众人说过界河了,再走就是金国的土地了,张叔夜悲从中来,仰天长啸,至此绝食,第二天卒于旅途,时年六十三。
宋江败于此君手中,并不丢脸。
第十章有奶是娘蔡太师
引子
在帝国开展轰轰烈烈的变法前期,革新派、反对派两大领袖王安石、司马光进行了长时间的辩论探讨乃至争吵。
谁也没能改变各自的主张。
面对热血的年轻皇帝,面对同样执拗的王安石,司马光几近绝望,但他最后并不死心,一连给王介甫写了三封信。
天下犹如一座房子,可以修补的时候,有必要全盘推倒重建吗?介甫啊!你的新法犹如一把利器,威力无穷,神器一出,对天下是何等的影响,你确定能掌控你自己手中的武器吗?
王安石的回复依然犀利而自信,他相信在英明的皇帝和大公无私的自己手中,新法能成为富国强兵的最好武器。
有一个问题司马光还没有问,如果后世手握这样神器的是一些奸佞小人,他们又会如何?
司马光和王安石,他们都不是神,是人,他们都无法脱离一个时代的迷雾看清整个历史长河的流向。
他们或许都没有想过,他们在朝堂上争论的姿势,会成为帝国两个不同的政治坐标,从而衍生出帝国后来最大的政治流派和纷争。
也许变或不变,于他们都是为国为民。
但后来者,难寻王安石,亦难寻司马光。
只有蔡京。
一
作为扣着一顶“北宋第一奸相”铁帽近千年的北宋第一反面文臣蔡京,在中国历史舞台上的反角队伍中最少创造了四项第一:字写得第一好、传说第一多、下野次数最多、活得最长。
先来讲讲关于蔡京的传说。在众多蔡京轶闻中有两则最有意思,都是关于吃的。一是说蔡京垮台后,开封一个商人娶了蔡京家的一个厨娘为妾,进门没多久商人叫厨娘炒两个菜,厨娘说不会,俺在蔡府的厨房里是专门呆在包子房的。过了两天,商人又让厨娘去蒸两笼包子来尝尝,看看蔡太师平日里吃的是什么样的包子,厨娘板了板脸说还是不会,俺在包子房里是专门负责切葱丝的(商人闻之晕倒)。
第二个关于吃的是说钦宗上台蔡京被贬流放岭南。破船还有三千钉,蔡太师自然是金银财宝装了几大船,结果从开封到长沙三千里的路途中,腰缠万贯的蔡太师竟然买不到吃的,因为沿途的店家百姓一听是蔡京,再多的钱也不卖给他吃的,不仅如此,老百姓还自发地沿途扔臭鸡蛋,“问候”蔡京那早已逝世N年的母亲,以至于堂堂帝国执宰,最后竟羞愧饥渴而死。
两个故事都经不起考证,蔡京虽然阔绰奢侈,宋代的饮食业虽然发达并逐步专业化,但一个包子房里居然有个专门切葱丝的,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则故事加了很多“艺术水分”,不过在批判蔡太师生活奢靡罢了。而后一则更不合情理,就算北宋帝国君民都嫉恶如仇,那时候的资讯并不发达,真正亲眼看见过蔡太师的人少之又少,而蔡京仓皇流亡,已是丧家之犬,自己不可能每到一处都报出自己的名号,沿岸百姓又怎么可能都知道他就是蔡太师而拒绝卖食呢?蔡太师饿死之说显然经不起推敲考证。
事实是流放岭南,金人入侵,家破国亡,对于一个八十岁的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