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福阴冷一笑,“爹,我不杀他,我挑断他的手筋、脚筋,让他以后只能趴在地上,像废人一样活着,看他还怎么傲。”
原来是这样,“别弄出人命就行。”李金明叮嘱。
李长福拿着匕首慢慢的靠近田成武,在他的手筋上比划着,“求我啊,求我我就放过你,不然你以后就只能当废人了。”
田成武一皱眉,随即看也不看他了,求他,他做梦!他田成武的脊梁是直的,就算他死,也不会向一条狗弯腰。
李长福恼羞成怒,拿着匕首就去挑田成武的手筋。这时医术不发达,若真被他做成了,田成武这一身功夫就废了,他的人也废了。
阿好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她的心吓得都要跳出来了,“住手,你给我住手!”她尖叫着往这边扑来。
李长福一个不备,竟然被她推到了一边。
阿好看着浑身是血的田成武,眼泪唰的一下就落了下来,田成武比她还大几岁,从小像哥哥一样护着她,现在却……怒极,痛极,她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田成武的右眼被打肿了,他强睁左眼看向阿好,急道,“小姑姑,你来做什么,我没事,你快点回去。”
阿好却像护小鸡一样转身护住了他,以前都是田成武保护她,今天该她保护他了,今天谁再想为难田成武,就从她的身上越过去。
横眉冷目,她一个一个的看过去,李金明、赵氏还有李长福……这些人她都要一个个的记在心里,他们这么对付她的亲人,她决不能原谅。
赵氏怒瞪了阿好一眼,“都这会儿了,还勾搭男人,果然是个骚货。”
此时阿好梨花带雨,娇俏的注视着那些男人,赵氏自然看不过眼。佛家说心里有什么,看人便像什么,阿好明明是愤怒的瞪着李家人,在赵氏这里就变成了勾引,这大概就是欲加之罪。
“以前你装的可真好,把我们都骗了过去,怎么,现在不装了?”赵氏哼了一声,叫李长福。
李长福却有些发愣,半个月没见,阿好似乎突然变的好看了不好。
其实阿好本来也好看,刚成婚那会儿李长福也是喜欢她的。可是过了两年,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觉得她长得也就那样,还不如村里的宋寡妇有风情,所以李金明等人让他纳妾、阿好求和离的时候他才欢欣鼓舞。
只是现在阿好这么俏生生的看着他,他又有些心猿意马。
李长福这样,赵氏更加坐实了阿好勾引人的罪名,恨不得立刻过去撕烂她的脸。尤其上次阿好还打了她两嘴巴,她想起来就恨。
阿好此时却把眼泪擦了个干净,她的眼泪不是给李家这种人看的。整理了一下思路,她问李金明,“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李家说到底还是李金明做主,所以她选择直接面对他。
李金明阴沉着脸,“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阿好没有一点惧意,“我不觉得我在求你。”
“呵,田成武杀了人,你还不求我?”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心里清楚。老烟头本来就病入膏肓,你算计他,就不怕他下去以后向阎王告状吗?”阿好说完,紧紧盯着李金明的反应,心扑通扑通直跳,没错,她就是在诈他。
李金明果然有些不自然,但很快他就道,“你胡说什么,老烟头是田成武打死的,与我何干?他要告,也该告田成武。”
阿好越来越冷静,“成武打的是别人,那个人没事,老烟头却死了,你不觉得可笑?”
“走路有跌死的,吃饭有噎死的,有时候就是那个巧劲,老烟头倒霉,他被别人撞死有什么可笑的,你这样说根本就是想推卸责任。”
“要真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一定承担,就是怕有人从中作梗。成武打人是他不对,但你们打他就有理不成?
咱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说不清什么,不如这样,我们去衙门,衙门里有仵作,有知县大老爷,仵作说老烟头怎么死的那就是怎么死的,大老爷判谁有罪谁就有罪,怎么样?”阿好硬声道。
李金明没说话,他没想到阿好竟然这么难缠。老烟头这件事确实是他安排的,大夫说他活不了几天了,他早就算计好,只要田家的人来了,他就用他来讹诈田家。谁让老烟头的身体早已经油尽灯枯,几乎风一吹就倒呢。
事情也果然如他所料,田成武来了,老烟头看到那绸缎做的寿衣立刻回光返照一样精神起来,还强打精神跟着他来前面看他的新棺木。
也是赶巧,老烟头才一出来,还没等他找机会诬赖田成武,田成武就推过来一个人,正好撞在老烟头的身上,断了他最后一口气。
按常理来说,闹出人命,他不告到官府去让田家偿命,田家就该感恩戴德任他揉搓才对,可是阿好这么软硬不吃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李金明这样,阿好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看来她分析的没错,李家这边就是有鬼,回身她就去解田成武身上的绳子。
“小姑姑?”田成武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他确实失手杀了人,怎么现在?
“回去再说。”阿好赶紧低声道,生怕被李金明看出虚实。
田成武赶紧闭嘴,他相信阿好。
绳子解开,赵氏却不干了,“你们都是死人吗,就看着人家把杀人凶手放走?快,把他们给我抓住。”她叫嚣道。
周围有很多李家的长工,他们立刻朝阿好跟田成武围了过来。
田成武还要打,阿好一边拉着他一边道,“怎么,说理说不通就要来硬的吗?”
“呸,谁跟你说理,你那些都是歪理,我不听,今天你既然来了,就别想走。”赵氏骂着,忽然又看见阿好手上戴着的白玉镯子,心里更加气了,这些首饰都是她的,现在却便宜了阿好。
“快把他们都抓起来,快!”赵氏垂足顿胸道。
那些人立刻就要动手,这时街道口响起一个声音,“我看谁敢动手,真当我们长风镖局是泥捏的不成?”话音一落,一个身穿护甲的汉子就带着七八个人冲了出来,其中一个就是石青。
阿好就怕李家蛮不讲理,所以在路上就先让石青赶紧回去找两个帮手,现在正好来得及。
“阎总镖师,你怎么来了!”田成武又感激又愧疚的道。
汉子挑眉看了李家一眼,“有人仗着人多就想欺负咱们镖局的人,我不来,人家还以为咱们镖局都是软蛋呢,以后谁还敢找咱们押镖。”镖局最注重的就是名声,他这么说不算假,但其实更多的他是想帮田成武,田成武懂,也更加感激他。
哈哈一笑,田成武道,“就这几个软蛋,不用你们我也能收拾他们。”之前他就打得这些人满地找牙了,只是因为打死了人,他心灰意冷想着以命抵命这才没有反抗,不然凭他的功夫,李家再来几个也抓不住他。
阎总镖师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是他们镖局的人。
这边谈笑风生,李家那边却像戳破的皮球一下子没了气,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赵氏也是欺软怕硬,田家这边强,她也不敢朝着他们叫嚣,她埋怨李金明,“你快拿个主意啊,他们要走。”
李金明也是满肚子窝火,他算计的好好的,甚至他已经都想好怎么逼阿好跟夏老太太回来,怎么把田家刮的倾家荡产了,现在这算怎么回事?阿好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把他给打发了?
“站住,你们杀了人,就想这么走?”他喝道。
众人肃声,打架他们可以,可是这杀人的事情,他们怕帮不了田成武。
阿好站了出来,“那你要怎么样?”
“赔我们三百两银子还有那些首饰,我替老烟头发丧,这件事就算完了。”
“要是我们不赔呢?”
“那我就去衙门告你们,让田成武偿命。”李金明咬牙道,说完,他自己心里先有些没底,老烟头到底怎么死的,其实他更倾向于是他大限到了,要是仵作也这么说,他可一点告田家的理由都没有了。
“好,你不去衙门,我还要去衙门讨个公道呢。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们毁了我家的地,还设计陷害成武,把他打成这样,别以为没人知道。”阿好毫不示弱的道。她知道,面对李金明只要有一点害怕,他就会得寸进尺,而她表现的越强,他就越有所顾忌。
果然,李金明先踌躇起来。
“我们走。”阿好道。
众人就在李家眼皮底下走了,看的李金明跟赵氏恼火又无可奈何。
等离了李家,田成武才问阿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明明杀了人。
“是李家设计陷害你。”阿好把自己的猜测跟他说了一遍,田成武立刻就要回去找李家理论,阿好却拦住了他,“你不要再这么冒失了。”她道。李家陷害他不假,可是若不是他性格鲁莽,也不会弄成这样。
田成武愣住了,随后他慢慢的垂下了头,他知道自己错了。
他脸肿着,身上都是伤痕,阿好看他这样,也不忍心再说他,“大哥、大嫂都在担心你,咱们先回去再说。”
“嗯。”田成武点头。
再次谢过石青等人,阿好跟田成武回了家。
这时周氏正打算出门去寻他们两个,这么长时间也没个消息,她真要急死了!
一看到他们俩,周氏的眼泪就涌了出来,连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们没事,大哥怎么样?”阿好赶紧道。
“我爹怎么了?”田成武还不知道田老大吐血的事情,惊讶的问。
“人醒了,就是没精神,我看着都害怕。”周氏哭道。
“大哥这是担心成武,快,成武,进屋去见见他。”阿好道。
众人赶紧进屋,田成武在田老大耳边叫了好几声爹,田老大才转转眼睛有了反应。他抬起手想打田成武,最后却打在了自己的脸上,“都怪我没本事,我也没好好的教你,你才会有这么个惹事的性子。”
田成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打在田老大的脸上,还不如打在他脸上呢,“爹,我知道错了,以后一定改。”八尺高的汉子,刚才李长福打他要挑他的手筋他都没服软,现在却红了眼圈。
田老大看他一身伤也红了眼圈,却还想叮嘱他两句。忽然周氏就抱着他跟田成武哭了起来,一个是她丈夫,一个是她儿子,两个人都没事,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成武知道错了,老大你就别说他了。”
她一哭,张氏跟田文轩也扑到田成武身上哭了起来,而这种感觉好像会传染,不一时,屋中所有人掉眼泪的掉眼泪,抹眼睛的抹眼睛,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此时跟田成武相比,那几亩地似乎又不那么重要了。
不过这件事可还没完,阿好知道。现在田家跟李家已经撕破脸,私了的可能性是没有了,若是李家真告到官府去,阿好当时说的胸有成竹,其实她连衙门的门都没进过,也不知道衙门到底会怎么判。
还是要提早做准备,她去找了姜三叔,想问问他认不认识衙门里的人,懂律法的,最好能给她分析一下这件事,花点银子没关系。
姜三叔认识的人多,还真想起村里田林家的大舅哥是在衙门里做事的,就是具体做什么的他不太清楚。
去找了田林,他还挺热情,立刻答应帮忙。
第二天田家在福满楼定了一个包间,准备宴请一下这位曹狱吏,问一下他这件事。
曹狱吏没来,不过田林把话儿带了回来,他说李家也正在衙门活动这件事,让田家小心。
至于案子的事情,李家毁了田家秧苗的事情好办,只要找到证据,就可以判李家赔偿田家的损失。
但田成武这件事就有些难办了,老烟头病入膏肓,当时到底是他大限已到还是被田成武失手杀死这谁也说不准,因此这案子既能当刑事案件处理,也能当私人纠纷解决,就看县官怎么想。
至于责任,肯定是李家跟田成武都有,就看谁的过失比较大。
这里曹狱吏隐晦暗示了一件事,这官司弹性很大,要想打赢这个它,就是要钱,至于要多少,要看李家那边肯出多少,不过三百两肯定不会少的。
他也知道田家是庄户人家,所以他建议这件事最好是私了,原因就是他们家不如李家有钱,耗到最后可能还是李家赢,到时他们才是人财两空。
田家听完以后都很沉默,难道穷就是罪吗?他们不怕官老爷秉公办理,田成武有错,他愿意受罚,可是若是不公平,他们就不服。
可是不服又能怎么样?他们是小小的一介草民,连知县的面都没见过,更别说其它的大官,他们若是受了委屈,谁会管他们?
那向李家求和呢?周氏说她就是卖房子卖地也要跟李家打这个官司,绝不会跟李家低头的。
田家又陷入了一片泥泞之中,打官司既耗钱财又耗心力,真是天下最难办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