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当初他接近她又是为了什么?
她想不通。事态也由不得她多想了,长安城里出了事,一定是新任首辅捣的鬼。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这第一把火就烧到了叶家头上,也不怕引火烧身。
孟天好言劝慰了她几句,便命人送来了晚膳。虽然孟天有心,给她准备的晚膳还算不错,可是叶翎却食不知味。
她飞快一扫而空,正要继续疗伤,刚一起身,就觉得眼前一阵晕眩。叶翎双腿一软扑倒在地,临晕过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完了,薄尽斯一定会觉得她就是个傻子。
这一晕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待她渐渐恢复知觉时,能感觉到自己被捆绑了手脚困在一个密闭的地方。呼吸不成问题,但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受到车辙在移动。
叶翎用力想要睁开绳索,手脚却使不上力气。看来那迷药的效力还没消散。
她心头火气,这一个两个的都要在太岁头上动土,简直当她没脾气!她以前不跟别人生气是因为,谁招惹了她,她必定让对方当场去世。
可接二连三遭到算计,却一个都没有收拾,让她心情十分不痛快。
忽然,马车颠簸了一下。叶翎的头跟一旁的木头撞了撞,她摸索着感受到了一下,自己应该是被装在了一个木箱子里。
外头传来了呼喝上:“都给洒家让开!”
叶翎心下一震,这是胡魁的声音!于是叶翎对着箱子一阵拳打脚踢,可是半晌也没听到动静。马车又驶动了起来。
看来胡魁是没有发现自己。叶翎的心沉了沉,只得另外想办法。
但马车行了一会儿,又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了碰碰碰几声钝响,片刻之后,一阵光亮照了进来。
叶翎抬起头,正对上了薄尽斯漆黑的眼眸。她一时间惊愕地合不拢嘴,定定地望着他。
薄尽斯的目光落在她的右胳膊上,眉头皱了皱:“右胳膊又伤了?”
叶翎老脸一红,这般狼狈的模样终究是被最不想他看到的人看到了。他俯身将她抱了出来。
“你怎么会在此处?”
“当然是去寻你。”薄尽斯双眸微沉,“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又弄伤了自己。”
“我。。。。。。我。。。。。。”叶翎一时间找不出话反驳,丧眉搭眼地缩在薄尽斯的怀中。她长这么大都没有今天这般丢脸。都怪那个孟天,说什么是容亲王的人,还给她下药。
薄尽斯抱着她一路走向了路边的马车,她这才注意到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不少佃农模样的人。看来孟天跟吴起这群人也是一伙的。
而她被装在了一口箱子里,周围都是粮袋,不知道要将她送去什么地方。薄尽斯将叶翎抱到一旁,不疾不徐地替她解开了胳膊上的绳索。她的手腕被勒久了,有些麻。
叶翎虽有千般疑惑,却不好意思去问。总觉得自己问了问题,又显得自己冒着傻气。
薄尽斯看着叶翎此刻的模样,只觉得她真是傻得冒泡。长安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头几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本以为孟天还在长安,安平县会是个安全的地方。谁承想他还是估算失误,所以田庄上的事情处理完,他便匆匆赶来营救叶翎了。
他一面替她揉着手腕,一面转头吩咐他的手下将这些人处理好。这些衙役假扮成路过的商队想将叶翎送走,此刻都被打晕了过去。
叶翎目光落在那些人的身上,狐疑道:“这些都是你的人?”
“是啊。长安这地界,不请些武艺高强的人来保驾护航,谁敢出门。”
“那你哪来的银两?”
“家中带来的。”薄尽斯说着将叶翎抱了起来,“好了,别想那么多了。我带你回田庄上。”
“去那儿做什么?”
“接二连三发生这么多糟心的事情,想让你开心一下。”他说着抱着她大步上了马车。
叶翎靠在薄尽斯的怀中,心中对他的说辞固然有些怀疑。但她觉得并不重要,只要他的心是她的,会一直留在她身边就足够了。
马车一路上行驶得很平稳,叶翎靠在薄尽斯的怀中小憩了一会儿。他低头看着她翕动的睫毛,忍不住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薄尽斯才安心了下来。此前江蓠从安平县逃出来,告知他此事的时候,他真的急坏了。幸好他算到了孟天接下来的动作,便先一步埋伏在此。
也幸好到处都有他们墨族的门徒,甚至是黑骑军中也有不少。所以他带了人来营救,这才将她救下。
只是叶翎完全不知道自己如今身处的险境。她一直都觉得自己不过是叶家的一枚弃子,如今因为她武艺高强,还能有些作用,没有被完全抛弃。却不曾想过,她身上牵系的关节十分复杂。
身处漩涡中心而不自知,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薄尽斯轻轻叹了口气,经历过此事他可以感觉到她对他愈发依恋。只是这份依恋却让他愈发感到心疼。
她的冷漠和绝情都只是长期训练和折磨之下形成的本能,可心底里她还是个弱小的需要人保护的女子。只是从来没有人想过要去保护她,让她免受一切的伤害。
那么从今往后,他要将她生命里确实的所有爱和保护全部都填满。
马车在夜晚赶到了田庄上,车马劳顿,叶翎又受了伤,便有些乏了。薄尽斯抱着她在田庄上一户人家歇息,并嘱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夜色太深,叶翎没有注意到田庄上的变化。只是在薄尽斯的怀里沉沉的睡去,直到第二天清晨的阳光照进来。叶翎眯了眯眼睛,伸了个懒腰。
正要一跃而起,忽然感觉到身旁有呼吸声。熟悉的温度让她失去了立刻起身的动力,她在薄尽斯的怀中蹭了蹭,抬起头来瞧着他。
却发现他正笑意盈盈地望着她,眼中满是宠溺和温柔:“醒了?”
第43章 赠你一片星空
叶翎怕他催她起身,便耍赖般将脑袋枕在他胸膛上:“还没醒呢。”
他的手覆在了她的头上:“那就再睡一会儿,想什么时候起身都行。”
叶翎嘴角牵起了一丝笑意,从薄尽斯的角度看不到她的神情。叶翎难得赖床,多年的习惯还是催促着她要起身。但薄尽斯不让她多动,替她耐心地一件一件套好衣裳。
她低头看他替她系腰带的模样,神情很是认真,衣服也穿的一丝不苟。叶翎小声道:“你要早些教我推演之术。”
薄尽斯的手顿了顿,抬起头来瞧着她:“为何这般着急要学这个?”
“因为。。。。。。”叶翎不想说因为自己太笨,连番中计,“因为我想像你一样聪明。”
薄尽斯忍俊不禁,刮了刮叶翎的鼻子:“你一直都很聪明,就是心大了些。放心,我会一点点教你的。”
叶翎摸了摸鼻子,待衣服穿好,便跟着薄尽斯出了门。
两人来到田庄上的农田里,眼前的景象让叶翎目瞪口呆。这田地里跑着不少木头怪物,里面似乎还坐着人。她惊骇道:“这是什么?”
“我平时喜欢研究些机关术,最近从木牛流马之中研究出了些心得,于是改进了一些,便于耕种。你看,犁地是不是很快?”
叶翎看不出快慢,这是觉得这些木头怪物十分精妙。
“我看这些黑骑军也都是青壮年的劳力,总不能就这么坐吃山空的,就让他们种种田。”
“那吴起呢?”
薄尽斯神秘地笑了笑:“你随我来个地方。”
叶翎紧跟着薄尽斯的步伐,不一会儿来到了她之前待过的坑前。她心里有些发怵,也是离得远了些。
薄尽斯指了指下方:“这叫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想让他在下面待几日,他就得待几日。”
叶翎这才靠近了瞧了瞧,下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于是她唤了一声:“吴起?”
下面立刻传来了骂娘声,叶翎转头对薄尽斯道:“等他什么时候求饶了,再让他上来。”
“都听你的。”薄尽斯牵起了叶翎的手,“只是有个人,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还是交给你。”
“何人?”
“宋辞。”
叶翎皱了皱眉头,跟着薄尽斯来到了一处茅屋里。宋辞被五花大绑捆了丢在一旁,见到叶翎,宋辞双眸亮了亮。但是注意到她的胳膊,宋辞又有些羞赧地低下了头。
“松绑。”
薄尽斯抬了抬手,立刻有人上前来替宋辞松绑。
“翎儿,你想好了。来田庄之事可是因他的引导,只怕别有目的。”
宋辞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娘娘,薄公子所言非虚,我确实别有用心,引娘娘过来。那日的事情我难辞其咎。要如何责罚,悉听尊便。”
叶翎走到宋辞身前,蹲下身看着他:“你是否别无用心根本不重要,但我想知道王爷当初接近我,是不是为了今日?”
这一句话让宋辞沉默了下去。叶翎发现,原来人在纠结和彷徨的时候,眼神里面会流露出这么多东西。以前她忽略的东西真是太多了。
最终,宋辞目光定住,看着叶翎的双眼:“我不知道王爷接近你的动机是什么,但最后他待你是真心的。他临死前的那一天,曾经命我尽快遣散和安置好府中的姬妾。那日他去找你,是想向你坦白一切。可惜——”他哽住了,双眸微红。
容亲王风流成性,这是长安城里人尽皆知的事情。叶翎也一直觉得他看上她,只不过是色1迷心窍。只是碍着他王爷的身份,她除了揍他几顿,也无法真正阻止他做什么。
时间久了,叶翎渐渐也习惯了这么个人隔三差五就要闹出些动静来。她知道容亲王不是个坏人,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便放下了防备。要说动心也谈不上,只是觉得是个不错的朋友。
但容亲王从来不掩饰他自己的心意,这让她十分苦恼。那段时间,赵煦和几次三番暗示她尽早断了这段关系。叶翎倒是想断,可无论如何都断不了。
叶家也一直在给她压力,尤其是她的父亲。他甚至对她说过,倘若容亲王再不识好歹纠缠于他,早晚有一天会自食其果。
可她没想到那一天来的那么快。叶翎一直觉得容亲王的死是她造成的,这是她在长安城里唯一的朋友,唯一一个会逗她开心的人。就这么死在了一处小巷子里,浑身是血。。。。。。
“人死如灯灭,再计较也没有意义。”叶翎轻轻将手覆在宋辞的肩上,“我只知道他临死前唯一的愿望是叫我嫁给他,我已经做到了。至于其他,如果你想替他完成,那你就留下。如果你愿意放手,就跟我回王府。”
宋辞愣住了:“你。。。。。。你不杀我?”
“我为何要杀你?”
“可是害你落入险境,差点死掉。我——”
“那是吴起,与你无关。”叶翎说罢起身离去,走出去没多久,忽然听到身后的呼唤。
她并没有停下脚步,宋辞被捆久了,走路都一瘸一拐的。但他还是奋力追了上去:“王妃,我是府里的管家。王府的事情就交给我。”
“好。”
一直一言不发的薄尽斯此刻才道:“宋兄既然要管王府的事务,不如早些回去准备。过两日王妃就要回去了。”
宋辞意味深长地瞧了薄尽斯一眼。这几日他在田庄上可是清清楚楚见证了薄尽斯是如何离间了黑骑军,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愣是将局面掌控在了自己的手里。
这个人实在是可怕,也不知道他留在王妃身边是图谋什么?但现在王妃信他,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得先行打道回府。
叶翎绕着田庄看了一圈,发现一切都已经井然有序。这才回去用午膳,薄尽斯一早为她备下了她喜欢吃的东西。事实上,他做什么她都喜欢吃。
田庄上倒是有不少鸡鸭鱼,他便亲自做了一道松鼠鳜鱼。
她右手受伤,薄尽斯便一点点喂她吃。叶翎一面吃一面道:“我去安平县的时候,发现路边有很多的乞丐,很有可能就是原先田庄上的佃农。如果这里人手不够,可以将他们重新找回来。”
“你如何知道那些乞丐就是佃农?”
叶翎将自己所见所想一五一十告诉了薄尽斯。他听完笑着赞道:“不错,所谓名师出高徒。你这个徒儿真是一点就通。”
叶翎听得他夸赞自己,抿唇偷笑。以前师父从没夸过她,若是她能完成任务,达成师父的要求。他便会让她做更难的事情。
但若是完不成,师父便会狠狠责罚她。她印象中最深的一次是八岁那年,她吃不了山上的苦,想逃回家中。仗着自己刚学会轻功便要逃。
可是逃到半路被师父捉住,将她丢进了一间漆黑的水牢里。她手脚都被捆着,水牢的水不住往里倾倒,一点点从脚腕到了膝盖,再到腰际。
捆她手的绳索又粗又牢固,她挣脱不开,因为害怕而消耗了太多的力气。这期间师父倒是来看过她,却只是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