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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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珠- 第1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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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子说要亲自动手串,做丫鬟的也拦不得。
    只是苏老夫人平素并不爱做这些,今儿个却不知是怎么了。青鸯觉得主子有些古怪,却又说不上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她思来想去了半日,也没能理出什么头绪来,只是愈发觉得老夫人爱一个人呆着了。
    用过午饭,苏老夫人便屏退众人,独自留在屋子里串起了念珠。
    青鸯候在门外一边做针线活,一边竖着耳朵听里头的动静。
    但一直到天色擦黑,四处掌灯,她也没有听见苏老夫人唤她。
    屋子里没有点灯,渐渐变得黑魆魆的。
    青鸯有些待不住了,纵使苏老夫人先前有令,不得她传唤不准打扰,她还是忍不住抬手叩响了房门。
    “笃笃笃”三声,很快消失在了昏暗的夜色中。
    她扬声朝里头喊:“老夫人,天黑了,是否命人现下摆饭?”
    转瞬,她的话音也被夜色所吞没。
    久等不见屋子里的人回话,青鸯的内心开始焦灼万分。
    她再一次抬起手,握成了拳头,然而当她用力敲下去的时候,手下却落了空。幽幽的“咿呀”一声响,紧闭的房门在她眼前徐徐打开了来。
    苏老夫人站在门后,蹙着眉看向她的手。
    青鸯回过神,急急忙忙将手缩了回去。
    苏老夫人便跟着收回视线,一句句不疾不徐地吩咐道:“将灯点上,让人摆饭,再让厨房熬上一锅粳米粥备着明儿个一早吃。”
    好粥靠火候靠耐心,得趁夜开始准备起来。
    可苏老夫人并不爱吃粥,往常也几乎不吃。
    青鸯琢磨着,想起了府里其他爱吃粳米粥的主子来——
    只一位,是大太太柳氏。
    老夫人这粥,是给大太太备的?
    青鸯疑惑惦记了一晚上,隔日一早去服侍苏老夫人起身时便听见苏老夫人吩咐说,让人去请大太太柳氏过来一道用朝食。
    昨夜叮嘱的那粥,果然是给大太太准备的。
    但是苏老夫人平时也不大传晚辈来陪着用饭,今儿个这么特地使人来请,被请的柳氏也觉得有些奇怪。
    坐到了饭桌前,她还有些发懵,心里惴惴的,忍不住问苏老夫人道:“娘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说?”
    苏老夫人笑眯眯的,嘱咐丫鬟先给柳氏盛了一碗粥后才道:“不急不急,等用完了饭再说。”继而又将丫鬟婆子们都给打发了下去,只留下婆媳俩一起用饭,仍是笑着同她道:“你一向喜欢这粥,昨儿个夜里就让人文火熬上了,熬得稠稠的正香,你只管放开肚皮多用些。”
    柳氏尝了一口,果然是软糯香稠,味道很好。
    可她还不清楚苏老夫人叫她来的用意何在,这粥熬得再好再美味,她也没有什么胃口多吃。
    一顿朝食的工夫,她将种种可能都设想了一遍,想到最坏的,大概就是苏彧的婚事了。
    迎春宴上,苏老夫人已经偷偷瞧过连家那位姑娘,她也细细打量过对方,觉得那位连三姑娘的样貌人才纵然不是拔尖,也已十分优秀。
    生得雪肤高鼻,杏眼明亮,好看得很。
    她那位小叔子的眼光从来不差,这次也是如此。
    但老夫人似乎并不满意?
    是瞧不上连家,还是瞧不上连三姑娘?
    说来她前几日也特地去打听过,这位连三姑娘早些年的口碑可真是不大好。都说是叫云甄夫人给宠坏了,娇纵得无法无天,脾气极坏,是个十分不好相与的,加之懒懒散散不学无术,既无能又无志,只凭着个姑姑宠爱得意洋洋,不过膏粱纨袴罢了。
    但许是年纪大了知事了,她在宴会上亲眼所见的那个小姑娘却远不是传闻中的样子,只怕传闻传闻,多少有谣传成分,不能尽信。
    柳氏想了一通,也用完了一碗粥。
    她看向婆母,忖度着苏老夫人下一刻没准就要说出“不成”二字,心里略有些失望,不知回头要如何告诉苏彧才好。
    她暗暗地无声叹了一口气。
    然后便听见苏老夫人道:“小五看中的那个姑娘,我已经瞧过了。”
    柳氏听着,一颗心已经提了起来。
    苏老夫人继续道:“样貌不差。”
    柳氏点了点头,提着的心已经吊到了嗓子眼。
    “同慕家的丫头走得也近,品性想必不会差到哪去。”苏老夫人说着笑了笑,“得了,既然是小五自己看中的,那我也就信他一回吧。”
    柳氏轻轻地“啊”了一声,还道是自己听错了,正待问便又听见苏老夫人道:“既如此,就开始着手请人去连家提亲吧。”
    柳氏这回听清楚也听明白了,顿时欢喜起来,原是自己白白担心了一场!
    她连忙颔首应是,附和道:“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苏老夫人微笑着:“总之又要辛苦你了。”
    
  第304章 保媒

    柳氏为苏彧高兴尚且来不及,哪里会觉得辛苦。苏家已经许久没有过喜事,如果苏彧的婚事能成,那就着实太好了。
    然而高兴归高兴,她转念一想便想起了连家的云甄夫人。
    两家人几乎不曾打过什么交道,自然也就没有什么交情。苏彧虽好,但难说他落在云甄夫人眼里是否也会一样好。若是云甄夫人不满意,这事仍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期盼了。
    是以,这请去连家保媒的人选就太要紧了。
    柳氏想了一圈心里没什么底,踟蹰着问苏老夫人道:“依您看,这请了谁去连家保媒才合适?”
    苏老夫人垂眸沉思了片刻:“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人来,这事又是顶要紧的,暂且先放放吧,等回头仔细合计合计再议不迟。”
    左右夏柔铁了心不听劝,苏彧亦铁了心想娶连家的姑娘,她再三不许只怕也无甚用处。到头来,反叫两个孩子同她彻底离了心,那就得不偿失了。
    深思熟虑过后,她想不如还是趁早答应下来算了。
    且答应了,这礼数便得周全,行事就要讲究,保媒的人当然也不能胡乱定。
    只是即便已然应允,她想起未成的苏彧和夏柔时心中仍然是可惜不已。
    苏彧幼时便拜在重阳老人门下,谁也不知他哪一年能出师,谁也不曾指望过脾性怪异,不通人情世故的他从军抑或入仕。老定国公更是直言功名利禄皆乃浮云,只要他身强体健,平安顺遂地长大就已足够。
    苏老夫人当年也就没有盼过小儿子能够成才。
    她甚至觉得,小五也许会在重阳谷住上一辈子不出来。
    所以两个孩子小的时候,她根本没有动过要撮合的心思。
    不过大抵是重阳老人有独到的法子来教他,苏彧渐渐长大,每一年回来时孤僻古怪都会更少一些,他慢慢地长成了一个模样爽俊、学识渊博的半大少年。
    寡言,固执,些微傲慢,每一样都不讨人喜欢。
    可同时,他又是那样得耀眼,身上风华日盛,任何缺点都无法阻挡。
    到了那一天,当苏老夫人无意间撞见表兄妹俩人站在花树底下说话的样子时,她脑海里便冒出了这样一句话来:真是一对璧人呐……
    般配,太般配。
    又是互相知根知底,青梅竹马,哪里还有更好的?
    她当即动了心思想要撮合二人。
    可还没来得及提,重阳老人便逝世了。
    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重阳老人又是孤零零的一个,无偶无子,身边冷冷清清只有一个苏彧在,这人没了,苏彧便权当是儿子为其守起了孝。
    孝期里,自然就不便提什么亲事,加上他和夏柔年纪尚小,苏老夫人也并不着急。
    然而这一拖,就拖到了两军开战。
    苏家父子齐上战场,再未归来。
    她肝肠寸断,夜不能寐,只有跪在佛前,看着菩萨的慈眉善目,她似乎才能喘得上气来,才能获得片刻平静,才能阖眼入眠。
    她日复一日地诵念往生咒,日复一日地煎熬着。
    再没有什么多余心思去撮合幼子和外甥女。
    人人都戴着重孝,人人都沉默无话,一开口就是泪如雨下。
    盛夏时节也像是三九寒天,人仿佛浸泡在冰水里,又冷又痛,连呼吸都难。
    她甚至开始怕见人,怕众人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会令那个狼狈痛苦的她无所遁形,无处可逃……
    于是她日夜躲在小佛堂里抄经烧香,一躲就是几年。
    如今总算缓过了一口气,却不想已是失去了撮合苏彧二人的最佳时机。
    晚了几步,便是天堑之隔,再无法逾越。
    苏老夫人想着“可惜”二字,暗暗叹了口气。
    但再如何不甘心,事到如今也得甘心了。
    ……
    过了几日,天清气朗,云甄夫人在家用过午膳小憩了一会,醒来便听窦妈妈禀报说翰林学士贺敏来访。
    贺家是京中勋贵里真正的清流。
    贺敏更是出了名的刚直方正,从不逢迎附和。
    勋贵子弟不走科举,他却自幼苦读,寒窗十年,走了最吃力不讨好的路。
    云甄夫人虽同他不大熟悉,却也听说过不少他的事。
    她从临窗的软榻上坐了起来,问窦妈妈道:“慕家大姑娘的未婚夫婿,叫贺咸的,是不是就是贺敏的儿子?”
    慕姑娘同若生交好,她多多少少知道些慕家的事,只是突然间想起来记忆不深,并没那么肯定。
    “您没记差。”窦妈妈笑着说道,“那位贺公子正是贺大人的儿子。”
    云甄夫人微微点了下头,想了想道:“这倒是奇了,我同他不算相识,他上门来见我却不知是为的什么。”
    窦妈妈道:“奴婢瞧着这位贺大人像是有要紧事。”
    云甄夫人正准备起身更衣,闻言唇角微弯:“他都亲自上门来了,自然是十分要紧的事。”
    是以她速速换过衣裳便前去见了贺敏。
    贺敏穿了常服,见了她客客气气的,也算开门见山,略微寒暄了几句后便表明了来意,说自己是想来给连二爷的长女说媒的。
    云甄夫人没料到会是这事,不由愣了一下。
    贺敏则斟酌着道:“男方是定国公府的五公子,今年十八岁,在刑部任侍郎,屡破疑案,正经的三品官。生得一表人才,天文地理样样精通,骑射六艺更是不消多说。至于苏家……”他顿了顿道,“不必区区拙口多言,想来您也是知晓的。”
    云甄夫人闻言,神色肃穆地点了点头:“这是当然。”
    若无苏家男儿镇守边庭,哪得大胤天下太平?
    以苏家的门第配连家的姑娘,那是绰绰有余得很了。
    更何况她是知道苏彧的。
    贺敏的话并无掺假夸张。
    而苏家特地请了贺敏来保媒,也算是十分庄重谨慎。
    云甄夫人心下还算满意,虽然没料到贺敏会来保媒,但她可记得若生那丫头和苏家小五认得的事,别说前些时候,那苏小五还特地上门来拜访过老二。现在来看,那是提前讨好未来岳丈来了。
    她心里有了数,便想起了连二爷。
    不论如何,她都只是若生的姑姑,即便若生的婚事最后得她拿主意,但那之前怎么也得连二爷点了头才是。
    所以亲自送走贺敏后,云甄夫人便转头去明月堂寻了连二爷。

    第305章 烦人

    连二爷正在廊下抱着个铲子寻思着种花,左看右看,没瞧见合心意的花盆,一张脸绷得紧紧的,像是在同自己生闷气,听见云甄夫人喊他,也只是扭头瞥了她一眼,神色郁郁地叫了一声“阿姐”,就不再言语。
    云甄夫人不由问道:“怎么了这是?嫌花盆不好?不好让人再去挑几个来就是了。”
    口气是一贯的宠溺。
    连二爷脸上却仍然不见欢颜,意兴阑珊地将手里的铲子往地上随便一丢,闷闷不乐地道:“晌午开始我这心里就不大痛快。”
    云甄夫人闻言有些担忧起来:“可是身上哪里不舒坦?你怎么也不早些说,该让人去请个大夫来仔细看看的。”
    “没有不舒坦!”连二爷是怕吃苦药怕极了的,听见“大夫”两字,立马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我没有生病!我就是……就是……”
    他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没有说下去。
    云甄夫人眉间蹙起了一个浅浅的川字,口气严肃了些:“我还能不知道你,定是怕见了大夫要吃药,所以抵死不肯说哪难受罢了。”她轻轻咳嗽了两声,旋即道:“老实呆着,我这便让人去请大夫来。”
    连二爷见她要动真格,连忙拽住了她的衣袖,有些难为情地道:“我就是见什么都不高兴而已。”
    “睡午觉,盖着毯子热,不盖又冷,阿姐你说烦人不烦人?我半天没睡着,就想盖着毯子再让人在旁边打扇子,肯定不冷不热刚刚好,可扇子声又吵着我了,忒讨厌,忒烦人,忒不痛快!”他拉着长姐的袖子左右摇晃着,像个孩子似地同她说着闹心的事。
    一口气说完后,他小心翼翼地觑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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