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有一千个小孩儿来拜年吧?阿迟吩咐,“金锞子银锞子各取一百个,给十二小姐送过去。”溪藤利落的答应了,转身亲自送了去,“夫人说,怕三太太病了,这些小事没人替您想着,便命我送了来。”张妩感激的谢了又谢,“可不是么,太太这一病,许多事顾不过来。多谢夫人费心想着,溪藤姐姐,今儿个天气寒冷,劳您驾跑这一趟,真过意不去。”溪藤笑道:“不值什么。”辞别张妩,回了嘉荣堂。
阿迟这新上任的魏国公夫人,对魏国公府诸人的经济状况有了一个大概了解。
国公府里,大房和五房在外任职,常年不回京城;时任魏国公的张劢,是三房次孙;四房的张钊虽已致仕,但当年做官得法,宦囊颇丰,且张钊的妻子武氏善于持家、运营,是以四房富贵的很,一片锦绣;六房的张锦原是没算计、没出息的小儿子,全靠着国公府过日子的。张并长大之后,请张锦代为打理坐忘阁,这些年来,张锦倒也攒下了不少家业。
最窘迫的,该是二房的两名庶子。二房的林氏太夫人极其富有,却不待见张恳、张愈,从不肯对他们两家伸伸手。二房并没分家,张恳、张愈手中都没产业,是靠国公府月例过日子的。
这也是张恳惧内的原因之一:他手里没银钱,又没本事挣家业,只凭月例银子哪够使的?若有急事,少不的动用苏氏的嫁妆。如此一来,张恳在妻子面前哪还有底气。
张愈比张恳略强一点。他嘴巴甜,脾气温和,府里府外人缘儿都不错,谋着一份五城兵马司的差使在身,还算有油水。这么着,张愈至少可以养的起家。
张愈原配去世之后,凭媒说合,娶了一个九品文官的女儿唐氏为继室。唐氏年轻娇艳,妆奁却单薄的很,不过,唐氏和张愈很要好,张愈明里暗里都向着她,给她撑腰。是以唐氏虽是续弦,却没人因此而轻视她。
二房这两名庶子媳妇,苏氏是原配,唐氏是继室;苏氏若身子大好时,常在林氏太夫人面前服侍,而唐氏平日并不往林氏太夫人房中奉承,除例行请安问好之外,极少涉足。
倒也有趣。阿迟把魏国公府诸人、诸事想一遍,嘴角浮起浅淡笑意。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阿迟都相信经济基础的重要性。当然了,这一世,只有经济基础是远远不够的,想要在这个世界过的滋润,还要有权势,有实力。
从表相来看,苏氏很孝敬、尊重太夫人,对太夫人言听计从、俯首帖耳,这仅仅是因为孝道么?阿迟不大相信。“恐怕是缘于利益纠葛吧。”阿迟更倾向于这一点。
太阳还没落山,张橦陪着师公,爷孙俩坐着马车,游游逛逛的来了,“你俩竟敢不回家!算了,你俩不回,我们过来呗。”张橦先是盛气凌人的指责,继而嘻嘻笑。
“女娃娃,师公没有鞋子穿。”白发老爷子愁眉苦脸的,“眼下的这些双,都配不上我的大红袍,和束发冠。”过年要穿什么,这实在令人头疼。
阿迟拿师公当孩子哄,“鞋子,今晚我好生想想,定要给您制一双又轻便合脚,又威风好看的!这会子快要吃晚饭了,咱们专心琢磨吃什么,怎么吃,好不好?”
“要吃肉!”师公兴高采烈,“大冬天的,吃红焖羊肉罢,又鲜又嫩。女娃娃,从前你家送过一道牛肉粥,也很美味可口。”
“要吃鱼!”张橦坐下来点菜,“不拘什么鱼,新鲜便好,清蒸;还要几样碧绿的时蔬,清炒;冷盘味道好不好的没所谓,要瞧着好看。”单薄的很,不过,唐氏和张愈很要好,张愈明里暗里都向着她,给她撑腰。是以唐氏虽是续弦,却没人因此而轻视她。
二房这两名庶子媳妇,苏氏是原配,唐氏是继室;苏氏若身子大好时,常在林氏太夫人面前服侍,而唐氏平日并不往林氏太夫人房中奉承,除例行请安问好之外,极少涉足。
倒也有趣。阿迟把魏国公府诸人、诸事想一遍,嘴角浮起浅淡笑意。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阿迟都相信经济基础的重要性。当然了,这一世,只有经济基础是远远不够的,想要在这个世界过的滋润,还要有权势,有实力。
从表相来看,苏氏很孝敬、尊重太夫人,对太夫人言听计从、俯首帖耳,这仅仅是因为孝道么?阿迟不大相信。“恐怕是缘于利益纠葛吧。”阿迟更倾向于这一点。
太阳还没落山,张橦陪着师公,爷孙俩坐着马车,游游逛逛的来了,“你俩竟敢不回家!算了,你俩不回,我们过来呗。”张橦先是盛气凌人的指责,继而嘻嘻笑。
“女娃娃,师公没有鞋子穿。”白发老爷子愁眉苦脸的,“眼下的这些双,都配不上我的大红袍,和束发冠。”过年要穿什么,这实在令人头疼。
阿迟拿师公当孩子哄,“鞋子,今晚我好生想想,定要给您制一双又轻便合脚,又威风好看的!这会子快要吃晚饭了,咱们专心琢磨吃什么,怎么吃,好不好?”
“要吃肉!”师公兴高采烈,“大冬天的,吃红焖羊肉罢,又鲜又嫩。女娃娃,从前你家送过一道牛肉粥,也很美味可口。”
“要吃鱼!”张橦坐下来点菜,“不拘什么鱼,新鲜便好,清蒸;还要几样碧绿的时蔬,清炒;冷盘味道好不好的没所谓,要瞧着好看。”
☆、84、或哲或谋(下)
“她一直在冷眼看着人选;可惜;没有入眼的。”悠然很客观的描述着,“张慈才过世的头几年;族里不少人家明着暗着亲近她,带年幼的小孩子给她看。不过;她嫌弃这些小孩子资质平平;不肯吐口。”或许在她心目中,谁也不配做张慈的儿子吧。
原来如此。阿迟一脸甜美笑容,“娘;我不懂不会的事太多了,您别嫌我笨;慢慢教给我。我虽笨;一定会用心学的。”
“谁笨?”张劢瞅着这边的动静,棋也不看了,慢悠悠晃了过来,“咱家什么时候出小笨蛋了?来来来,让我观一观。”
悠然笑盈盈看着小儿子,笑容中颇有幸灾乐祸之意。劢劢你就信口胡扯吧,阿迟若是回家跟你算账,可没人给你帮忙!儿子,老婆你自己哄吧,娘亲爱莫能助。
正好师公他老人家棋下的不顺,看样子要输,闻言棋也不下了,笑嘻嘻看了过来,“哪有小笨蛋,哪有小笨蛋?我也要观一观。”一边说话,一边不经意的随手拨了拨,棋子被拨乱了。
“师父您……”张并胜利在望,正聚精会神琢磨趁胜追击呢,却被老爷子耍了赖,未免瞠目结舌。张勍有眼色,淡定的开始收棋子,“夜了,该歇了。师公,爹爹,我来收拾残局。”
师公赞赏的、笑咪咪的看了张勍一眼,又得意的看了张并一眼,起身冲阿迟这边走过来,“女娃娃,师公的鞋子,可想好样式没有?一定要双威风凛凛的!”
阿迟从容不迫的答应着,“那是自然。师公,给您做双高沿儿皮靴如何?用鹿皮,或羊皮,又轻巧又软和,还很好看。”师公眉花眼笑,“成啊,只要能配我的大红袍、束发冠,就成。”
张并无语。师父您是纵横天下的英雄豪杰,华山派的耆老,却跟个小孩子似的慌过年,热衷于新衣裳、新鞋子、新发冠……师父,明儿我特意出去一趟,给您多置办些烟花爆仗回来,让您玩个够。
眼看着时候实在不早,张劢和阿迟只好起身告辞。师公恋恋不舍的,很想再跟着回去,我家阿劢和女娃娃多有趣、多好玩呀,但是想到一件重要事情,师公果断停下脚步,管住了自己。
回到魏国公府,并无他事,沐浴上床歇息而已。第二天阿迟正浏览着请年酒的名单,坤宁宫来了宫使,传皇后懿旨,“林太夫人年事已高,免予元旦朝贺。”
寸翰满脸陪笑,悄悄塞了一个沉甸甸、珠绣辉煌的荷包到宫使的手中,宫使不动声色的拢在袖中,眼中带着满意的笑意,回宫覆命去了。
宫使是阿迟出面接待的,等宫使走后,林氏太夫人方才得知此事,气了个半死。如今的我,一年到头也不过这三年五回出头露面的时机!元旦进不了宫,连太后、皇后的面也见不着,纵有些什么话,可说给谁听?
可巧她的亲生女儿张思回府送年礼,安慰她道:“元旦朝贺,礼仪非常繁琐,那些上了年纪的太夫人们,哪个不盼望这样的恩典?求还求不来呢。这也是魏国公府在朝中有颜面,您才能这般自在,多好的事。”
张思这话倒是没掺假,实打实是真话,奈何林氏太夫人不爱听。“那些上了年纪的太夫人们,哪个跟我似的,没有亲儿子、亲孙子承欢膝下?”人家是嫡亲儿媳妇、孙媳妇已能派上用场了,自然用不着老骨头亲自出马。咱们和人家能比么?
张思赌气道:“娘,您消消停停的,拣个灵透孩子过继了,安安生生过日子,岂不是好?这魏国公府已经易主,您还折腾什么,有什么意思?”
林氏气的想打张思,“你个吃里扒外的!不向着自己亲娘,且向着外人!”我为什么要过继个孩子,往后守着个不懂事的、不是我亲孙子的孩子寂寞度日?这魏国公府的中馈我掌管了大半辈子,临了临了,你让心甘情愿的让给一个十六七岁的黄毛丫头?
张思正值中年,家务繁杂,家道中落,丈夫是个没用又花心的,儿女亲事、家中各项开支全要她一人支应、设法,已是身心俱疲。当下也不多说,默默坐了会儿,在林氏这儿草草用了午饭,匆匆告别离去。
母女二人,竟是不欢而散。
林氏太夫人心口更疼了。二房诸人,除苏氏还躺在床上“养病”之外,唐氏、张妩等人都守在太夫人床前侍疾。太夫人瞅瞅这些个庶子媳妇、庶出孙女,心生厌恶,胸口堵的慌。
乾清宫。
皇帝召了徐次辅进见,扔下两份奏章,“徐卿这票拟不妥当,重写。”徐次辅诚惶诚恐的谢过罪,俯身将两份奏章拣起,面有愧色。
内阁大臣的票拟,皇帝陛下即使不满意,也极少有当面这么驳回的。是自己的票拟过于违背圣意,还是陛下心绪烦燥,迁怒于人?徐次辅想不大清楚。
徐次辅恭顺的跪在皇帝面前,额头上有了细密的汗珠。
皇帝挥挥衣袖,站了起来,“快过年了,徐卿依旧忙于公务,不得歇息,是极忠心的臣子,朕是知道的。徐卿辛苦了,这便退下了罢。”
他是心绪烦燥,迁怒于人。徐次辅心中隐隐这么觉着,不敢多说什么,恭恭敬敬磕了头,退出殿外。
徐次辅才走出去没两步,殿中便传出重物落地的声音。徐次辅目不斜视,迈着和他年龄不相趁的迅疾步子,快步走向宫门口。陛下,明显是心绪欠佳。这种时候,躲的越远越好。
徐次辅出了乾清宫,回到文渊阁低头看向手上的两份奏章,犯了愁。这是自己揣摩过陛下心意才做的票拟,竟还是不合陛下的意?这可如何是好。
请教严首辅吧。徐次辅深深吸了口气,做了决定。自己只是次辅,有疑惑不明之处,自然是请教首辅大人了,难不成可以自作主张?
徐次辅稳步走向左侧的厅堂,严首辅办公之地。厅堂之中,立着位高高瘦瘦的老者,须发花白,眉目稀疏,徐次辅恭谨的见了礼,“首辅大人。”
严首辅也笑着叫了声“徐阁老”,他的声音又大又尖,非常符合戏台上的“奸臣”形象。单看他的外表,实在看不出富贵相来。
徐次辅是来求教的,当下更不客气,把手上的两份奏章呈了上去,“陛下批驳,某苦思冥想,不知计将安出。”徐次辅非常坦白的承认了,“我不行,我没法子了,来求你了。”
严首辅年事已高,明年就要过八十大寿,精力自是不济。他也不看奏章,笑着转头向厅内暗间叫了声:“阿庆!”一名年约五十岁上下的男子应声而出,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
这名男子是严首辅的独养儿子严庆,严庆个子矮矮的,身材肥肥的,皮肤白白的,和又高又瘦的严首辅形成鲜明对比。
严庆从从容容把两份奏章接过来,凝神思考片刻,提起笔,运笔如飞,重新做了票拟。“徐老,献丑了。”倨傲的把奏章还给了徐次辅。
徐次辅满脸笑容的道谢,“有劳有劳,感激不尽。”严首辅得意的笑道:“彼此至亲,何须言谢。徐阁老,小儿做的票拟,陛下从未驳回过,只管放心。”
徐次辅再三道谢,方回到自己座位上。这严庆既是天生的聪明,又放的□段,亲自结交宫中内侍,陛下的日常起居、饮食喜好他了如指掌,揣摩起圣意来,据说极之精准,一回差子也没出过。
这,也算是本事了。徐次辅心中,对严庆倒有几分真赏识。他在内阁中时日也不短了,深知要把每一份奏章都批的合乎皇帝心意,非常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