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能耐,活该。”
长孙兰夜浅笑,道:“京城里的小姐都往清平侯府去了,姨母应该比修颐先见到您的外甥媳妇。”
萧夫人故作不高兴,斜眼瞪他,“你小子这是在怪你姨母多管闲事?”
“姨母是为修颐好,修颐不敢。”
萧夫人拂拂衣裙,“你这抢人都抢到皇上面前去了,你姨母还没到心盲眼瞎的地步。”表面上是在教训,但嘴角的笑意有些压不住。
从小性子就安静沉稳的人竟会为了一个人做出那样的举动,她差点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冒充的了。
“那修颐就代为收下了,谢姨母割爱。”
“唔。”萧夫人抬着下巴轻轻应了声,起身,“好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长孙兰夜起身相送。
到了门口,萧夫人不放心的又叮嘱一句,“这两天你也没什么事,也带人到处逛逛,别天天就让人陪你待着这别苑里。”
“知道了。”
“别光只嘴上应得痛快。”
“修颐今晚就带她出去,若是不放心,姨母把秀嬷嬷留下来看着也行。”
萧夫人看了看阿秀,还当真想了想,片刻之后摆手,“这京城里盯着你的眼睛几百双,不必我如此大费周章。行了,我走了,你进去吧。”
“姨母慢走。”
萧夫人转身上了马车,见他还站在那儿,又催了一遍,“进去吧。”
说话间,秀嬷嬷也坐了进来。萧夫人坐了回来,冲外面的车夫道:“走吧。”言罢,不由叹了口气。
“夫人现在可以放心了。”秀嬷嬷笑眯眯的道。
萧夫人沉默了会儿,神情欣慰,“是啊。我对他爹娘的在天之灵也算有点交代了。”
*
长孙兰夜言而有信,送走林氏,便往白惊蛰的住处去。
白惊蛰正跟元朗在院子里比划,一见长孙兰夜过来,立马规矩,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站着。
见她不像以往那般,一见到他就叫他,长孙兰夜也没多问,径直走过去,站在她面前。
两人隔得这么近,白惊蛰又不禁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顿觉压迫,硬着头皮叫人,“修颐哥哥。”
元朗看出两个人有些不对劲,尤其是蓁蓁,见到长孙兰夜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准备过去解围,却听长孙兰夜开口问了一句——
“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此话一出,她的脸莫名一红,抬眼看了长孙兰夜一眼,低下头半晌才轻轻应了声,“嗯。”
气氛顿时有些暧昧不清,元朗眼帘低垂,收回了刚迈出去一步的脚,转身看向别处。
事实上是白惊蛰昨天晚上都忘了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等睁眼的时候已经是今天早上。
“来之前你不是说想去看看京城的蓬莱阁吗?今日难得有空,带你出去逛逛。”
闻言,白惊蛰先是一喜,不过一想到要跟修颐哥哥单独相处,又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眼角瞄到站在一旁的元朗,风一阵地跑过去拉着他的胳膊,“那叫上元朗和云桑一起吧,人多热闹。”
长孙兰夜未多置一言,点头答应,“好。”
*
马车里,白惊蛰和付云桑坐一边,长孙兰夜和元朗坐在对面,一路上,没有一个人说话。
付云桑魂不守舍,白惊蛰和元朗心事重重,唯一一个没事人,正闭目养神。
这样的氛围一直维持到蓬莱阁。
等下了马车,被小厮领着往那宛如幻境的楼阁里走,白惊蛰渐渐将刚刚萦绕在心头的烦心事抛在一边,满目惊奇四处打量。
白惊蛰这下才确认以前听见到那些传言是真的,永州的蓬莱阁真的是照着这个蓬莱阁建的,这个蓬莱阁更大更富丽堂皇,也无怪永州的叫“小蓬莱”。
担心她会不小心撞到人,长孙兰夜便与她并肩走着。付云桑和元朗跟在后面。
几个人往楼上走的时候。有人认出了白惊蛰和长孙兰夜,等他们一走过去,就开始交头接耳。
“那是祁王?”
“嗯,他旁边那个就是白惊蛰。”
“听说昨晚御花园差点出大事?”
“可不是吗?”
“快给说说。”
“昨天啊,这六殿下本想趁着皇上高兴求个旨意,虽然后面没有说出来,但大家都猜测就是想求皇上为他跟这个白家小姐指个婚。这话都到嘴边了,结果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白惊蛰感觉到不少人都在看他们,不愿像个耍宝的猴子一般被人这么看着,便加快了脚步,并没有注意到原本跟在后面的两个人已经停了下来。
“发生什么了?”旁边的人急急追问。
“这祁王殿下直接把白家小姐叫到自己身边坐着。要知道皇上之前已经应了六殿下的,他说心仪哪家的小姐便给他做主。这祁王殿下不就摆明跟六殿下抢人吗?不过就算这样,还是安然无事,还能来这蓬莱阁消遣,不得不叫人佩服啊。”
“要说我那个白家小姐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嘛,无非就是仗着自己有个战功赫赫的爹。”
这话引得旁边一人笑,“我看你这就叫做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这些话,白惊蛰和长孙兰夜没听到,不过元朗和付云桑听得分明。
元朗忽然转身往外走,“你先上去吧。”
付云桑叫来一个小厮,让他上去传个话,自己也跟着元朗出去了。
不等元朗开口问,付云桑就先开口道:“再待下去我会被闷得喘不过气的,借你的光,在这街上溜达溜达,你该不会撵我吧?”
元朗看看她,片刻后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淡淡道:“随你。”
*
白惊蛰进了二楼的一间雅间,才发现元朗和云桑没有跟进来,以为他们是跟丢了,正要出去找,却跟进来传话的小厮迎面撞上。
听说元朗和云桑觉得这里人太多,有些闷,出去透气去了。
元朗和云桑的性子都有些冷,是以白惊蛰听完也未多想。
只不过,他两一走,就只剩下她和……
白惊蛰不由看向那已经坐下喝茶的人。
“怎么了?”被她一直盯着,长孙兰夜不禁问。
白惊蛰急忙收回视线,“元朗和云桑先不上来了。”
他已经听到了,“嗯。”
见她站着不动,长孙兰夜问:“不过来坐吗?”
白惊蛰稍一迟疑,还是走过去坐下,默默喝茶。
她不说话,对面的人也不多问。一时间,两人其间无话。
一盏茶喝得快要见底,白惊蛰轻声开口问:“昨天……修颐哥哥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她记得很清楚,他当时说的是让彦青送她回永州。
听她提起这个,长孙兰夜嘴角不自主上扬,放下茶盏,“我还以为你又忘了。”
又?
白惊蛰连忙开始努力回想,可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有类似的情况,毕竟别说半夜来找她了,以前就连她的房间他都只是在外室待过。
看她邹着眉头苦思冥想的样子,长孙兰夜轻轻叹气。
他一叹气,白惊蛰心口又紧一分,实在想不起来,不期然想起昨天他绕着弯子给自己挖的陷阱,不禁狐疑他是不是又在虚张声势。
白惊蛰鼓起勇气问:“在哪儿?什么时候?”
“茔山,春水祭。”他几乎没有思考,张口就答,实在不像是在撒谎。
于是白惊蛰开始绞尽脑汁回想那天发生了什么,并没想起什么特别的事情,正要开口辩驳的时候,突然一个画面冒了出来。
有草地,有萤火虫,还有落在一人脸上的桃花。
白惊蛰突然面红耳赤,手忙脚乱,差点弄翻了茶盏。
那不是梦吗?
看她这样子,应该是想起来,长孙兰夜气定神闲地坐着。
白惊蛰不由看看他,一想到自己对这样温柔美好的修颐哥哥做出过那种事,脸都要烧起来了,下意识拒绝承认,不敢再面对他,起身走到窗边,吹吹风,好让自己清醒一点。
不知怎么的,她觉得修颐哥哥突然变得好奇怪,昨天奇怪,今天也奇怪。
雅间临湖,这个高度看出去,湖面上的画舫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前一刻还因为长孙兰夜羞恼不已的白惊蛰,此刻目光被一艘画舫吸引了全部目光。
那画舫有不少艺伎,有一人被勒令头上顶一个苹果坐在椅子上,对面一个男子手拿飞镖跃跃欲试。
白惊蛰不禁皱眉。
再定睛看去,那男子身后还坐了不少人。更令白惊蛰惊讶的是,有三四个人她昨天在皇上的生辰宴上才见过,眉头皱得更紧。
那拿着飞镖的男子假装投镖,对面那坐着的女子吓得脸都白了,等发现他并没有出手的时候又十分勉强笑出来。
但那男子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就这样反反复复的试了好几次,那女子明显吓得不轻,都快坐不稳了。等男子再试的时候,身形一晃,头上的苹果滚落在地。
见状,女子“扑通”一声跪下,“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白惊蛰的手暗自攥成拳头。
而后,原本坐着的一个“熟人”站了起来,走过那女子面前,笑容满面对她动手动脚,甚是亲昵,最后干脆将女子打横抱起,周围一片叫好声,那女子脸上也流露出笑容。
白惊蛰正要松口气,只见那人抱着女子走到船边,叫好声越来越大,他便抱得越来越高。
突然,手一松,便将那女子从两层楼高的画舫上扔了下去。
那女子不会水,一直叫救命,但画舫的人却置若罔闻,哈哈大笑。
白惊蛰怒火中烧,忍无可忍,就要出手之际,眼睛突然叫人蒙住,继而被拥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他的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冷。
“已经烂掉的肉还是直接用刀剜掉吧。别脏了你的手。”
白惊蛰身体一僵。
☆、chapter 53
因为那画舫上的事,白惊蛰和长孙兰夜早早的就打道回府了。
“进去吧。”长孙兰夜将白惊蛰送到房门外。
白惊蛰沉寂了一路,听到他的声音,愣愣点头,“嗯。”转身进屋。
“蓁蓁。”
“嗯?”白惊蛰回头看他。
长孙兰夜冲她微微一笑,“好好休息。”
看出他的担心和歉意,白惊蛰露出一抹笑,点头,“嗯。”
看着她进去之后,长孙兰夜才转身离开,走出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停下,一回头便见她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怎么了?”
“修颐哥哥,我想后日便启程回永州。”
白惊蛰不傻,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串一串,虽然不说万分确定,但她也能隐隐猜到他此次进京的真正目的。而她,明显已经被谢启盯上,不管出于何种目的,而且现在是她在明对方在暗,继续留在这里,很有可能成为修颐哥哥的绊脚石。
而这是她无论如何不能接受和容忍的。
长孙兰夜沉吟片刻,答应,“嗯,好。”
见他答应,白惊蛰会心一笑,又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道:“而且爹爹应该也快回永州了,路上走快点,说不定我还能去迎接他们。”
听完,长孙兰夜久久没有应答,径直走回到她面前。
不等白惊蛰猜出他的意图,人已经被他伸手拥进怀里。
因这突然的亲近,白惊蛰眼睛不由瞪大,僵住一动不敢动。
“抱歉,让你担心了。”
他知道,她猜到了。
还是被看穿了,白惊蛰眼神有一瞬的黯淡,不过转眼消失不见,抬手一巴掌拍在长孙兰夜的后背上,“客气了!”这豪爽劲就差来一句“哥俩好”了。
显然长孙兰夜也被这一巴掌拍傻了,松开她,笑得无奈,还止不住叹气。
不喜欢他像是认命般叹气,白惊蛰皱鼻,“年纪轻轻,不要叹气,会老得快的。”
长孙兰夜低头看了她好一会儿,“真是拿你没有办法。”
语焉不详,也不知道是说什么没办法。
白惊蛰没细问,笑笑,“那我进去了。修颐哥哥也回去早点休息。”
“嗯,等你进去我就走。”
“放心吧,难不成我还在自己房门口被拐了不成,你先走吧。”
长孙兰夜哑然失笑,实在忍不住,抬手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这里,是铁打的吗?”
“嗯?”白惊蛰抬手捂着额头,其实他力道收着,并不疼。
“铁打的也该开窍了。”
说完,摇着头走了,留下白惊蛰又开始苦思冥想。
开窍?
这几天事情太多,白惊蛰脑子直愣愣地就想是不是她又漏了什么很关键的东西?
于是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又默默将这些事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实在想不出来最后干脆自暴自弃。
算了,不想了。她本就不擅长朝堂之事,战场才是她的地盘,还是回家守好自己的地盘吧。
这么一想,白惊蛰心情轻松许多,昨天晚上没睡好,一沾枕头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