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狐儿,你在这儿等着我,我马上便回来找你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不能悄悄溜走啊。”
边说,便朝街道对面跑去。不一会儿,她便跑了回来,有些灰尘的面上笑得颇为灿烂,怀中捧着荷叶包着的点心,手里拿了两串糖葫芦,献宝似的将东西捧秦岳跟前:
“哑狐儿你看,我很有厉害罢?我用两朵珠花便换得了这么多点心,那个姐姐见我乖巧还送了我两串糖葫芦呢。给,我们一起吃罢。”
秦岳静静望着她手中献宝似的递上来的糕点,没有伸手去接。曾见过一朵珠花成色不如她那两朵珠花的,还是再私塾里秀才女儿头上见过的,听说要二两银子。秀才女儿对谁都炫耀,她爹给他买了昂贵的珠花。
她方才随随便便拿去换糕点的那两朵珠花,怕是不止那个价罢?想到此处,便低下了头:
“无功不受禄,你已经救了我一次了。”
再醉忘生之时,因着不听话没有饭吃,如今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自己不想死,也不能死,便舔了舔嘴唇道:“有什么是我能替你做的吗?”
冷世欢听他如此说,歪着脑袋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便道:“这事儿容后再议,先吃点心罢。左右你自己欠了我,不差这一星半点儿的。”
秦岳迟疑着,不知该不该伸手去接她递过来的点心。冷世欢见他如此,也不说话,将糖葫芦也放在荷叶中,腾出一只手来拈了一块糕点递到他嘴边,强行塞他口中。
“都说了让你吃,为嘛不吃,我又不会下毒害你。怎么样?很好吃的罢!”
不经意间,冷世欢语气中便带了些许霸道,如同她性格一般的霸道。
秦岳却未察觉这一点,指尖擦过他的纯之时,他能清晰感觉到她手的细腻。她的手比自己所认为日子过得最好的秀才女儿的手,还要光滑细腻。
囫囵吞下那块糕点,也没能听清楚她再说什么便慌乱点头,秦岳也不知自己为何慌乱。
那边冷世欢见他好似很喜欢吃糕点,拈了糕点又要喂他,却被秦岳伸手挡了下来:
“你也吃罢,我自己来就成。”
对此冷世欢非常满意,向来都是被人照顾,而今第一次照顾人只觉着新奇得很,说不出的自豪感油然而生:“这就对了嘛,让你吃你吃就是了,在乎那些虚礼做甚。”
吃过点心,递了糖葫芦给他,秦岳摇摇头没接。对此冷世欢十分撇撇嘴,却也没逼他:“这么好吃的你都不吃,那我吃两串。”
冷燕启坐马车而来,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在医馆外找到女儿时,入目便是女儿一手一串糖葫芦,头发有些散乱衣衫也不大整洁蹲在街边吃糖葫芦。
“嫣嫣别哭了,一声不吭的跑出来遇见坏人怎么办?跟爹爹回去,听话。爹爹不叫我们小可怜回扬州了,别哭了。”
冷燕启将将蹲下身与坐在台阶上的女儿对视,就见女儿红红的眼眶中泪水又滚滚而下,一时间早忘了要训斥她几句的事儿,温柔安抚她。
冷世欢见不用回扬州,一时也不哭了,却仍旧皱着小脸伸出手:“爹爹说话作数,拉钩。”
冷燕启对此十分无奈,却也应了,而后便见冷世欢拿着手中吃了一半的糖葫芦舍不得扔,便道:
“这么脏,先扔了,待回去后爹爹让府中下人给你做好多糖葫芦。”
听说有很多的糖葫芦,冷世欢方才十分不舍的咬下一颗含在嘴里,方扔掉那两串吃的满目苍夷的糖葫芦,又提要求道:
“爹爹,哑狐儿是我让李叔叔从醉忘生那群坏蛋手里救出来的。奶奶说要积德行善,哑狐儿又无家可归,我要带他回去。”
冷燕启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又松开,而后上下打量少年一番方对着冷世欢宠溺道:“好。”
说罢,便抱起冷世欢,上了马车而后让秦岳也跟着上了马车。从始至终,秦岳不曾说一句话,他不过是觉着,不论冷府如何,都好过在醉忘生生根罢。
刚至冷府大门前下了马车,便见一和尚,先对冷燕启行礼后,方道:
“施主,老衲说过,令嫒命数奇异,不得养在身旁,否则迟早会有劫难。而今劫难已经开始慢慢应验,施主还是不肯将令嫒放佛寺里受佛祖庇护么?”
冷燕启尚未发话,冷世欢便不满起来:“又是你这和尚,一年总有七八次要将我接去长伴青灯古佛。谁不知道冷家里我最好命,你非说我命苦,我哪儿命苦了?你定是见我娘给的香油钱多,想讹上我们冷家罢!”
那和尚被如此说了,也不恼,念声阿弥陀佛方道:“小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
冷燕启摸着女儿脑袋,不以为然:“大师请回罢,我女儿自幼未曾受过苦,更受不得佛寺的清苦,此事今后莫要再提。再者,我冷燕启的女儿岂有长伴青灯古佛的理?”
那和尚见状,也只摇头做无可奈何状,而后皱眉死死将目光锁在秦岳身上良久,叹息:
“施主不信,老衲也无能为力。既然如此,不如将身旁这位小兄弟给了老衲让老衲带回寺里,受佛法熏陶。老衲定会善待他,替令嫒避开浩劫。”
秦岳仍旧不出声,冷世欢却第一个跳出来反驳:“谁稀罕受佛法熏陶了,谁又稀罕你这骗子替我避劫了,哑狐儿是我救下来的,才不要跟你走!”
冷燕启拿眼看了看秦岳,见他摇头方,又见自己女儿坚持,便道:“大师不必多说,请回吧,今日大师从我冷家带不走任何一人的,后会有期。”
随后冷燕启牵着女儿进了冷府,身后跟着那瘦弱少年,徒留那和尚在原处无能为力道:“阿弥陀佛,但愿那些梦境不要应验才是。”
回府后便直接去了内院,冷夫人眼睛早已红肿,见到女儿后便不管不顾直接扑了上来:“嫣嫣对不起,阿娘错了,阿娘今后再不打你了。嫣嫣,不要生阿娘的气好不好?”
卑微的请求,让一旁的秦岳都跟着心底发酸。曾几何时,自己也幻想着有爹娘宠爱该是何等美好,终究也只是想一想罢了。
“阿娘,阿娘嫣嫣想你,嫣嫣好饿。”
扑进冷夫人怀中第一件事不是认错,不是检讨,而是缠着她撒娇。
而后,冷世欢便开始同冷夫人撒起娇来,要吃这个要吃那个,冷夫人也全都依她。
冷燕启见妻女无事了,便道了声:“你们早些歇息,我先领他下去交代一下,顺带去外院处理些事儿。”
而后独自带了秦岳下去,领他前去府里针线房量了尺寸,要替他做衣裳。量好后,又亲自领他往住处去,中途突然道:
“你可想念书?”
秦岳着实不知为何他要亲自送自己去住处,也不知他为何如此和颜悦色,一点儿都不碧玺自己,却也毫不犹豫点头如实道:“很想”
这是冷燕启听秦岳说的第一句话,只不过只得短短两字,冷燕启皱眉又道:
“说说你的身世罢,收了小徒弟,我总该晓得徒弟的过去罢。”
秦岳并未惊喜能做他徒弟,他此刻也不晓得冷燕启的弟子有何不同。只望着天边弯月,不悲不喜道:
“我名作秦岳,是一名孤儿。十一岁之前一向跟奶奶相依为命,奶奶是替大户人家洗衣裳的仆妇,我们的日子过得很是贫苦。
奶奶前段时间重病身亡,醉忘生老板主动借我一笔钱让我安葬了奶奶。我也不知醉忘生如何得知我困境的,可他着实得知了还借了钱给我。我还不上钱,奶奶生前留给我的那间破屋子便被他们占了。”
说到此处,有一瞬间的犹豫,却也说了下去:
“他们说让我伺候那些贵客,便可以还给我,我不肯服从,被毒打之时遇见了大小姐,才被救下。”
因着听下人唤她大小姐,秦岳便迟疑着称她为大小姐。
冷燕启听后,也只云淡风轻点头问他:“为师知晓了,你的院子也到了,早些歇息罢,明日一早便起来熟悉一下府邸,而后便跟着你们九个师兄一起温书,有什么事儿便吩咐昭平罢。”
而后背着手便要离去,在他迈步前秦岳叫住了他:“老师,学生明日可以出府么?有些东西在府外,学生想带进来。”
冷燕启也只点点头嘱咐一句:“带进来的东西且记着同大管家报备一下,以免出现纰漏。”
秦岳应下了后,目送着他大步离去后方才进了屋子歇息。
第3章 人生自是有情痴
翌日秦岳拎了一个破破烂烂的包袱进府,除却几幅奶奶道十分重要的字画便只得一值钱的玉佩,前去找大管家报备之时还引得他十分惊讶。
见他有些迟疑的眼神,秦岳便知奶奶留的这玉佩果不其然便引起了他怀疑,便解释道:
“这是奶奶留给我的,说是秦家传家的,故而日子再艰难也得好生将这玉佩一代一代传下去。”
大管家有些释然了,便道:“这玉佩我需要拿去找人画下来,而后再给你送去,贵重的东西不能有丝毫马虎。”
秦岳不知这玉佩究竟有多贵重,却也知这是规矩,便道:“我也学过作画,大管家把纸笔备好,我来罢。”
做好画之后便亲自送去给了大管家,大管家接过画后很是诧异,小小年纪能习得如此水准,也着实不易,便不吝啬夸了一句:
“秦公子这画不错,颇有大家风范,好好练定是能有所成就的。今日夫人请了戏班子来,几位公子都前去看戏了,你也快些去罢。”
自从昨夜成了冷燕启徒弟之后,府里下人便唤他公子,就连身上这身很是不错的衣裳,也是针线房昨夜一夜便赶制出来的。
料子是上好的料子,密密的针脚也透着缝衣人的用心,身边也跟起了使唤小厮,纸醉金迷的日子总是容易让人沉迷。
是而对于这种日子,秦岳过得着实有些忐忑,却也无计可施。毕竟,这条路是自己选的。
“哑狐儿快过来,我们正商议着看什么戏好呢。”
出神间秦岳已是跟着昭平到了搭建的戏台子,冷世欢又蹦蹦跳跳上前来别住他衣袖,将他拽了过去带了几分炫耀之意。
“看,这就是哑狐儿,我没骗你们罢?是不是比所有的师兄都好看?就是那些自诩什么舜华公子的,也不如哑狐儿好看嘞。”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哄堂大笑,连带着冷夫人亦是笑出了声:“嫣嫣这小小年纪也能知晓什么样的男子才算好看?来,告诉阿娘,跟着你爹爹学了那么多的文章,该怎么形容你十师兄好看的外貌,可好?”
秦岳从未被这般打量过,心底紧张万分,却故作淡然,先同冷夫人见礼,而后又同九位师兄一一见礼。早间用早饭之时,便见过了几位师兄,此刻自是认得的。他眼力一向都好,倒也不存在认错人的糗事。
待他一一见礼完,冷世欢还在沉思,众人也乐得看她因思考而皱眉的小模样。
片刻后,冷世欢摇摇头:“我着实不知该如何形容哑狐儿呢,便是在不好看的衣裳穿在他身上,我都觉着好好看。
嗯,我以前不知在哪儿看过一句话说的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话说的,怕定是是哑狐儿这样的人罢?
不说了不说了,既然哑狐儿来了,我们还是快些商议都看什么戏的好。”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秦岳终究是脸皮薄,冷世欢不过一句话便让他红了脸,羞愤得无地自容。
好在众人笑过之后也将心思放在了看戏上,在冷家一向学业为重,若不是冷夫人要哄冷世欢这小祖宗学琴棋书画,且拖着她好让冷燕启处理事情,怕是没这么幸运能请戏班子来。
这时,一道娇柔的声音轻轻响起,轻得好似众人和她说话时稍微大声点,便会惊到她一般。
“母亲,不若第一出点(打金枝)罢?女儿,先前同师兄们商议过了,他们也说好,母亲觉着如何?”
出声的正是冷燕启的二女儿冷嫣堇,比冷世欢小了一个月,却万分懂事颇有大家闺秀之风范,倒比冷世欢更像长姐些。
冷夫人也觉着不错,便点头应允了:“就这个罢。”
其实秦岳倒没什么想法,左右自己不爱看,不过来凑热闹罢了。倒是他那些个师兄,好似很欢喜。
唯一不满意之人便是冷世欢:“才不要嘞,阿娘第一出戏嫣嫣要看(女驸马),就要看女驸马,阿娘你不疼女儿了,女儿要看女驸马。”
扯着冷夫人胳膊便开始撒娇,做好随时哭的样子果真叫冷夫人没了法子,便搂着她道。
“嫣嫣听话,下次阿娘看戏定是第一出点女驸马。女驸马是女儿家喜欢的,你师兄们难得歇歇,这次就让给你师兄们与妹妹点打金枝,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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