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朕便答应你。”皇帝大笑,赵格八九岁的时候想讨他御书房一柄短刃,就是这般试探的语气,这孩子心不大,应下便是。
得了这句话,赵格心里踏实了些,旁人上战场杀敌给家中妇人挣个诰命,他用军功给丹绯挣个封号便是。
到了凤禧宫的时候,皇后还是十分关切柳娇的身子,问赵格道:“娇娘身子可大好了?”
赵格抿了抿唇回道:“尚可,母后何苦为她劳神。”
皇后听赵格的语气,也察觉出小儿对妻子有些不满,叹了一口气说道:“皇家夫妻本就难做,当初让你娶娇娘入府是想着你们二人青梅竹马,你也瞧得中她,夫妻便该互相扶持,就算是天家也不例外,万万不可因为什么流言蜚语随随便便就离了心。”
“孩儿晓得。”
皇后瞧赵格应的不咸不淡,知晓他也没放在心里,柳娇每次入宫请安瞧着也是大方得体,没成想竟然出了这种事情,小儿离京的关口,皇后并不想在此事上多言,又道:“你现下又要动身往凉州去,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随时会有战事,母后一辈子只有两个儿子,一个都不能出事。”
赵格忙应道:“母后放心。”兄长和他都不能出事,那他就安安生生待在凉州城,免得惹来兄长猜忌就是。
皇后本想劝他过些日子将柳娇也接到凉州去,瞧着这样子还是作罢,让柳娇先在京中好生将养些日子,再去凉州也不迟,赵格也该考虑嫡子的事情了。
拜别帝后,赵格回到王府,他早就不住在香玉苑,回京便歇在赤霄院中,第二日一早出府之前,吩咐流萤让王妃这些日子养好身子,就算再不喜,因为皇后他也不至于对柳娇太过苛待。
赵格匆匆赶往凉州,离凉州城还有二百多里的时候忽然暴雨,赵格连日奔波,在京中也未曾好好休息,长戈便劝他等两日再走,以免累坏了身子。他心下着急,毕竟将丹绯留在那个小院子里,还未冷静下来好生谈谈自己就快马回京,已经十多日过去,不知人如今怎样。心中这样想着,待雨稍稍小了一些之后一行人便披着蓑衣继续赶路,傍晚时分入城,赵格身上衣裳已经湿透,水柱子顺着发梢衣角往下落,青梧大婚之后还回来侍候,虽说有些不便,但赵格也还未选旁人,瞧见王爷浑身湿透,忙安排人侍候赵格去温泉泡汤,还煮了姜汤送去驱寒,没想到当夜赵格还是发起高烧来。
连夜寻了大夫入府,一番施针用药之后总算是好了些,第二日一早瞧着还是脸色苍白,嘴唇因为高烧有些异样的绯红干裂。
青梧听到赵格睡得并不安稳,口中喃喃说着什么,凑近听了听,在小声唤着丹绯的名字,便吩咐小丫鬟盯着,自己匆匆忙忙去寻人。
丹绯一早上起来便知道赵格顶着暴雨回府,却也并不准备去瞧他,青梧来的时候见她正慢条斯理用着早膳,急急慌慌地说道:“姐姐,王爷烧得迷糊,这会儿口中还在唤你,你可去瞧瞧!”
丹绯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问道:“找大夫了吗?”
青梧忙不迭地点头。
“那不就好了,我又不会瞧病。”
青梧见丹绯笑眯眯的,没有一丝慌张的样子,急得跺脚:“姐姐,王爷惦记你,你就去瞧他一眼可好?”
丹绯微微敛了敛笑意,说道:“我不惦记他。”
青梧正要在开口,便听见身后有声音:“青梧回去。”
转头一瞧,赵格套了一件外袍,脸色苍白站在门口。
青梧瞧了二人一眼,终究不敢多话,慢慢退了出去。
赵格脸色确实不好,唇色绯红,头发微微束着,有几缕披散在额前,外面下着小雨,身上的袍子也穿得松松垮垮,隐隐瞧着还有些水渍,一看便是急着过来的样子。
丹绯抿了抿唇并未说话,她觉察到了自己对赵格容易心软,想好了要慢慢硬起心肠来。
赵格见她眉头轻敛却不言语,那句‘我不惦记他’又响在耳朵旁边,刚想开口便咳了起来,一下子咳得止不住,脸颊通红。
丹绯瞧他咳得难受,想了想还是递了杯茶水过去。
赵格接过茶盏,边咳边笑,用热茶压了一下嗓子,开口说道:“昨天回来太晚,来找你怕扰你睡觉。”
“王爷寻民女有何贵干?”
丹绯跟他说话如此疏离,赵格心里觉着不舒坦,但仍笑着说道:“我在京中求了父皇,等这次回京跟他讨个赏赐,跟柳娇和离娶你为正妃。”
丹绯叹了一口气:“民女不想嫁给王爷,并无逼王爷同王妃和离之意。”
赵格还有些低烧,嗓音也哑着,沉声说道:“同柳娇和离是我本意,与你无关。”
丹绯见他油盐不进,一时间也懒得多说,二人面对面僵持了一会儿,丹绯刚想开口让他回去休息,外面忽然一声惊雷,接着便是瓢泼大雨,问道:“王爷可用早膳了?”
赵格可怜巴巴地摇了摇头。
叹了口气:“那王爷先在这厢用膳,我已经用好了。”
赵格忙坐下,丹绯让人从新送了早膳过来,用罢早膳也不见雨停,看他脸上烧得开始发红,问道:“王爷这会儿又烧起来了?”
赵格随口应道:“你探探不就知道了。”
说罢二人都是一愣,赵格身强体壮并不怎么生病,十五岁刚出宫立府的时候发过一次高烧,丹绯常便探他额头瞧他体温如何。
丹绯回过神,说道:“已经不是王爷府上的人了,不好再近王爷的身。”说罢让人去赵格院子里寻青梧,让她带着药罐子过来。
取了一床干净的被褥给赵格铺好,让他躺在床上歇着,等青梧带着两个小丫鬟过来之后,便动身去了侧房,捡起针线慢慢做着。
青梧煎好了药,端过去想服侍赵格用下,没想到恭王殿下看也不看,靠在软枕上,让人去他书房取了几本兵法翻着,只将服侍的人急得团团转。
知晓王爷是想让丹绯过来,这两个人又都执拗,青梧没办法,咬了咬牙又去过去寻丹绯。
手上仍是那副苍鹰图,差不多就要绣起,这是想着要给周行做外袍穿的,见青梧进来,丹绯大致也知道她要讲什么。
“姐姐,王爷不吃药,你去瞧瞧可好?”
丹绯手上继续飞针走线,回道:“又不是小孩子,吃药还用得着旁人守着?”
青梧见她这般,又说:“不管怎样,姐姐莫要让王爷烧出毛病来。”
“你去告诉他,烧成个傻子最好。”
这话青梧哪里敢讲,支支吾吾地回了卧房,赵格瞧她身后无人,便又将视线放回兵书上。
又过了一会儿,青梧瞧赵格唇角都已经起了干皮,药已经重新热过,忙劝道:“王爷这会儿可用药吧?”
赵格充耳不闻,他就想这般无理取闹缠着丹绯,死缠烂上赶着对她好,一点一点地将那颗铁石头一样的心给磨软。
青梧没办法,又去寻丹绯,见她已经收了针线,靠在软榻上搭着一张薄被小憩。
上前将人唤起来,然后说道:“姐姐,王爷还是不吃药,这会儿烧得嘴角都已经起皮了。”
丹绯哪里有心思睡觉,只是躺着稍作歇息,听青梧这样讲,终究不想让赵格烧成个傻子,让青梧将药再热上一热,穿上绣鞋去了卧房。
赵格见她过来,欢喜得很,忙将手上的兵书放下。
“王爷不想吃药?”
“想让你瞧着吃。”
丹绯毫不掩饰自己面上嫌弃的神色,说道:“我这会儿过来了,王爷吃药就是。”
青梧用托盘端着药碗,赵格一手端了过来,咕咕嘟嘟一口气喝干净,丹绯瞧他两眼中都有些血丝,嘴角已经干裂,叹了口气说道:“王爷睡一会儿罢。”
赵格依言躺下,仍旧眼巴巴地瞧着丹绯。
丹绯上前,用手探了探赵格的额头,摸上去便觉得烫人,知晓这人这会儿烧得极高,想给他用烧酒擦洗一番,还是忍住了,让赵格好生睡觉,然后又往侧房去。
出了门,青梧跟在身后,丹绯想了想还是说道:“短时间退不了热便用烧酒给王爷擦洗手脚和额头。”
青梧忙不迭地应下,转身回到赵格床前,这人两眼盯着床上的雕花,面无表情没有一丝睡意。青梧略略停顿了一下,还是轻声开口道:“方才姐姐说若是王爷觉得发热便用烧酒擦洗一下…”
“不必了。”
赵格一发话,青梧立马噤声,更不提一旁侍候着的小丫鬟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多出。
雨一直下到傍晚时分才停,赵格回了自己院子,晚上还是不吃药,没办法只得丹绯过去哄两句,就这般过了两日,恭王殿下总算是生龙活虎了回来。可这暴雨却一直没有停下来。
凉州夏秋之交并不少雨,这般的大雨也不算罕见,可接连下了五日之后,赵格隐隐开始觉得有些不妥。
丹绯也被这大雨困得一直躲在屋里,她到了大昭之后还少见这般恶劣的天气,周行去了都卫,估计也是因为大雨的缘故,一直没有回凉州城来。
大雨初停,北漠又开始蠢蠢欲动。
凉州没多少大昭人种田,北漠的牲畜要靠牧草,今年雨水充足,北漠牛羊肥壮,加上大昭直接拒了和亲之事,便以此为由又将大军压在了都卫城外。
赵格也顾不得旁的事情,带着一行人快马奔赴都卫。北漠屯兵十日左右都没有动静,九月还未过半,天气转凉得厉害,丹绯已经翻出来了夹袄穿在身上,赵格去了都卫之后便没有再回凉州,赵格从京中回来之后便对自己宽裕了不少,允她出府,但必须带着一队侍卫,特别是那个张仵,寸步不离地跟在丹绯身边。知晓自己走不脱,丹绯便去寻了万秋商议,若再打起来,九楼的姑娘们还是以前的方法去营中帮忙,上一次打的时日并不长,这次只给万秋多加了两千两银子。
这日,丹绯晨起,瞧见地上薄薄一层白霜,深吸了一口气,总觉得今日会有什么动静,果然,午时不到的时候,便传来北漠攻城的消息。
快到傍晚的时候,周行便回了凉州城,接丹绯往都卫去。
赵格心中清楚,若是开战,便让丹绯继续做这些事情,一来能给伤患治伤,二来也能稍稍岔一岔丹绯,一直这般不是办法,再等些日子,她一定会寻个法子逃出恭王府去。
到了都卫,仍旧是上一次住的地方,还安排在住过的房间里面,随意收拾了一番,丹绯便动身去了九楼,万秋已经遣人过来吩咐了,具体如何大家心中也都有数,上手极快。
所有事情瞧着都与上一次守城无异,只是丹绯每日起得更早,半点儿不想跟赵格再打碰面。赵格也知晓丹绯躲他,可现下战事吃紧也没什么办法,二人虽住在一个小宅子里面,可两三日才能见上一次。
北漠这次攻城攻势并不迅猛,应对起来并不是太麻烦,只是刚刚十月初,都卫便飘起了雪花。凉州苦寒,可下小雪也一般回到十月底左右,丹绯早上起身的时候,衣裳单薄,穿好了出门一下子就打了个冷战。
抬眼一瞧,赵格站在屋外不知道等了多久。
一阵冷风吹过,丹绯冻得发抖,开口问赵格:“王爷怎么在这儿?”
“半夜醒了知道飘雪,怕你冷,给你送件衣裳。”他等了半个多时辰,丹绯每日躲着他,怕截不住人,索性三更天便等着了。
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在丹绯身上,这大氅比起赵格在京中穿的,并算不得太好,可带着赵格的体温,一上身丹绯便觉得暖融融的,没骨气一点儿都不想还回去,咬了咬牙想脱下了,赵格按住她的肩头,说道:“穿着,天冷冻坏了无人去管伤员营的事情。我房中还有,这件穿在身上是想给你暖一暖。”
过了一小会儿,丹绯轻声道:“多谢王爷。”说罢之后便急匆匆地各做各的事情。
丹绯披着大氅到了伤员营,九楼的姑娘们也是一个个穿着冬日的棉衣,又白也是裹得严严实实,失血的人容易觉得冷,军医便让生了几个炭盆子在军帐中,过了一会儿温度上来,丹绯便解了大氅,又白在一旁,也将脖子下面的盘扣解了两颗,同丹绯说道:“今年飘雪花时候早,以往怕是还得一个多月呢。”
“想来下不了多长时间,说不准明日便又晴了。”丹绯一边裁剪着手上的纱布一边说道。
“也是,这么早的时候,今儿个风大,飘的也就是小雪花,说不准明日就又暖和起来了。”
这般说着,丹绯也觉得有道理,对下雪的事情也不甚在意,北漠这次攻城不猛,伤员营中的伤患也没有上一次人多,并不十分劳累。
本以为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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