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遍。
苏淮年看着凌小纪跑远的方向笑出了声,凌煜冷着声音道:“你喊他什么?”
苏淮年茫然地看过来,唇角笑意还来不及收敛,十分自然地回:“小纪哥啊。”
凌煜拧着眉道:“喊得这么亲热做什么?笨丫头,真是不知羞。”
苏淮年莫名奇妙看着他转身就走的背影,简直觉得不可理喻,她在他身后扮鬼脸,在心里小小声说:“喜怒无常的怪人!”
凌煜忽然回头,她立刻站直了身子,憋出一个无害的笑,他轻轻地哼了一声,掉头就走。
果真喜怒无常!苏淮年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来他忽然变脸的理由。她转过身看向边跑边露出一口大白牙的凌小纪,眼睛又弯起来,还是小纪哥好,被人夸奖的感觉,永远都那么好啊!
凌煜刚吃过饭没多久,一个小兵气喘吁吁地进来,支支吾吾脸色怪异。
他今日有些烦闷,见他一个大男人这般扭捏只觉气闷,冷着声音道:“何事?”
那小兵犹豫再三,索性将手中刚收到的信鸽呈上,一鼓作气回答:“欧阳城主醒了,萧队长跟他打了一架,眼下又昏了。”
凌煜一惊,手中茶水泼了大半,“打了一架?”
马萨与安平之间路途不算遥远,凌煜快马加鞭,于日暮时分赶到了欧阳府。
端着脸盆的丫鬟忙进忙出,他踏进房门,正哭天抹泪的老夫人立刻上前来抽噎着道:“凌将军,老身万分感谢你救了我家奕儿,可你怎能留个煞星在此看顾他,如今……我命苦的儿啊,这可如何是好啊!”
这话不好接。凌煜四下看了一圈,大夫手上拿着羊肠线,正在缝欧阳奕的伤口。欧阳奕躺着,脸色是病态的苍白,嘴角还有些淤青,比他离开那日似乎……更虚弱了。又换下一盆血水,老夫人哎哟一声上前去,哭得肝肠寸断。
凌煜立刻胆寒地出了屋子,正瞧见萧诺闲闲坐在凉亭中,冷着一张脸,全然没有半分愧疚的样子。
凌煜想,欧阳家实在是礼数足够周到,才会在出了这样的事情之后还能忍着没把她扔出去。
他问了许久,才从萧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事情的原貌。
昨日萧诺本已打算趁夜去马萨,马都备好了,欧阳府里突然来了人说欧阳奕醒了。
她只好过去查看,老夫人亲自去喊大夫了,留下先前被他握着后的丫鬟和欧阳奕两个人,见萧诺来了,欧阳奕立刻满脸愧疚道:“萧诺,我不是有意如此,我那时昏着,全然没有知觉。”
萧诺想起他昏着喜欢握人手的恶习,摆摆手无谓道:“你便也当那次也纯属偶然吧,切莫再纠缠此事了。”
欧阳奕却急了眼,生生憋红了一张脸,发誓道:“我欧阳奕此生非你不娶,此事全怪我,你……”
欧阳奕看向一脸委屈的丫鬟,狠心道:“我会让人给你百两银票,再让我娘给你找个好人家,你从此不必再为奴为婢。”
凌煜听得饶有兴致,追问道:“难为欧阳城主如此痴心,你们怎么又打起来了?”
萧诺望着池中几支枯败荷叶,掷出一枚石子,石子落入湖面,溅起几滴水花。“我说我没有嫁他的打算,他就非要与我比武。”她转过头来,露出一个生无可恋的神情,“为何人与人的沟通这样困难?”
凌煜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沉吟片刻,道:“这事须妥善解决。你在这呆着,过会我来叫你。”
萧诺点点头,转过去又掷出一枚石子,满池衰败如同她此刻的心境,她长长叹出一口气,生无可恋啊生无可恋。
所幸欧阳只是重伤加上一时情绪激动,伤口处缝合过,很快就醒了过来。
他安慰了老夫人几句,这才哄得她带着丫鬟出去了。屋里只剩欧阳奕与凌煜两人。
凌煜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门口,善解人意道:“萧诺平时向来很有分寸,此番却不知是怎么了,兴许是……水土不服?”他点点头,觉得这理由十分有信服力,试探道:“她在门外凉亭中,我让他过来跟你道个歉?”
欧阳奕摇摇头,凄风苦雨地望过来,凌煜只觉被这目光震得浑身抖了抖,勉强维持面上关心的神情,就听他道:“我武功太差,不怪她看不上我。”
凌煜忽然顿悟了这二人的纠葛,沉吟再三,决定不趟这趟浑水,与他商量道:“欧阳城主,我已率兵攻下了马萨,你有何打算?”
欧阳奕立刻激动起来,他被西野国的军队围困多时,凌煜不过来了几日,已经反守为攻,顺利攻下对方一座城池。他由衷地佩服了一番,转念又想到萧诺,面上神情更加黯然。
凌煜与欧阳奕商议多时,被挽留下来过了夜再走,两人商议,城中留守一万人,其余士兵暂归凌煜统帅,待欧阳奕伤好之后往西行与大军会合。
萧诺犹如别扭的孩童,在凌煜端出主帅的架子逼她道了歉后,趁夜便奔向了马萨。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一章改了下题目,只是改了下题目哈
☆、马萨城中无栗子?
西野国近日无甚动静,因欧阳奕还昏着,凌煜只修书给景元帝汇报了战况,眼下新的作战计划还未最终敲定,景元帝的圣谕也没有下来,是战争中难得的几日清闲。
萧诺赶到马萨时夜色已深。五千人步伐整齐进了军营各自安顿,她唤来一名士兵问了苏淮年所宿营帐,风尘仆仆去了她营中。
已经有几日没见到她,萧诺轻手轻脚地进门,她果然又是四仰八叉地睡在床上,被子掀在一边,呼吸匀密。
萧诺上前坐下,帐中没有窗户,她过了会才适应这光线,透过帐顶漏下来的光细细瞧她的脸,苏淮年睡得无知无觉,偶尔梦呓一声,是极轻的一声:“阿诺”。萧诺唇角渐渐勾起,连夜的赶路立刻有了价值,她伸手替她盖好被子,将黏在脸上的一缕长发拂去,又坐了片刻,才心满意足地回了自己的营帐。
许是赶路太久,萧诺乏得很,收拾停当躺上床,几乎立刻就能睡着。将睡未睡之际,帐外忽然传来极轻的一曲曲调悠长的笛声。她在黑暗中骤然睁了眼,眸色湛然,睡意全无。
苏淮年甫一醒来就听说了萧诺回营的消息,她顾不上吃饭,立刻跑去了她的营帐中。谁知被褥叠得齐整,帐内一目了然,并未见到萧诺。
她拉住一名士兵就问,却得知萧诺一早便进了城。
她只好蔫蔫地去吃早饭,迎面撞上精神焕发的凌小纪,手中托着一只五彩斑斓的鸟儿,她定睛一看,不正是小十一?
苏淮年心中甚是舒坦,凌小纪可算是她的伯乐,昨日她将这鸟做出来时他就不知疲累般玩了整整一下午,今早带着小十一出现,显见夜里也是将鸟儿放在床边的。
果不其然,凌小纪一见到她就两眼放光地走过来,照例将她夸了一通,舌灿莲花至苏淮年都听不下去了,笑着喊了停,他才开口说了正事,与苏淮年一边往伙房走,一边说起自己对小十一的改造计划。
两人几乎一拍即合,用过早餐,苏淮年便照着他的建议着手开始改造小十一。日头很快由东向西行,凌煜在正午时分带着兵回了大营,那么大的动静,两人所处之处僻静,竟丝毫未察觉。
凌煜刚回来没见着她,便是平日里一贯牛皮糖似的凌小纪也不见踪影,略一思索便摸到了此处,凌小纪正凑近了看小十一身上某个部件,两人头挨着头,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几乎是个交颈的姿势。
他大步上前,冷冷低喝一声,“你们在做什么?”
两人同时抬头,皆是笑脸相向。苏淮年将手中的小十一举高道:“凌煜你看,我把小十一的脚与翅膀联通了,从此它降落时便能自动缓冲,不必担忧胡乱撞下来磕到碰到。”
她示范性地拧了几圈发条,小十一在空中飞了几圈后张开翅膀开始坠落,不知她做了什么改造,落下的速度比之昨日慢了许多,鸟爪自然张开,不偏不倚落到地面,收翅停住,恢复成那死蠢的样子。
凌煜疑心自己看错了,小十一落地之时,他分明看到那两颗黑墨点成的黑眼珠子转了转。他上前抓起来仔细地端详,那鸟却是一动不动,他正欲放下,又瞥到那两颗眼珠子动了动,诡异至极。
凌小纪咧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无比欢脱道:“阿年还将小十一的眼珠子改了下,下落之时便会转动,少爷,阿年真是天才,这样一来,小十一便更像只真鸟了。”
凌煜狐疑地看着两人,他不过一夜没回来,这两人的关系已经由原来的“苏姑娘”变成了“阿年?”
他将小十一握在手中,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左手缓缓抚着小十一光洁的木头身子,道:“方才回来时本来想给你带栗子吃。”他瞥了苏淮年一眼,见她眼中已露出垂涎的神色,故意叹息道:“可惜了,西野国人似乎是不吃栗子,一路走来都没见着。”
苏淮年眼中的光很快黯淡下去,她整个人极其低落,忽然想到一个关键至极的问题:“你们这仗要打多久?”
凌煜语气多了几分愉悦,“这可说不好,已经进了西野国的境内,圣上不喊停我们自然是要一直向前行,打仗嘛,少则数月,多则数年,说不准。”
他顿了顿,重复道:“说不准呐。”
苏淮年的肩膀瞬间垮下去,只觉未来的人生一片灰暗,她忽而怒道:“我就知道你是哄骗我来此!你说的跟你来战场有栗子吃!”
凌煜做无奈状,“我原先也不知西野国风俗与大鄢如此不同,竟没有这种食物,不然,我现在派个人送你回去?”他顿了顿,又道:“只是若那程复找来,我分身乏术,可救不了你啊。”
凌小纪立刻紧张道:“阿年,万万不可,那程复我也有所耳闻,人称毒医啊!若是被他找了麻烦,不死也得脱层皮!”
苏淮年抖了一抖,脑中立刻浮现出自己七窍流血面色发青痛苦不堪的凄惨模样,心如同被冬日凛冽的寒风吹着,拔凉拔凉的。
凌煜对她此般生无可恋的神情十分满意,望向一旁一脸关切的凌小纪,忽然放柔了语气道:“不过嘛,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苏淮年立刻抬头,“啊?”
凌煜将木头小十一交还给她,慢条斯理道:“小纪手艺繁多,想来炒个栗子不在话下,我可以让人从安平将栗子送过来,由他炒给你吃。”
苏淮年眼中再度聚起光,满脸崇拜地转向凌小纪,仿佛他就是那香喷喷刚出锅的糖炒栗子。
凌小纪顿时一个头如两个大,他何时炒过栗子?他看着苏淮年眼巴巴的样子,拒绝的话梗在喉中,想想印象中的铁锅与黑砂,炒个栗子而已,应该……不难吧……
他在苏淮年期冀的目光中硬着头皮应了,又听凌煜凉凉道:“安平距此处也不近,让人特地奔波一趟不易,小纪你就多准备一些,让营中兄弟们也尝尝你的手艺。”
苏淮年深觉有理,连连点头。
凌煜转身就走,留下一个潇洒利落的背影。凌小纪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营中兄弟们?少爷难道是要让我做几万人的份?”
苏淮年暖心道:“小纪哥,我帮你啊!”
凌小纪恨不能将片刻之前干脆应下的自己千刀万剐,在油锅里炸了再捞出来,让你好面子!面子能当饭吃吗!
他在苏淮年崇拜又期盼的目光中憋得快要内伤,回想起方才少爷的种种,脑中灵光一闪,自己莫不是,让少爷耍了?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想通一切关节的凌小纪伏地痛哭流涕,苏淮年不知怎的一松手,小十一从她手上稳稳落下来,收翅停住,黑豆般的眼珠子转了一转,映在凌小纪眼中,同情意味十足。
他将小十一揽入怀中,一面捶地一面嘤嘤地哭,将苏淮年看得楞在一旁。
马萨城中一处酒楼,一名着玄色锦服的男子端起茶杯,姿态悠然道:“马萨已被攻占,你预备到什么时候下手?”
对面一个头戴纱帽的男子冷冷开口,音色却比一般男子柔和几分,“过从云那般自负之人,死了便死了。”
男子蹙眉,是个十分不悦的形容。两人所处是一间小包间,隐秘性绝佳,他仍是克制住了火气,低声道:“过从云自负,我西野被斩杀的四万余人难道也白死?你要记得你的身份和自己该做的事!”
纱帽男子不为所动,执起茶杯细品了一口,“好茶!”他真心赞道,眼见锦服男子两眼几要喷火,才淡道:“我自有分寸,你不必多言。”
男子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只余纱帽男子继续执着那茶杯,动作轻柔地以杯盖轻柔拂去面上漂浮的几片茶叶,轻抿一口,再由衷叹了两声。
☆、隐忧
第二日下了些小雨,军营所处之处泥沙沾了水,立刻变得泥泞不堪。
苏淮年一早醒来惊觉有雨滴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