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样的他,白惊蛰忽然觉得心一下变得格外安宁,点点头上了自己的马车。
*
再次看到“卧云别苑”这四个字,白惊蛰不由眼眶泛热,不知为何,她竟恍然有一种重获新生的错觉。
这大起大伏的一夜,她总算是平安度过去了。
心里高兴,白惊蛰下了马车还没进门就开始撩开嗓门大喊:“元朗!云桑!我们回来了!”
留在别苑里的两个人也都没睡,正在前厅等着,听到白惊蛰的声音,忙起身出去。
看到从前厅里出来的两个人,白惊蛰刚进前院就兴奋地朝着他们挥了挥手,“我们回来了!”
见她生龙活虎,能蹦能跳的,元朗暗自松了口气。
而付云桑却看向她身后,见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快步迎出去。
“元朗!”她已经走到面前,眼睛亮亮的,“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爹爹他们打赢了!我们可以回家啦!”
而元朗并没有白惊蛰预计之中的高兴,眼神似乎还有些落寞,浅浅笑着,“是嘛,那真的太好了。”
看出他不对劲,白惊蛰有些担心,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了,忽然身后传来修颐哥哥的声音。
“云桑,麻烦你帮忙看看蓁蓁手腕上的伤。”说完,修颐哥哥便带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彦青往后院去了。
伤?
白惊蛰一脸茫然,不等她反应过来,手已经被元朗抓了起来。
左手手腕上有一个小小的针眼,周围有些乌青,明显是中毒的征兆。
白惊蛰乍然想起之前跟谢启动手的时候,手腕抽痛了下,“王八蛋,竟然玩阴的!”愤然。
招呼也不打一声,付云桑便将她的手拽了过去,看这症状,不禁皱眉。
她在药王谷习毒无数,一眼便认出了这是自西域传来的迷魂针,用蛇毒炼制,轻微剂量便可致人昏迷,可是……她竟一点事情也没有。
忽然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付云桑抓起她另一只手,指尖搭在她的脉搏上,大惊。
这脉象分明就是……
五毒蛊。
作者有话要说: 强迫症捉个虫~
☆、chapter 51
见付云桑面色有异,白惊蛰问:“怎么了?”
听到她的声音,付云桑猛然回过神,看了白惊蛰一眼,轻轻摇头,“没事。”说着松开她的手,见她似乎不太相信,又恢复了那冷淡的样子,“算你运气好。这毒没有发作,不然你早被人放倒了。”
一听这话,白惊蛰更气了,心里把谢启咒了千万遍。
夜已深,人也都没事。大家便各自回房休息,别苑终于安静下来。
月至中天。
一扇房门打开,付云桑走了出来,往白惊蛰的房间径直走去。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找白惊蛰,明明一切都再明了不过,就算是去确认也不过是多此一举。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抱着一丝侥幸,也许不是呢,也许不是她想得那样呢。
他手上那只玲珑花纹银坠时而像刺,扎得她很痛;时而像羽毛,撩得她心痒。她一直在想,另一只会在谁身上。他对白惊蛰实在是太特别了,所以她不是没有想过另一只在白惊蛰那里。可是她确认过很多次,她手上都没有。
即使没戴在手上并不代表没有,可是她一次一次地用极其蹩脚的借口安慰了自己。
直到今天,她发现白惊蛰身体里有五毒蛊。顷刻之间,她精心为自己编织出来的梦境摇摇欲坠。
世人苦苦寻觅的灵犀蛊贴身而养之法便是五毒蛊。
五毒蛊,蛊中之王,名为蛊实为药,极善极恶。凡中蛊者,一切活物之毒皆可自行化解,此为极善;然而此蛊却要用人心头之血为引培育,血光太盛,此为极恶。
师傅说过,五毒蛊一旦种下,便是拿自己的命跟它签了契约。若想用五毒蛊为他人解毒,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将已成熟的蛊虫引出来,用被救者的鲜血诱其进入体内,而后蛊虫开始繁育,新的蛊虫直接种在体内,便可解毒。此法也是五毒蛊的繁育之法。不过,一旦采用此法,原主便要承受万箭穿心之痛,甚是会丢掉性命,所以五毒蛊虽有解毒之奇效,仍是世间罕有。
白家无一人会蛊,整个永州城会蛊的人都寥寥无几,若论高手,唯独那位早已香消玉殒的王妃,师父曾经的同门。
由此一看,白惊蛰身体里的五毒蛊,除了是他引出过自己身体里的蛊虫给她,她再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另一只灵犀或者说寻香在谁身上已经不言而喻。
思忖间,便已经到白惊蛰的屋外。
她一抬头,却见一个身穿白色锦服的身影推门进去。
脚下再也迈不动一步,心口也像是被人拉开了一个大口子,寒风直直的往里灌,让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那房间里传来隐约的说话声,付云桑低下头。
是啊,既然都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她,区区一只灵犀又算得上什么呢?
匆匆而来的身影只在屋外站了片刻便又悄然离去。
*
刚走出南院,付云桑不期然和另一人迎面撞上。
像是被人撞见了心里不可告人的隐秘,付云桑有些失措,却强做镇定,摆出甚是随意的样子问了句,“还不睡?”
其实她没有察觉,平时的她从不会去过问别人这种事情。
元朗缓缓转过身去,侧对着付云桑,“你不也没睡。”
努力撑起来的伪装叫人一针戳破,付云桑笑得有些苦涩,转而也看向夜空之中的月亮,“你还是这样,除了她,对谁都冷血无情。”
元朗没答话。
付云桑却没有偏执一定要他回答,站了会儿,喃喃,“你们都是,除了她。”
今天这个夜晚明明与往日没有什么差别,可是却又如此不同。这样的不同让她深埋在心里许多年的话竟有了想要想要向人倾诉的欲望,不过仅剩的那点骄傲却让她不断尝试着想要将这点欲望压下去,但是适得其反,越是压制那种想要倾诉的想法越是强烈。强烈到已经不止于想法,那些话就像是变成有形的,争前恐后地往嗓子眼挤。
被憋的脸颊微红的时候,付云桑一边叹着气一边道:“什么一见……应该是最狠毒的诅咒了吧。”中间两个字还是强行忍了回去。
这一开口便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付云桑整个人已经陷进了回忆之中。
“第一次见到他,他还是世子,我是跟着我爹去祭拜王爷王妃。他身边就只有一个老管家,明明才十岁,面对双亲去世,却没有一点哭闹。周围的大人都私底下说他冷血,对自己的父母竟没有一点感情,看着觉得很可怕。可是我却觉得他只是在忍。父王去世,偌大的祁王府便落在他的肩上,怎么敢哭?”
“从那天开始,我就暗暗发誓,我要站在他身边。所以,我答应爹爹去药王谷,学医也习毒,只是为了让谁都伤不了他。我想,等我足够好的时候,他就会看到我了吧。然后就像王妃王爷那样……”
突然长久静默,半晌。
“可是我忘了情人眼里出西施,更没有什么先来后到可言。”
说完,看到旁边的人递了手帕过来,付云桑笑得甚是不屑,“你是在可怜我吗?”
元朗垂眸想了想,默不作声地又把手帕收了回去。
被他弄得有些气结,付云桑忍不住道:“我看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她应该还不知道你不会跟她回永州的事吧?如果我是她,知道一切的那天一定会怨你。明明现在在一起的时间都是偷来的,却被自己这样白白浪费,可是若是怨自己或许就活不下去了,所以还是怨你的好。”
元朗无意与她谈这个话题,转身准备离开,迈腿的瞬间幽幽道:“是吗?要是能被怨一辈子最好不过。”
闻言,付云桑微微诧异,没再接话,目送着他离开,直到那抹玄色的身影彻底融进夜色之中。
心里装着一个不可能的人大概就是像这样吧,黑落进黑里。
付云桑不由转头看向刚刚自己过来的方向。
*
因为手腕被谢启握了下,白惊蛰沐浴的时候差点搓掉一层皮,洗了许久,水都凉了才起来。
换好寝衣正要躺下,门却突然被推开,以为是阿春去而复返,白惊蛰头也没回继续往床边走,走了两步,突然发现脚步声不对,猛地回头,看清来人,立马蹲下抱成一团,脸涨得通红,“修……修颐哥哥。”
一想到自己现在就穿着一件单薄的寝衣,白惊蛰现在脑子乱成一团浆糊,只是听到那脚步声朝着自己这边径直走过来,心里更慌了,一边冲身后急忙摆手,“修颐哥哥,你别过来!”说完,像只短腿鸭一样,往旁边挪挪,竭力伸出手去够搭在衣架上的衣服。
好不容易指尖够到了衣角,忽然后背上一沉。
被人从背后整个拥进怀里。
“蓁蓁……”
像是呓语般,他将头埋在她颈间轻声唤着她的名字。他离得太近了,温热的气息全扑在她的颈间,白惊蛰脸红得像煮熟的虾一般,手忙脚乱的抬手捂住自己的脖子,眼睛也像是被热气熏过,湿漉漉的。
“修颐哥哥……”白惊蛰想让他松开自己,稍稍一动,却被他顺势推到在地,他整个人也覆了上来,将她的乱动的双手摁在两旁。
“蓁蓁。”他的头枕着她肩上,声音突然变得格外沉重和疲惫。
白惊蛰一愣,突然止了所有动作。想起在宫里的时候他被皇上叫走,回来之后又带着彦青去了书房,直觉不太好。
“怎么了?”白惊蛰努力收着下巴,却怎么都看不到他的脸。
他没回答,握着她右手的手慢慢滑到手腕上,慢慢摩挲着。白惊蛰觉得很痒,可见他现在这样,又不忍躲开,便轻轻攥着拳,忍着。他的指尖准确无误点在她手腕上的那个针眼的时候,白惊蛰不自主地一颤。
“还好吗,这里?”
“……嗯。”白惊蛰迟钝片刻后才回答,“云桑说毒没发作,不会有事。”
“对不起。”
“嗯?”
他将身体撑起来一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蓁蓁今天吓坏了吧?”
被他这么一问,白惊蛰不禁想起晚上在御花园里的惊心动魄,可是一抬眼,看到他微微皱着眉头,那双极好看的桃花眼里满是歉疚和担心,不禁摇摇头,“没有。”
本以为他会松口气,或者再安慰安慰她的,结果听她说完这句话,他手上一松,整个人又压到她身上,额头抵着她的肩窝,“可我吓坏了。”声音里隐隐透着一丝委屈。
闻声,白惊蛰身体一僵。
就好像一个满身铠甲的人终于愿意在你面前卸下所有,把心捧到你面前。
白惊蛰心像是被什么填满,明明涨得发疼,可是又软得一塌糊涂,只下意识地将头往他那边靠了靠,像只小猫一样用脸轻轻蹭蹭他。
可是她在这儿一本正经的安慰着,他却忽然轻声笑了出来,白惊蛰不明所以,又隐隐来气。可是当他抬头看着自己的时候,所有的气瞬间化为乌有。
他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笑容,想拿到糖的孩子,眼睛都亮亮的。
看得她直接呆愣住。
忽然,那双眼睛又靠近了一分,“蓁蓁,就这两天我让彦青先送你回永州好不好?”
他离得太近了,白惊蛰一动不敢动,还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自己已经点了头。
见她答应,长孙兰夜嘴角轻弯,抬手摸摸她的头,“蓁蓁好乖。”
这熟悉的感觉一回来,白惊蛰陡然清醒,眉头一凝。
她怎么觉得自己掉进了陷阱里?
☆、chapter 52
翌日一早,卧云别苑来了一位客人。
前厅。
萧夫人来访,长孙兰夜陪坐。
跟外甥寒暄了几句,萧夫人忽然话锋一转,转到白惊蛰身上去了,“对了,蓁蓁你怎么安排的?”
因这个称呼,长孙兰夜喝茶的动作稍微一顿,而后才道:“启平关既已大捷,我准备就这两天送她回永州。”
闻言,萧夫人点点头,“也好,这京城现在就是个是非之地,早些回去的好。”
“姨母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怎么?没事我这个当姨母的就不能过来看看你啊?”
“修颐不敢。”
萧夫人抬手笑着指了指他,而后将手上的一只玉镯取了下来推到长孙兰夜手边,“来得匆忙,没准备什么好东西,就这个吧。”
长孙兰夜偏头看看,笑道:“姨母为何把自己的嫁妆送给修颐?”
“谁说给你的!”萧夫人嗔骂,骂完才发现自己又着了这个小子的道了,“你啊你。这个是给我外甥媳妇的,管你给谁,反正以后谁戴着这玉镯我就认谁是我外甥媳妇。”
“那要是被人偷去了怎么办?”
“没能耐,活该。”
长孙兰夜浅笑,道:“京城里的小姐都往清平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